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在云夢(mèng)，一連誅殺數(shù)十條大魚，妖怪骨骸堆成尸山血海，發(fā)出揮之不去的焦臭。

    他面色越來越冷峻，心知若一時(shí)找不到血蟲來源，無法滌除靈澤污染，那么很快天下水體都將被血蟲占據(jù)。飛禽走獸、樹木生民，不但會(huì)沒有賴以生存的潔凈水源，更有可能會(huì)被血蟲侵噬，妖化發(fā)狂而死。到那時(shí)，即使是自己也無力回天。

    僅僅是離開了一夜，為什么會(huì)變成這樣？

    扶桑心中躁郁、懊悔、自責(zé)、憤怒混在一起，下手越來越重，妖怪很快尸骨無存。

    忽然西北天際鉛云翻涌，青紫色雷電繞著云層怒吼。

    “西王母？”扶桑望向西北，心中微有感應(yīng)，“為什么這么害怕？你出了什么事？”

    云下是渭河濱，那里有人類最大的都城。

    “又跑去人間?！狈錾ＭＡ耸种袆?dòng)作，回頭看看湖水，考慮了一下，“還有兩三條，你略等等，哥哥一會(huì)兒就過來。人間沒什么可以傷到你，你不要怕。”

    他又伸手往湖面，將一條長(zhǎng)長(zhǎng)的東西抓上來。

    “明明已經(jīng)快要熬成蛟龍，為什么卻自甘墮落？”他問那條已經(jīng)看不出原形的東西，“你在云夢(mèng)近千年了，我不想殺你?！?/br>
    那東西囊腫的眼珠里，滲出一些清水。

    扶桑看它眼球中都是游動(dòng)的細(xì)小蟲子，滿身半透明的rou瘤搖搖欲墜，鱗甲下蠕動(dòng)著細(xì)小凸起，不知什么在皮膚下一拱一拱地動(dòng)。于是嘆氣道：“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br>
    雷火耀目，瞬間將長(zhǎng)蟲化為灰燼。

    扶桑心頭不知為何空洞起來。

    有死無生，有身無魂。有鬼即滅，有妖沉淪。

    人也好，妖也好，死去就歸于終寂，沒有機(jī)會(huì)再來過。這條蛟龍，死去也不會(huì)再回來了。

    泰伯也許是對(duì)的。

    我們到底還是舍不得。

    “哥哥——”

    扶桑瞳孔突然放大，猛然轉(zhuǎn)向西北。

    西北都城，王宮。

    女孩子無措地按住青年心口，試圖堵住那個(gè)不斷涌出鮮血的大洞。

    “不要哭?！鼻嗄晏謳退寥I水，卻留下一道鮮紅的血跡，“哭了就不好看了。”

    女孩子抽噎著，一下抓住青年滑落的手，“你不許死！”

    青年笑笑：“我不死?！?/br>
    女孩子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臉上，淚水決堤，似乎山河倒轉(zhuǎn)般絕望：“為什么哥哥還不來……”

    青年微笑說：“我們?cè)谝黄?，就我們兩個(gè)，一起呆一會(huì)兒，不好嗎？”

    女孩子哽咽著搖頭：“不好。我不要你死。龍哥哥，我們才一起出來看過人間啊。兩年來，你不肯理我，就算是跟著我去市集，也不肯現(xiàn)出身形陪我，我才剛剛看見你啊，我才剛剛，剛剛和你來人間啊……”

    青年說：“是我錯(cuò)了?！?/br>
    女孩子又拼命地?fù)u頭。淚水橫流，順著她的臉頰流到脖子上，沖開了那道傷口的血污。

    一只手從后面捂住那道深深的血口，扶桑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包含雷霆萬鈞：“誰傷了你？”

    女孩子驚喜地回頭：“哥哥！”

    扶桑替她擦了擦烏七八糟的臉：“為什么把自己傷成這樣？”

    “哥哥，你救救龍哥哥，”女孩子不回答他的話，卻哀求道，“救救龍哥哥……”

    扶桑眉頭緊皺，答應(yīng)她：“好。我會(huì)救他，你不要哭，不要?jiǎng)託?，血?huì)止不住?！?/br>
    他周身漫出柔和的純白色光芒，覆蓋了整座宮殿。

    扶桑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女孩子和青年身上，一時(shí)間山澤生氣都往這里涌動(dòng)，連磚瓦間的微小草籽都感應(yīng)到了勃勃生機(jī)，由此發(fā)芽生長(zhǎng)，探出堅(jiān)硬宮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