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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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刻已不再是那個一言九鼎的皇帝了,他將自己貶至塵土里,再不得翻身。 封戎死死盯著他雙眼,那恨意幾乎要冒出來,雙眼紅的似要滴血,他已分毫理智都沒了,捏著刀柄的手骨節(jié)肌理緊繃,用力到發(fā)顫。 “若非是你,我們會相安無事的成婚,一切都是你!” 如風(fēng)十分平靜:“你攔得住她嗎?哪怕沒有我,她遲早也會回去,遲早會發(fā)現(xiàn)一切。我不過將實話告訴她罷了,我雖不曉得如何愛人,卻知曉總不會是你這樣的。” 他一字一句的說,十二萬分認真:“沒有一個人會去欺騙自己的愛人,以愛為名將人禁錮在身邊,你就是怯懦!” 作者有話要說: 封戎:你吼辣么大聲干嘛! 新鍵盤到了,熟悉中 第85章 封戎說:“住嘴?!?/br> 他身上沒有一處不在顫抖, 雙眼已撐至極限,那雙漂亮眸子再沒了光彩,灰撲撲霧蒙蒙, 血絲暴漲。 如風(fēng)不說話了, 就這么靜靜看著他, 那眼里沒有激怒他的歡喜, 也沒有洋洋自得的鄙夷, 只有波瀾不興的平靜。他仿佛早就預(yù)料到會有這么一日, 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刻。 對上他的視線,封戎卻恍然被刺痛。 手中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他好似瘋了一般,脖頸與額際根根青筋凸起,看著他怒吼:“你住嘴住嘴住嘴?。?!” 暗室陷入長久的沉寂。 滴答,滴答……那血跡落下的聲音清晰可聞。 封戎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蒼白臉頰因怒意而染上紅, 紅到了脖頸處。 眾人靜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無人開口。 他仿佛已沒了魂魄,如今只是一具軀殼在這里,失魂落魄, 連憤怒都沒了力氣。 “我沒有錯,沒有錯?!彼剜?。 不知過了多久,喘息聲漸平,他再不去看墻上那人一眼, 垂下眸子,一步一步往回走,走的很慢。一開口,涌出千般疲憊,像是在說給旁人聽,也像在說給自己聽: “……朕累了,今日先到這里,改日再來。” 說著便兀自拖著步子,走出了暗室。 徐德安與禁衛(wèi)緊隨其后,鞋底貼著石板地面,連走路都不敢發(fā)出動靜。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外面再也沒了聲響,只剩長廊上不停的陰風(fēng)陣陣吹過,那風(fēng)聲好似哭嚎。 楚炎回首,看著被吊在墻壁上的少年,縱使處處受著鉗制,身處狼狽,仍不掩那眸中的清亮。 他那多年來不曾動過片刻的惻隱之心動了動,上前,解下他腕間桎梏。 少年吃痛,方才在皇帝面前已是強撐著,此刻軟軟貼著墻滑倒,這才露出兩只手腕,原已被那繩索燙出了一圈傷痕,血rou外翻,瞧著極為可怖。 楚炎丟過一個藥瓶,那藥瓶滾了兩下,正好停在如風(fēng)腳邊。 他聲音淡淡:“我雖將你放下,你仍是走不出這屋子,不必白費心思。這鎖鏈乃是專用來縛妖獸的索,越掙扎便傷的越重,且輕易不會醫(yī)好,須得用特制的藥,這是我研制出的傷藥,你且收著罷。