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阮瀾這么想著,一轉(zhuǎn)身就看見自家廚房里冒出來的煙火氣,陸追的身影在里面隱隱約約。 她吞了下口水,自我安慰:……這證明了自己眼光好,員工勤勞肯干,時辰到了就知道自覺燒飯,還省了自己不少事兒呢。 阮瀾推開廚房的門,一眼就看見站在灶臺旁的陸追。 他還沒去河里洗過,水蒸氣熏得臉上的灰剝離了些,但仍不怎么干凈??膳c他臉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干凈的手,大抵因為要做飯,所以先把手洗了個干凈,而身上穿的是昨夜阮瀾給他的那一套。 阮瀾隔著水汽看了半晌,怎么就覺得和自己昨晚剪得有點不一樣呢? 那也說不準(zhǔn)。說不定自己是個天生的裁縫,幾剪子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呢?畢竟藝術(shù)是相通的嘛。 陸追見她進來,也沒說話,只自顧自看著爐火。 倒是阮瀾有些不好意思,她湊上去,小聲問道:“做飯呢?” 陸追掃了一眼爐灶上面的鍋,其意不言自明。 陸追原本還想繼續(xù)裝人畜無害,但一看見阮瀾就想到昨晚她說的“豆芽菜”和“瓷尿盆”,便實在是裝不下去。 阮瀾也不和他計較,遇見這么大的事兒有點心理陰影創(chuàng)傷后遺癥是很正常的,何況還是中二少年期,慢慢疏導(dǎo)吧。只要人能干,大部分時候都過得去,總比自己干不了活餓死好。 這么想著,她嘿嘿笑了兩聲:“我以為你不會起這么早呢,在隔壁給你收拾房間呢?!?/br> 陸追“嗯”了一聲,隔了片刻,說道:“多謝。” “別客氣。”阮瀾后退一步,嘖嘖,看看這熟練的手勢,一看就是會干活的。 陸追用下巴點了下灶臺一旁:“粥,給叔叔的?!?/br> 他做這些東西做的順手,也多虧了在陸府的那對嫡姐嫡兄的百般刁難。 阮瀾順著看過去,那處放了一碗剛出鍋的粥,尚在冒著熱氣。 她連忙拿了一把勺子,連粥一起擱在平整木板上,端出廚房,回頭還沒忘了同陸追說一句:“辛苦了辛苦了。” 待她再回來,陸追鍋里的東西又開了,她看著陸追倒了一碗涼水進去,又等了片刻,待到那水又撲騰撲騰的冒起來的時候,陸追這才往里扔了些佐料。 阮瀾連忙遞碗過去,陸追拿著大勺,將里面的東西撈了出來,兩人各分了一大碗。 “疙瘩湯?”阮瀾看到里面飄著的面疙瘩的時候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小伙子還會做飯呢。 雖然她也聽說面疙瘩做起來不難,可奈何她從來沒做過?。?/br> 當(dāng)初阮瀾看見那袋面的時候打心里發(fā)愁,面食她一樣不會做,這袋東西放在這里就僅僅是擺設(shè)而已。她還想著之后去村子里走走,看看有沒有人家愿意和她換。 如今倒好了,自己招到一個會做飯的幫工!為自己的好眼光點贊! “你先端出去涼一涼,我收拾好了再來。”陸追干脆利落的說道。 這里的廚房可不是阮瀾現(xiàn)代家里的廚房,冰箱微波爐之類的便利工具一樣沒有,火都得自己燒,更別提時不時還會有老鼠來sao擾。東西不收拾干凈,很容易引些鼠蟲。 她應(yīng)了一聲,連忙端著兩大碗疙瘩湯去外面了。 放到桌上之后,她又從自己那份里撈出許多面疙瘩,偷偷地塞到陸追碗里。 小伙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多吃點。這飯也是他做的,還變了花樣給自己換口味。 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得養(yǎng)好力氣,才能好好干活!言言 阮瀾想著,用勺子兜了一勺吹散熱氣,美滋滋地把面疙瘩放進嘴里。自己小時候最喜歡mama早上起來給自己做面疙瘩湯了,里面放點土豆絲兒或者雞蛋西紅柿。 下一秒鐘阮瀾臉色大變,五官幾乎都擠到了一處去——當(dāng)自己沒說!這什么調(diào)味?!