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四方館
四方館位于皇城之內(nèi),緊鄰含光門,若不是有崔湜領著,張寶兒肯定是無法進入的。 張寶兒還是第一次進入皇城,東看看,西瞅瞅,一雙眼睛都不夠使了。 進了四方館,張寶兒看見兩個少年公子正在駐足張望。這二人年紀相當,大約十六節(jié)歲的樣,身上都著白衫,挽著發(fā)髻,其中一個個頭稍高些,飄逸中帶著瀟灑,另外一人個頭矮些,臉上掛著俏皮的笑容,正用古怪精靈的目光盯著他們。 看著這二人,張寶兒忍不住地心頭在心頭贊道:好一雙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崔湜也看到了這二人,他心頭巨震,面色一變,就要上前給二人施禮。 兩位白衣公子似乎是專門在等候崔湜,見崔湜向他們走來,高個那人朝著崔湜擺擺手,淡淡道:“崔侍郎,我們倆只是來看熱鬧的,你該做什么就做什么,當我們不存在便是了!” 崔湜聽明白了,這二人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的身份,故而有意提醒崔湜。崔湜點點頭,向二人做了個揖,便帶著張寶兒向里面走去。 四方館的會廳內(nèi),一個壯實年輕人正坐在八仙桌前,身后站著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年輕人見崔湜走了進來,臉上透露出興奮之色,趕忙起身上前道:“崔侍郎,你請的人到了么?” “到了!”崔湜指了指身邊的張寶兒:“就是他!” 少年上下打量著張寶兒,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張寶兒也打量著對面的年輕人,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臉色黝黑,顴骨高聳,看服飾便知不是中土之人。不用問,這人正是吐蕃王子阡曾。 “你就是張寶兒?” “正是!” “坐!”阡曾指了指八仙桌,對張寶兒道:“聽崔侍郎說,你酒量很好,堪稱大唐酒仙?” 阡曾的漢話說的很好,一點沒有域外的口音,看起來并沒有崔湜形容的那么囂張。他聽了阡曾的話,忍不住白了一眼崔湜,心中有了一種想笑的沖動:崔湜急于教訓阡曾什么話都敢說,大唐酒仙,這牛皮可吹得太大了,也不怕閃了舌頭。 想到這里,張寶兒不卑不亢道:“什么大唐酒仙,那是崔侍郎的抬舉,只是平日里喜歡喝點酒,也從沒醉過而已!” 那兩個白衣公子不知什么時候也進了廳,負手站在一邊靜靜看著他們。聽張寶兒如此對答,他們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毫無疑問,一場大戰(zhàn)就要拉開帷幕。 果然,阡曾躍躍欲試道:“張公子,那咱倆比試一番如何?” “比試就不必了吧!”張寶兒淡淡道:“酒是用來助興的,飲酒飲的是一種心情,若過于癡迷于此,將之視為工具,那還有何樂趣!” 阡曾搖頭道:“張公子你所說的是大唐人的看法,我不贊同?!?/br> “哦?阡曾王子有什么高見?” 阡曾侃侃道:“吐蕃地處高寒,家家戶戶都少不了青稞酒,吐蕃男人沒有不善飲的,千百年來,吐蕃人形成了與大唐不同獨特的喝酒傳統(tǒng)和理念。在我們看來,喝酒不僅僅只是為了助興,有的時候,喝酒還是一場戰(zhàn)斗!” 張寶兒還是第一次聽說,喝酒是一場戰(zhàn)斗。 “在吐蕃,一個男人若不敢接受別人喝酒的挑戰(zhàn),便會被人們視為膽小鬼,這是巨大的恥辱。所以,我們吐蕃人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寧肯喝死,也不能被嚇死!’” 說到這里,阡曾盯著張寶兒問道:“張公子,你敢接受我的挑戰(zhàn)嗎?” 話說到這份上了,張寶兒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他苦笑道:“阡曾王子,我不想被喝死,但更不想被嚇死,我接受你的挑戰(zhàn)?!?/br> “太好了!”阡曾一拍桌子,對手下吩咐道:“去把咱們帶來酒取來幾壇!” “不必了!”張寶兒擺手道:“在長安阡曾王子是人,大唐人是好的,作為主人,怎么能喝人的酒呢?” 那兩名白衣公子聽了張寶兒的話,不禁暗自點頭。 “崔大哥,煩請你派人去買幾壇好酒來!”張寶兒對崔湜吩咐道。 “寶兒,你有所不知!”崔湜解釋道:“好酒四方館內(nèi)便有現(xiàn)成的,可阡曾王子不喝我們準備的酒,他嫌我們的酒不夠烈,喝了沒勁,只喝他們的青稞酒?!?/br> 阡曾在一旁點頭道:“崔侍郎說的沒錯,我只喝吐蕃的青稞酒。” 張寶兒心中暗想,阡曾喜歡和別人挑戰(zhàn)喝酒,這得帶多少青稞酒呀。 似乎猜出了張寶兒的心思,阡曾豪爽道:“張公子只管放心喝,來長安時,我準備了三百壇青稞酒,足足拉了十輛大車,喝到回吐蕃都綽綽有余了?!?/br> 張寶兒徹底無語了,好酒之人他不是沒見過,但像阡曾這么執(zhí)著的,還真是第一次見。為了能喝到自己喜歡的酒,他竟然不惜從萬里之外的吐蕃,專門拉三百壇青稞酒到長安來,由此可見一斑。 張寶兒與阡曾在桌前面對面坐著,面前各放著一只大海碗。 阡曾手下的那名漢子,熟練地拍開一壇酒的封口,濃郁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他抱著開了封口的酒壇子,將酒倒入二人面前的海碗里,兩只碗倒的一模一樣,不見一滴酒灑出,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顯然他不是第一次干這種差事了。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張桌子上,還備著三壇沒有開封的青稞酒。比試雖然還未開始,但是那種山雨欲來的沉悶,已經(jīng)讓人有點透不過氣來了。 那兩名白衣公子也沒有之前的氣定神閑了,他們大氣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寶兒與阡曾,那表情看上去比場上的二人還要緊張。 張寶兒突然轉過頭來,瞅著崔湜不滿道:“崔大哥,你也太小氣了吧!就算我們是斗酒,你也多少得給我們準備幾個小菜吧?” 崔湜苦笑道:“阡曾王子不讓上菜,這幾日,我便是這么喝的!” 張寶兒詫異地看著阡曾。 阡曾點點頭道:“在我們吐蕃,喝酒便是喝酒,不吃菜的。當然,在喝酒前你可以先吃飽!” “這簡直就是干喝嘛!”張寶兒嘟囔了一句:“不上便不上吧!” 阡曾正要說話,張寶兒卻眼珠一轉,搶先對阡曾道:“阡曾王子,既然是斗酒,對雙方是不是應該公平!若是不公平了,就算贏了那也沒什么意思,你說是嗎?” “那當然了!”阡曾點頭道。 “阡曾王子,你說要喝青稞酒,我依了你。你說不上菜,我也依了你!可不能都你一個人說了算,這酒如何喝,是不是該輪到我說了算了?” “沒問題!”阡曾豪爽道:“張公子,聽你的,你說如何喝,我們便如何喝!” 張寶兒對崔湜道:“崔大哥,麻煩你尋一副骰子來?!?/br> 崔湜一聽這話,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張寶兒太狡猾了,若要擲骰子喝酒,恐怕阡曾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強忍著笑意,答應一聲便出了廳。 “喝酒便是喝酒,要骰子干嘛?”阡曾覺得張寶兒有些多此一舉。 “當然是猜大小了,誰輸了誰喝!”張寶兒解釋道:“若只是你一碗我一碗往肚子里灌,不僅我們倆很無趣,就連旁邊看的人也會覺得沒意思?!?/br> 說到這里,張寶兒看向了那兩位白衣公子:“你們說,是吧?” 二人沒想到張寶兒會冷不丁問他們,慌亂之下趕忙點點頭。 “那好吧,就依你!”阡曾對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他爽快地答應了張寶兒的提議。 不一會,崔湜拿了一副骰子,放在了桌上。 張寶兒向阡曾講解著規(guī)矩:“我們一人搖一次,你搖骰子我來猜,我搖你猜,猜對了對方喝,猜錯了自己喝,依次循環(huán),直到一方服輸或被喝倒為止!阡曾王子,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們開始吧!”阡曾迫不及待道。 “你是人,你先請!”張寶兒指了指骰子。 看著阡曾拿起了桌上的骰子,張寶兒的臉都笑開了花。 矮個白衣公子向身邊的高個小聲嘀咕道:“這姓張的看上去好像一副穩(wěn)cao勝券的模樣,難道他真的有把握贏?” “我也不知道!”高個公子搖頭道:“不過,他之所以提議擲骰子斗酒,想必大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