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他已經記不清那場風暴的□□是什么了,是以什么為信號開始的?他隱隱覺得這是極為重要的問題,卻記不分明。 ——他那時完全并不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那場硝煙彌漫的開始。 是開始,也是最后的結局。 ※※※※※※※※※※※※※※※※※※※※ 應該還有一更。感謝在20191224 23:32:41~20191225 21:13: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火藍無光 6瓶;是要做金主的人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7章 陶恂不論再忙事關沈琛還是事事上心的, 知道沈琛要走的時候他在病房里沉默了許久, 頭靠著床頭,極輕的舒了一口氣 , 沒覺得不好受, 反而幾乎要笑出聲來,倒像是放心下來似的。 ——真好,琛哥走了。 這場破事終于不會沾上他藏在心里的人半分,琛哥能離的遠遠的,遠離這場紛爭,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回來,到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至于結局—— 那就是以后的事兒了, 以后的事誰說的準呢? 他想笑, 然而身上忍不住升起一絲顫抖來,像是不甚牽扯到傷處,臉色一瞬慘白。 沈琛走的前一天晚上回了沈家一趟,是沈昌民的意思 ,這一走說不定得離開一段時間, 以前懶得管他死活的人現在倒是很舍不得的樣子,在桌上竟然難得的叮囑他出去要照顧好自己,平時不要因為工作廢寢忘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同樣趕回來的沈叢臉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他的父親是何等的冷情寡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一次這樣的溫情以前都從沒出現過。 吃到一半的時候劉思麗將碗重重往桌上一擱, 上了樓。 她向來看不上沈琛這個私生子,以前沈昌民對幾個孩子一視同仁都不上心就算了,現在當著她的面對沈琛的態(tài)度讓她心里不舒服。 ——把她和沈叢放在哪兒? 沈昌民置若罔聞,拿公筷給沈琛夾了一筷子紅燒茄子,眼里的陰厲一閃而逝,轉而溫和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吃茄子,嘗嘗看?!?/br> 他七歲前確實喜歡,后來口味就變了,這道菜油腥太重,他已經很久不怎么吃了。 但夾進碗里他還是什么都沒說,沈昌民臉上就多了一點笑意,難得動手給他夾了幾筷子菜。 他從前仕途陷入瓶頸不得不依憑著劉家,這些年劉思麗沒少因為沈琛的事和他鬧過,他也知道劉思麗背著他刻薄過沈琛,可他一直忍著,劉家不好得罪,那時候也確實看重大兒子,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仕途再現轉機,倚仗劉家的成分就并不怎么大了,他一向覺得自己是不喜歡沈琛的,因為看見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經辜負過什么人。 但現在看起來倒不是這樣 ,他只是不喜愛沈琛對待他眼里的恨意和冰冷,那讓他一遍遍想起自己做過什么,但凡這個孩子稍微溫和一些,他就能記起來,他的身體里流著自己和他所愛之人的血脈。 他這些年,不過是在等待著沈琛低頭。 這個孩子無疑是聰明的,遠離沈家的一切才能讓他徹底放下戒心,只留下舐犢之情。 殊不知,沈琛只是惡心接手他手里因為近似入贅才得來的這一切。 ——沈昌民是真的動過一點惻隱之心,把沈琛送出國以后就再不回來了,他跟沈家沒有任何關系,不管沈家成或敗 ,都與他無關。 沒有利益聯(lián)系,所以還是父子,如果有利益糾纏,摻和進這場紛爭里,那就是一個隨時能按死的棄子。 他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叢之所以不得他喜歡,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蠢,而是因為沈叢雖姓沈,一旦牽扯利益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卻未必是沈家是他沈昌民。 