原也不是我要抓你前來,只是你插手了不該插手之事,惹了他動怒?!?/br> 如風(fēng)瞧著并不介懷,也不惱他設(shè)下圈套抓住自己,撿起那藥瓶便往傷口上撒,直將藥上好了,才看著地面,有些發(fā)呆:“我只是報恩,仙子救了我的命,我?guī)椭吹秸嫦??!?/br> 楚炎不語。 那藥果真有奇效,傷口雖未好轉(zhuǎn),可已然察覺不到痛了。 少年靠在墻邊休養(yǎng),問他:“你可是修道之人,傅榆的師兄?” 許久不曾聽人提起那名字,楚炎眼珠動了動:“你如何知曉傅榆?” 如風(fēng)覷他:“你莫要誤會,我認識他卻要比認識你還要早些。他在攏寒山上設(shè)下結(jié)界囚禁了一個墮仙,那墮仙名叫若篤,月前仙子為救我誤入那結(jié)界,我?guī)映鰜?,事后又回去看,卻連結(jié)界一并都沒了,如今就連傅榆也消失,此事你可知曉?” 楚炎頓了頓:“此事不是你該cao心之事,各人自有各人歸處。” “各人自有各人歸處……”他跟著又念了一遍,問:“你身為修道之人,當(dāng)心懷萬物改行從善,卻偏偏助紂為虐,與虎狼為伍,天道昭彰,你又是否知曉將來自己的歸處?” 這話卻是說到了這么多年楚炎的痛點之上,一步錯步步錯,從此踏上不歸路。 這小鹿修行百年,心性純良,雖沒有一顆人心,卻比他要看的通透的多。 他神情復(fù)雜:“走到這一步,已不是我能選的了。”已做下傷天害理之事,這也再也無法挽回的事實。 如風(fēng)輕笑,搖了搖頭:“你果真不懂大道?!?/br> 不懂大道……若他能懂大道,早已步入正軌,何須一次又一次,為了眼前利益丟掉珍貴的東西。 登仙赴極樂,為的是擺脫為人之苦,不再受七情六欲制衡,不再受皮rou苦痛,脫離輪回,修悟大道。 可卻從不曾有人與他說過,這成仙的每一步,都要比為人更受折磨。 他早已忘了本心,忘記自己最初尋求的東西。 一步步走到今天這一步,瞧著光鮮亮麗,內(nèi)里卻已千瘡百孔,他數(shù)次在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想,如今他可還算是個人?還是早已不人不鬼,被天道所棄了…… …… 封戎終是回到了太清殿,這一次卻直直走向了飲溪曾住的那一間寢宮。 那宮里的東西分毫沒有動,全保留著她走時的模樣,就連伺候的宮人也不曾遣散。 這段時日他日日不得眠,無事時便獨自坐在她寢殿內(nèi),一坐便是個把時辰。只坐著發(fā)呆,不做任何事。 封戎一步步走到里間,在她常用的榻上坐下。 徐德安瞧他的神色,踟躕片刻,上前發(fā)問:“陛下,可要傳膳?” 又到用膳的時辰了,皇帝如今不僅是不得眠,便是連膳食也用不下,照這模樣下去,只怕不出幾日身體就要垮掉了。 原以為會得到否定的回答,誰想封戎卻一點頭:“傳罷,就在這里?!?/br> 太清殿的動靜并未傳到御膳房,如今御膳房還是照著飲溪在時的口味送膳,酸甜居多,素食居多,糕點模樣可愛,花花綠綠,瞧著便讓人歡喜。 封戎不嗜甜,今日卻舉著筷子,按照她的喜好一樣樣吃過去,竟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并不似勉強。 吃完便問:“太醫(yī)列的安眠方子可還在?” 皇帝日日不得眠,卻還不肯用藥,睜眼到天明,倒像是故意折磨自己?;鼗乩飳m人送上安眠的湯藥,熱了涼,涼了熱,及至晨起仍是滿滿一碗不曾動過分毫。 后來他情緒越發(fā)不穩(wěn),宮人們送藥上來,便干脆連碗都砸了出去。 今日見了那如風(fēng),竟是肯主動用膳,還要主動用藥?