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刺骨，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細針順著他每一個毛孔，殘忍的刺破表皮，捅開最柔軟的肌理。

    陳裕低聲哽咽，手里沒吃完的藥滑落一地。

    他這一輩子，壞得明明白白。

    曾經(jīng)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接受任何條件，也曾因為太過心黑手毒被人謾罵，詛咒，說他不得好死。

    可他從未做過一件會令自己后悔的事兒。

    但現(xiàn)在他后悔了。

    他后悔在第一次見到司煬的時候，沒有緊緊地抱住他，救他逃出升天。而是冷眼旁觀，看他掙扎拼命，最后踩著鮮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如果……”陳裕低低的呢喃。

    如果能重來，讓時間倒流，他一定早早找到司煬對他說一句，陳昭不是好人，和我走吧。

    從此以后，我來愛你，死生相隨，不離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四更晚，等早晨再看吧

    第65章 第二次給男主當(dāng)爸爸（34）

    秘書第二天到病房看陳裕的時候, 第一反應(yīng)就是愣住了。

    一夜白頭的事兒他在電影里看過許多，但是現(xiàn)實里卻是頭一次。

    陳裕坐在窗戶邊上的沙發(fā)上，半低著頭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梢幌蝤f青色的頭發(fā)卻變成破敗的灰白。

    “陳總, 您……您沒事吧！”秘書趕緊過去看他。

    可陳裕卻再次抬起頭, 緩緩搖了搖, 按住了心臟，“我沒事。我不會有事。這條命是他給我的, 我總會長命百歲。”

    陳裕的聲音很低, 低到幾乎聽不見?？砷L命百歲這四個字卻被他咬得很死。

    秘書扶住他的手頓了頓, 最終還是把他扶到了床上躺好。

    “師兄，你幫我查查吧?！?/br>
    “嗯？”

    “你幫我查查, 司煬的所有來歷?！标愒５穆曇艉艿? 甚至難得有幾分無助。

    他愛上司煬的時間這么短, 初次相見的時候，得到的資料也僅僅是確定這個人對他有沒有威脅。

    至于司煬是從哪里來的, 他過去怎么生活, 過著什么樣的日子，他始終一無所知。

    多么可笑，他口口聲聲說愛他, 可最后對司煬的了解卻少得可憐。甚至連回憶起來，都只剩下那些床笫間的旖旎和曾經(jīng)針鋒相對時的傷害。

    秘書動作很快，一個小時后，陳裕拿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的資料。

    司煬的生平。

    出身普通家庭, 卻又和一般的普通家庭不同。

    從小就被父親拋棄，被母親虐打。司煬家在老城區(qū), 人心冷漠，都只顧自掃門前雪。雖然知道他日子過得不易, 可隨意塞給他一塊沒人愛吃的糖，說兩句憐憫的風(fēng)涼話，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賜了。

    “我想，我的mama也是愛我的?！边@是司煬小學(xué)作文里的一句話，可寫出來之后就變成了全班的笑話。

    “哈哈哈，你媽愛你？你就是個孤兒吧！”小孩子天真的惡意總是最為傷人。那是司煬第一次動手和人打架，最后得到的結(jié)局，卻是回家更加難捱的毒打。

    司煬的母親，把他拴在距離飯桌不到半米的位置，看著桌上的飯，卻夠不到也吃不到，足足餓了他兩天。

    等放開之后，年幼的司煬顧不得那飯菜是不是變質(zhì)，都撲上去狼吞虎咽的吃完。

    他就像是沒人要的棄犬一樣，掙扎長大，幸好爭氣，學(xué)習(xí)也不錯，一直沒有輟學(xué)。直到高中。

    真正的校園暴力。一個性向，就差點把他逼死，而冬天水房里那場侮辱，最終導(dǎo)致了他的自殺。

    三中，水房……

    陳?？粗@些關(guān)鍵詞，突然想起來一些事兒。

    他記得司煬曾經(jīng)問過他一個問題，他問自己，五年前你是不是去過三中。他也問過自己，陳昭真的是陳昭嗎？

    陳裕那時候只覺得司煬太聰明，只言片語就能夠推斷出一切，可現(xiàn)在卻陡然恍然大悟。

    不是這樣的，他其實五年前就見過司煬。

    五年前，送司煬去醫(yī)院的那個人，其實是他！

    當(dāng)時陳?；厥〕侨ヒ娨粋€朋友，是三中的老師。那人是知道他叫陳昭的那段過去，索性他也沒有解釋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了名。

    也是不湊巧，他把衣服弄臟了，順手從他的椅子背上拿了一件沒人穿的校服披上了。

    當(dāng)時他也是路過水房，看見司煬渾身是血的躺在那，第一反應(yīng)就是救人。

    后來再回去的時候，就因為忙把這件事給忘了。印象里就是個長得挺不錯但是有點傻的小孩，可誰能想到，五年后，他用這種方式，找到了自己的身邊。

    可如果真的是單單純純的回來，他們又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造化弄人，里面摻雜了一個陳昭。

    他那個當(dāng)初為了擺脫童養(yǎng)媳然后設(shè)計那女人愛上自己父親，進而通丨jian生下來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陳裕怎么也想不到，就因為相似的長相，司煬就把陳昭放在心里五年，每一份每一秒都把他當(dāng)成救贖，當(dāng)成遙不可及的美夢。