咸不咸苦不苦酸不酸甜不甜的! 她正要把東西吐出來的時候,陸追由廚房里出來了。他掃了阮瀾一眼,見她腮幫子鼓鼓的,還有那微愣的神情,活像只呆掉的松鼠, 此刻的阮瀾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好擰著眉頭硬生生的把面疙瘩囫圇吞了下去,連嚼都沒敢仔細嚼。 陸追從她面前走過,阮瀾偷偷看了一眼洗手背對著自己的陸追,又看了眼陸追的碗,一咬牙,又兜了兩大勺倒進他的碗里。 還是你自己吃吧! 陸追洗好手走到院中,坐了下來。阮瀾盛了一勺疙瘩湯,慢悠悠的吹著,一邊偷看陸追。 陸追覺察到她的打量,瞥了她一眼,再看這疙瘩湯的時候心里陡然生疑,這不是他自己的疑惑,而是心里不受控制的疑惑。 他將疙瘩湯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兩口。 其實此刻這湯已經(jīng)不燙了,他做這副模樣也只是條件反射一般,只為了看阮瀾的反應(yīng)。 而阮瀾就像最拙劣的下毒者,目光隨著他的勺子移動。待他要送進唇中的時候,她那眼神愈發(fā)晶亮,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揚起。 像貓。 陸追心里想著。 像極了以前常在自己屋頂上蹣跚的那只小白貓,軟綿綿的一團。 可當(dāng)自己想要抱抱它的時候,反倒咬了自己一口,再也不見蹤影。 自己是個連貓都厭棄的人啊。 陸追將勺子放下。果不其然,他看到阮瀾失望的神情。 “你怎么不吃???”阮瀾急著看他自食苦果的下場,心里撓癢癢似的,這便開口問道。 陸追站起身:“不餓了?!?/br> “啊?”阮瀾看著面前都快漫出來的疙瘩湯,吞了下口水,隨后理直氣壯的說道:“不能浪費糧食!” 陸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看不出,阮瀾太過于異常,此刻也太過于急功近利??勺鳛橐粋€下毒者來說,她又未免有些過于理直氣壯了。 他安撫自己著,若是她要是想害自己,之前不是有更好的機會嗎?又何必在此時此刻落毒?更何況他要在這里暫待一陣子,總不能一直盯著防備著,那太累了。他要快些養(yǎng)好身體,尋找出路,食物和休息,一樣不能少。 陸追停滯片刻,走回桌旁坐下,舀了一勺面疙瘩送進了嘴里。 溫?zé)岬拿娓泶袢肟?,陸追慢慢的咀嚼,將這速成的面食慢條斯理的咽了下去。 阮瀾的眼睛越睜越大,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陸追將那一大碗面疙瘩都吃完,臨了還把湯喝了。 “你……”阮瀾開口:“還好嗎?” 她完全被陸追震懾到了,這是多可憐啊,得餓了多久了啊?別說鍋巴了,連這樣的東西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咽下去。 陸追拿起一側(cè)的帕子,沾了沾嘴。站起身來說道:“阮叔還沒醒?” 阮瀾驚呆了,他手上拿的帕子和身上穿的棉布衣服幾乎是一個顏色,儼然就是昨晚剪剩下來的布料。 帕子收邊收的很好,仔仔細細的用線縫過了。這顯然不是她自己的手筆,那唯一的答案便是昨晚阿追在自己回房之后縫補了衣服,還把多余的布料做成了帕子! 牛逼! “阮瀾?”陸追看她神色一會兒一個樣,萬花筒似的,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開口催促。 “哦哦哦?!比顬懟厣瘢骸八形雌饋??!?/br> “勞煩給我些皂角,我先洗干凈些,總不好這樣見人?!标懽吩捓锸强蜌獾模烧f出來又帶了那么一絲冰冷,沒什么情感。 阮瀾連忙去給他拿了一小袋皂角,又認真的叮囑:“這一份就送給你了,入職禮物,不算工錢里,省著點用?!?/br> 陸追拿著皂角去了河邊,阮瀾不放心,想起每年夏天都有小孩子因為去河里、大壩里玩水溺亡的報道,這便跟了上去。 陸追感覺到她在身后跟著,冷聲問道:“你干什么?” 