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我知道她去食堂習(xí)慣把素菜放在第三個格子,豆?jié){不喝渣,她喜歡牛油果味的酸奶,用小包抽紙時從第二張開始?!?/br> “我知道她和我很像的強迫癥,但也懶散,節(jié)假日似乎更愛窩在家里聽雨聲。” “我知道她可能經(jīng)歷過不完滿,我知道她可能對我有點動心,”黎嘉洲動作極輕地捧著她的臉,眸光溫和得不可思議,“但我已經(jīng)很喜歡她,喜歡到想陪她,安慰她,給她所有體貼和愛意,我希望能站在她身邊,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走過我喜歡她的時刻、我和她相識后每一刻的路?!?/br> 陶思眠垂眸蓋住情緒。 黎嘉洲的聲音混在夜風(fēng)中,如絲如縷地浸進她耳里。 “我希望彌補她的不完滿,而我也希望她知道,她是我絕無僅有的完整。” “完整”這個詞隔陶思眠太遠,她聽著,覺得飄渺,耳尖抖了抖,隔了好一會兒,才從另一個世界匆匆趕來一般問:“你說的她,是我嗎?” “可能時候不對,但七七,”黎嘉洲唇角勾了點弧度,“如果你愿意,我們在一起?!?/br> 陶思眠面上沒有絲毫松動。 黎嘉洲聲音不敢大,害怕驚到她:“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等一等,先陪陪你?!?/br> 陶思眠仍舊沒有反應(yīng)。 黎嘉洲心跳有些快,他一邊牽起她的手想朝前走,一邊慌亂地別著話題:“我們先散散步,吹吹風(fēng),走一走可能心情就會好,”黎嘉洲抬頭,“你看天上有月食誒,”他好笑,“像不像小朋友的手手被怪獸吃掉了……” 黎嘉洲言語很亂,心里裝著什么預(yù)兆般,掩飾不住地慌亂。 而陶思眠跟著他走兩步后,停下了腳步。 “謝謝你的喜歡,現(xiàn)在我不愿意?!?/br> 黎嘉洲跟著停下腳步。 陶思眠停了幾秒,認真:“之后,也不愿意。” 黎嘉洲看向陶思眠,笑得很僵;“七七……” 陶思眠躲開他的目光,視線落在不遠處黑漆漆的灌木里。 氣場合拍,她氣息變得流暢。 “我對之前無意過界說聲抱歉,但我保證,從這一刻開始不會了?!?/br> 黎嘉洲想開口,陶思眠在他出聲之前接著道:“傅闊林教授那邊的事差不多忙完了,明天之后我不會再去。許意菱和程果如果約共同飯局,我會盡量避開。下學(xué)期您研二,我大三……” 黎嘉洲頭上像套著一口大鐘,陶思眠的話是棒槌,輕輕一敲,黎嘉洲腦袋嗡嗡作響。 他扯了扯唇角,訕訕地:“不是,你,七七……” 陶思眠把話說完:“研究生和本科生教學(xué)生活區(qū)域都不在一邊,如果刻意避開,以后應(yīng)該沒什么機會再見面?!?/br> 黎嘉洲無措:“七七,你下午還說……” 說“曾經(jīng)說過的話是用來推翻的”,說“拒絕沈途是因為不喜歡”。 陶思眠眼里沒有丁點波瀾:“我解釋了,無意過界?!?/br> “不是,”黎嘉洲微微俯身,手輕拍著陶思眠肩膀,“七七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對不起是我太急了?!?/br> 陶思眠不看黎嘉洲,黎嘉洲手忙腳亂想讓她看自己,“我送你回去吧,你就當我喝醉酒腦抽,當我沒說過剛剛那些話好不好,”黎嘉洲倉皇道,“不要說什么不要再見,我們回去,明天一覺醒來今晚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們還是相親相愛的習(xí)友……” “繼續(xù)自欺欺人是沒有意義的?!碧账济呓亓死杓沃薜脑挕?/br> 黎嘉洲滯住。 陶思眠終于仰面:“坦蕩一點說,你很優(yōu)秀很有魅力,而我十九歲,多巴胺分泌旺盛,你讓我沒控制好分寸,”她看著黎嘉洲,“再坦蕩一點,裴欣怡和許意菱總在我耳邊說你如何大佬,如何不近女色,而你和我親近,我是你的獨一無二,我虛榮我享受我炫耀。” 黎嘉洲宛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他高興道:“那你可以繼續(xù)虛榮繼續(xù)享受,你開心的話我不介意,你想怎么炫耀都可以——” 陶思眠:“你是真聽不懂還是裝不明白?!?/br> 黎嘉洲很急很怕地解釋:“我有聽懂,我有明白,你不喜歡我沒關(guān)系,我喜歡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可以讓你虛榮享受那我也很——” “黎嘉洲你犯賤嗎,”陶思眠很輕又很不敢相信,“不是虛榮享受的問題,是你一廂情愿,我甚至都沒動心?!?/br> 陶思眠反問,“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個詞叫玩弄?我不婚不戀獨身主義,我撩你關(guān)心你靠近你是事實,另一個事實是,從未。” 黎嘉洲唇角陪的笑意,終于一點一點凝在原處。 而陶思眠唇角一點一點勾起來。