    小心翼翼的護在心尖上，哪怕磕著碰著一點都會痛不欲生。甚至到了，為了陳昭大著膽子闖娛樂圈，為了陳昭連命都不要去鴻門宴。

    可陳昭真是個好的，陳裕或許也能釋懷一些?？申愓炎隽耸裁?？

    利用到底，直到最后連收尸都沒有去給司煬收。

    當(dāng)時他返回去，看見司煬躺在地上。

    他把人抱起來的瞬間，看見他眼角有一滴眼淚?，F(xiàn)在想想，他分明從那時候起就死了心，只想求死了。

    即便他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那個救命恩人，卻也再也沒有真情拿出來交到他手里了。

    “司煬，你什么時候有心？”穿上耳鬢廝磨的時候，他一遍一遍詢問司煬這樣的問題?？涩F(xiàn)在，陳裕卻恨不得自己捅自己一刀。

    司煬還怎么有心？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被人真正愛過，所有得到的憐憫都夾雜著譏諷和嘲笑，就連最后自己所為的愛情，也是由威逼利誘開始。

    他早就惡心透了吧！

    想到司煬神志不清的時候，一次一次冷語說的那個臟。陳裕也覺得自己臟透了。

    臟到，他覺得讓司煬的心臟，待在他的殼子里，都是一種褻瀆。

    畢竟，哪怕是年少坎坷的陳裕，哪怕是不受重視的陳嶠，他們到底也曾是過過好日子的。父親是混蛋，可母親也曾給過他們愛，也曾抱過他們哄過他們。

    可司煬呢？難受得時候，誰抱過他？委屈的時候，誰哄過他？

    就這么孤零零的長大了，連走，都是孤零零的走。

    陳裕捂住臉，控制不住的哽咽出聲。

    秘書知道他難受，最終還是悄悄退出房間。

    陳裕看完這些內(nèi)容的第二天，他去了曾經(jīng)存放司煬身體的那個停尸間。

    里面只剩下一條毛絨絨的毯子。

    陳裕把他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懷里，然后對秘書說道，“下周就回國吧?！?/br>
    “那您的身體？”

    “沒關(guān)系的?！标愒Ｏ胧且呀?jīng)冷靜許多，“他把命都留給我了，我總要好好的過日子?！?/br>
    當(dāng)初司煬說過，要送他最好的生日禮物，雖然最后生日是在昏睡中度過的，可他依舊收到了司煬的祝福。

    他祝福自己長命百歲，孤獨一生。

    陳裕摸了摸胸口，露出一個深情的笑容，“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br>
    掌心下，心臟平穩(wěn)的跳動，陳裕依稀聽到司煬在耳邊說，“好，我會一直看著你?！?/br>
    一周后，陳裕出院回國。

    他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回來卻是聲勢浩大。陳嶠從聽到消息起，就興奮得不行，幾乎一夜都沒睡。

    第二天天剛亮，他就蹦跶出去想要去見陳裕。

    可徐陽知道，陳嶠真正想見的是司煬。之前司煬答應(yīng)他，等陳裕病好，就和陳裕一起回來。

    現(xiàn)在陳?；貋砹耍緹隙ㄒ矔霈F(xiàn)。

    一路往機場開，陳嶠臉上的笑意就沒停止過。

    徐陽陪在他身邊，眼里只有擔(dān)憂和憐憫。

    因為他清楚，現(xiàn)在陳家的三個人里，其實只有陳嶠不知道司煬已經(jīng)死了的消息。

    小孩這么期待，一會到了機場看不見人，在陡然知道真相，多半要承受不住。

    “陳嶠，如果這次見不到司先生怎么辦？”徐陽試探的詢問。

    陳嶠太過興奮，沒有察覺出他語氣里不自然的擔(dān)憂，反而隨口反問，“怎么可能見不到？司煬從不食言?！?/br>
    提起司煬，陳嶠難得又多了許多話，甚至還和徐陽說了當(dāng)初司煬教他時候的事兒。

    “那時候我第一次見他，他就對我動手動腳的。不過……”陳嶠頓了頓，“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我就原諒他了?！?/br>
    “你也是！好歹我是你的上司，以后不許隨便摸我頭。”陳嶠瞪了徐陽一眼，卻意外發(fā)現(xiàn)徐陽眼圈紅了。

    “你，你怎么了？我不是真的要罵你！”徐陽跟了陳嶠許久，一直都很穩(wěn)重，辦事更是沒有紕漏，日常生活里也很照顧陳嶠，他一直都很信任也敬重徐陽。

    今天是太高興了才有點口不擇言。

    可徐陽卻搖了搖頭，突然伸手把陳嶠抱在懷里。

    “？？？”陳嶠一頭霧水。

    可徐陽卻在他耳邊鄭重其事的說道，“太子爺，我會永遠陪著你的?！?/br>
    “……”陳嶠半晌緩不過神來，直到良久才紅著臉蹦出一句，“你是司煬壓在我這的，當(dāng)然要一直陪著我！”

    徐陽點了點頭，卻把懷里的小孩抱得更緊。

    他是真的能夠感受到陳嶠對司煬的在意，甚至為了他連滿身的驕傲都不要了，只想讓司煬留下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