阮瀾聽了他這話,干笑了兩聲:“我怕你掉水里淹了!離的近點好救你!” “不必。”陸追沒管她,只自顧自的朝河邊走去。 阮瀾想了想,仍是覺得不放心,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著他,待到離河邊還有些距離的時候背過身去蹲在地上,揪起地上的野草。 陸追走到河邊,脫去衣服,將皂角袋子放在一旁,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過了好半晌才探出頭來,背朝著阮瀾的方向清洗。 河邊的草要少些,汛期一到就要被沖垮,但也有些膽子大的非要長到這邊來,稀稀散散,三三兩兩。 阮瀾抬頭看了一眼天,真是太美的天空了。白云朵朵閑散的飄著,身邊都是草香,偶爾幾聲鳥鳴聲悠揚婉轉(zhuǎn)。尚未有吵鬧的蟬鳴,流水潺潺輕敲。 她摘了一朵小野花,別在耳旁。又慢慢躺下,眼睛跟著一朵白云走。 也挺好的,就當(dāng)放了個假,來了個世外桃源,不比穿越到什么宮里廝殺強多了?萬一運氣好賺點錢,說不定還能來一趟古代旅游呢。 沒想到穿越也根據(jù)性格來的。 第一個作品要不就試著燒個藍天白云皂角托?陶器還好入手些。 陸追在河里只用力洗刷著自己,掛的胳膊上肌膚發(fā)紅。他要洗去這一段時日身上的污泥血跡,就像要將過往一并洗脫一般。 “阿追?!比顬懙穆曇敉蝗粡陌渡蟼鱽?,不輕不重的,像是春日的拂面柳絮?!皠偛拍峭朊娓泶衲闶窃趺闯韵氯サ??” 陸追眉頭蹙緊,將這問題置若罔聞。 阮瀾見他沒回,心里一驚,生怕他就這么被河水沖走了,連忙回頭看去,結(jié)果嘴上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陸追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回頭看她,卻見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的后背看,嘴里喃喃道:“阿追,你皮膚好白??!” 這河水高,陸追也只露出個肩膀罷了,可就這一點兒,襯著他的墨發(fā)便已經(jīng)顯得肌膚如雪。 陸追幾乎沒有停滯,冷聲說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說完,他自己也是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偶爾會冒出這樣的話,就像控制不住心里的那股殺意。所以往常他在說話之前都會斟酌一下,以免惹上麻煩??纱丝糖闆r特殊,他根本沒來得及多想,這才脫口而出。 阮瀾“哼”了一聲,她轉(zhuǎn)過頭去,心里想著,這小伙子大概正逢中二病。 陸追稍洗了洗,這才出來,裹上衣服,一言不發(fā)的從阮瀾身旁走過。 阮瀾仍緊閉著眼,心里琢磨著——這灰團子怎么一洗就成了白團子呢?看看那臉長的,看看那下巴,看看那眉毛,嘖嘖嘖,實名羨慕! 她聽見腳步聲走過去,偷偷睜了下眼睛,見陸追已經(jīng)穿好衣服,這才連忙站起身來跟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追是受到重生前的記憶和靈魂影響的,畢竟前世有點病態(tài),又很強大,他此刻也只是個少年,沒辦法完全控制自己。 但是我們?nèi)钊?!家里的頂梁柱!一定能解決好這個問題的! 第十二章 午間的陽光尚好,照的河水溫柔。 將身上的污泥洗干凈,整個人清清爽爽,陸追覺得心頭的那股壓抑也減緩了許多。 在房間內(nèi),陸追看著自己的手,上面仍有之前留下的劃痕,深淺不一。新長出的粉色皮rou仍顯嬌嫩,其中有一條因為過深又沒有及時的處理,愈合的并不好,扭扭曲曲的像條丑陋的蜈蚣,盤桓在掌心。 陸追試著將手掌握緊,又緩緩放開,確認傷口并沒有影響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