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哪怕一秒?!?/br> “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在一起,哪怕一秒?!?/br> “從來沒有想過和你的以后,哪怕一秒。” 黎嘉洲呆呆地愣在原處。 陶思眠輕道:“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去喜歡一個更好的女孩子,也很難有女孩子會拒絕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不遠處,響起兩聲鳴笛。 陶思眠眼神微微閃動:“司機來了,我就先走了。” 陶思眠越過黎嘉洲,黎嘉洲驀地拉住陶思眠:“你上一句,是什么意思,我聽不太懂……” 陶思眠沒理會。 “以后別叫我小朋友,小姑娘,七七,”她緩緩拂下黎嘉洲的手,“叫我陶思眠?!?/br> 三寸,兩寸,一寸…… 黎嘉洲的手徹底被拂下。 陶思眠:“祝福你。” 黎嘉洲無可置信,而陶思眠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極其寡淡地笑了一聲。 然后,她踮腳,第一次、尤為隨意地吻在黎嘉洲削薄的唇上。 唇瓣輕輕碰了一下。 “我猜這樣你應(yīng)該信了?!碧账济叱堕_黎嘉洲的手,笑得極其輕薄寡淡。 黎嘉洲不自知地紅了眼睛,他張張嘴想說什么,而陶思眠連等他說完的耐心都沒有,嗤了一聲直接朝車走去。 唇上好像還殘留著溫度。 她怎么就這么不在乎,步伐瀟灑都沒亂掉。 “陶思眠你,你真的……”峰回路轉(zhuǎn)到斷崖太快,黎嘉洲想用最惱怒的話罵她,可話到嘴邊,他舍不得說自己小心翼翼捧著的小姑娘。 “真的王八蛋啊。” 黎嘉洲視野漸漸模糊,模糊中,他看到司機下車,開門,依稀在說“小姐,上車?!?/br> 模糊中,陶思眠似是回頭,彎彎眉眼,朝黎嘉洲做了一個尤為放浪輕挑的飛吻。 黎嘉洲咬牙轉(zhuǎn)身,陶思眠狀若平常地弓身上車。 司機關(guān)車門,發(fā)出“咔噠”聲。 安靜的空間里,司機笑:“小姐你真的不考慮談?wù)剳賽蹎?,不一定要結(jié)婚,玩一玩也所謂嘛,這是第多少個男孩子被你拒絕,你真的是我少見的很帥的女孩子,拒絕人眼睛都不眨……” 司機抬眼看后視鏡,沒了聲音。 后排,陶思眠淚流滿面哭花一臉妝,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丁點聲音。 不敢回頭不敢看。 是喜歡的,好喜歡。 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喜歡。 她一個人在黎明前最暗最暗的海里游了好久,終于看到了一簇星火,叫黎嘉洲。 可真的真的對不起,她是個懦夫,她沒有勇氣,她害怕失去所以不要得到。 他太好,意氣風(fēng)發(fā),說的每個字、每個停頓、叫的每聲“陶思眠”都像浸著陽光,而她是一只裝在籠子里,渾渾噩噩的困獸。 他迷人美好耀眼。 她破敗迷惘腐朽。 不怪蔣時延提醒,她自己本就不該忘記。 小朋友和小姑娘被黎嘉洲喜歡得差點失去自知之明。 而陶思眠本來就是一枚命運的棄子,她不能肆意妄為,她不能隨心所欲,她能做的最好的事便是煢煢孑立,對這個世界不打擾不觸碰不靠近。 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從沒動過心。 是真的沒辦法接受,她害怕和別人建立任何情感上的聯(lián)系。 “你們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碧账济哂洃浝镒约旱穆曇艉芙?。 父母的聲音很遠,“七七,爸爸mama……” 自己哭著鬧著,“我恨你們,我討厭你們,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 火光燃了半邊天,爆炸之后,呼天搶地。 夜風(fēng)撲撲簌簌,車輪軋過馬路,烘托出一片安靜。 黎嘉洲沒覺得自己有哭,是淚腺對不規(guī)律氣流的自然反應(yīng)。 陶思眠一下一下砸著車窗,砸得手側(cè)發(fā)紅生痛,哭到全身沒了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隨機50個紅包~ 第36章 三十二口 這是黎嘉洲第一次給女孩子表白, 被拒絕得毫不留情。 這是陶思眠第無數(shù)次拒絕男生表白, 可是她第一次哭累了、睡不著、披了披風(fēng)起身站在床邊。 陶家別墅外面有個寬闊的馬場,草色和夜色好像沒有界限,一兩顆星星忽明忽滅地閃爍著, 然后, 跌落在昏沉的云海里。 ———— 第二天上午十點, 傅闊林看陶思眠的座位還空著, 他問黎嘉洲:“你家小朋友呢?” 黎嘉洲:“她不會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