徐德安稍稍振奮,只當(dāng)皇帝是想明白了,要漸漸振作起來。 他忙道:“回陛下,小廚房時時備著,陛下可是困了?是否要用藥?” 送給仙子的貓還在殿內(nèi)養(yǎng)著,那貓懶洋洋臥在飲溪的床榻上,舔著毛,十分慵懶自得。 封戎看了看那貓,眸子沒有絲毫光亮。 “你瞧,她竟心狠到這等地步,原說愛貓,愛小棗,也說愛我……如今是一個都不要了,不告而別,走的好灑脫?!辈恢钦f與何人聽。 徐德安聽的清楚,身子幾不可見抖了抖,不敢開口。 藥很快送上來,溫溫?zé)?,聞著氣味極苦。他方才吃盡了甜膩的東西,舌尖上甜味未散盡,這一口下去,苦的東西越發(fā)苦,他卻渾然嘗不出來,一口到底。 喝完一碗,他又道:“吩咐廚房再熬一碗罷?!?/br> 徐德安有些遲疑:“陛下,這安神藥當(dāng)按劑量服用……” 封戎擺了擺手,沒有分毫興趣聽他繼續(xù)說下去:“朕說再熬一碗。” 徐德安欲言又止,退下去,不一會兒功夫,廚房終是又送上一碗。 這一次他又是喝的一干二凈,喝完便去往飲溪的床榻前,有條不紊寬衣解帶,隨后穩(wěn)穩(wěn)躺上去,躺在正中。 徐德安有些不懂這是何意,卻還是著緊著拉下帷帳,盼他睡個好覺。 連喝了兩碗安神藥,幾日不得好眠,封戎卻沒有絲毫睡意,睜著眼平平望著頭頂。 “她不肯來見朕,只好朕去見她。若是夢里能見到,朕寧愿長睡不醒?!?/br> 自她離開,每一個夢里都有她。好的也罷壞的也罷,真的也罷假的也罷,既然能以這種方式見到她,那他就去見,日日見,時時見。免過睜眼醒來,又要接受她不在身邊的事實。 徐德安放簾帳的動作一頓,方才熱起來些許的心,這一會兒又涼下去。 放輕腳步,走遠了些,闔上了所有的窗戶與門,他燃上了一爐安神香。 簾帳里皇帝的身形瞧不真切,他平平躺著,沒有動作,連呼吸都輕到聽不見,仿佛就這么死去一般。 腦海中蹦出這等形容,徐德安不由心驚。 他站在遠處看了會兒,努力平復(fù)心情。又踮著腳回去,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 熏香氣味逐漸繞滿了整個屋子。徐德安往簾帳內(nèi)輕掃,視線猛然一滯,就這么頓住了。 皇帝已閉上了眼,眼角濕潤,兩行清潤蜿蜒入墨色鬢角。 他唇瓣微動,聲音輕到幾乎沒有,許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錯了,是我錯了,回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 封 無能狂怒 戎 九:哭夠七次召喚神龍,我是認真的。 ps.今天也試著努力加更。 第86章 飲溪就這么躲在屋子里晾了好久, 閉上眼睜開眼,眼前全是封戎的臉。 一時憂傷一時惆悵,只覺一口氣便把幾百年來的難過都攢在一處拿出來了。 只要想到他的名字, 想到與他有關(guān)的一切, 心口處就酸酸的, 又澀又脹。情愛當(dāng)真不是個好東西, 怪不得帝君活了上萬年, 也不曾聽聞他有過什么伴侶, 果真是早已堪破紅塵,所以干脆不去沾染了。 就這么坐了沒一會兒, 門又敲響了。 飲溪本就心情不佳顧不上理,聽動靜便知曉是誰,更是不愿理會。 不過來者顯然知曉她的脾性,敲了敲門便徑直推開走進來,來人通身純白,冰雪之姿, 邁著步子十分驕矜向她走來。 “出門時得意洋洋, 怎回來便似落了水的仙鳥,蔫頭巴腦,不知曉的還當(dāng)?shù)劬绾闻按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