這叫什么呢? 一向溫和的人露出一點譏諷的笑意,在轉過身上樓的時候,神情恰好被燈光暈染的模糊不清。 從沈家出來的時候是李渡送他的,關上車門時沈昌民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眼里隱含笑意,沖他頷首。 李渡就笑了笑道:“先生這是在同您告別?!?/br> 沈琛沒有什么表示,好在沈昌民很快上了另一輛車。 車走在半路的時候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打落了夏日炎炎的燥熱,帶來了秋天莫名的蕭冷。 李渡常年跟在沈昌民身邊,注重安全,遇見下雨天難免走的慢一些,到的時候就有些晚了,李渡從副駕駛位置上遞了一把傘給他 ,低頭看了看手表抱歉的說:“耽誤了一點時間,先生馬上要開會了,我可能沒法送您進去。” 沈琛點頭表示沒事,推開車門的時候就看見等在一旁的青年。 打了一把細絨的黑色傘面,修身的薄襯衫搭了條黑色長褲 ,把腿部的輪廓和窄細的腰身勾勒的更加修長顯眼, 看得出來等了好一會兒了,外面的雨有些灑在了身上,腿腳的一截已經緊貼在腳踝上,可能是襯衫顯白的緣故,一張臉白的有點不太正常。 他往里走了幾步,走進了玻璃的遮掩后方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人一眼,皺眉:“不是說在家養(yǎng)病?” 這一身哪里像是養(yǎng)病,分明像是從什么重要會議上臨時跑出來的。 他倒沒猜錯,本來這一身就是為了去公司的,沈琛走了,所有人的最后一點顧忌都沒了,該來的都得來了。 “就是在家養(yǎng)著,都快給人養(yǎng)廢了,我媽還不讓我出來 ,”陶恂離沈琛遠了一點才收傘,怕自己把雨點甩在了沈琛身上。 “就今天借著送送琛哥你的借口才好不容易跑出來的——這一身挑的怎么樣?還成吧?” 他穿衣裳一向精致,后來摸清沈琛喜歡簡潔明了的版型后也就一直按著他喜后來,現在看著倒沒那么不靠譜了,反而多了兩分成熟穩(wěn)重的氣息——如果不是說話依然不著調的話。 等機的時間并不長,兩個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不遠,陶恂偶爾說兩句話,沈琛就答應著,回答的平平淡淡,不說多么熱情,也說不上冷淡。 這一趟沈琛沒帶什么東西,國外的天氣和這里不一樣,他不喜歡帶大包小包的東西,身上除了身份證件外就是兩張錢,就跟他的性格一樣,孑然一身,不論走到哪里都是一樣。 因為下雨飛機延誤了一個小時,陶恂和沈琛靠在欄上看著遠處的飛機降落,眼里也不自覺的艷羨。 然后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真想跟著你走了算了,去哪兒都成?!?/br> 沈琛難得挑了挑眉,同他開了個玩笑:“跟著去討飯呢?” “那也跟著去 ,你討飯我就給你捧碗,你去哪兒玩就哪兒,只要你不嫌棄我手笨拖累你就行?!?/br> 青年回答的不假思索,不知是當真心里是這樣想的,還是只是那么隨口一句可有可無的玩笑。 很多年后沈琛依然記得當初青年說出這話時候的神情 ,看似漫不經心,但在眼底深處卻是他生平僅見的認真。 他不否認他有那么一刻的心悸,像是被什么人陡然推開了心里禁忌著的大門,長驅直入。 是他活了兩輩子從未有過的心動。 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陪著他去討飯都肯那么是男是女,他又當真那么在意嗎? 他不知道,他只是慢慢回過頭來,手里當真拿了手機準備去訂票,眼里有罕見的像是火燒起來的灼灼的光:“去嗎?那里的酒不錯,不傷胃?!?/br> ——那是十八歲的沈琛第一次踏足異國他鄉(xiāng)的第一個想法。 大洋彼岸,相隔萬水千山 。他曾打點好一切讓陶恂過來逍遙自在的過完他下半輩子,但那個蠢貨不愿意,把生的機會留給了他,到頭來兩個人都沒能活。 他曾經無比的希望陶恂能踏足那片土地,如今依然這樣想。 陶恂整個人僵在了那里。 他預感到自己碰觸到了什么東西,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只要他答應—— 但不是這個時候,不是這個時候,他現在走不了也不可能走。 他脊背僵硬的快要斷掉,從心臟里發(fā)出來無數想要答應的聲音,他陪著琛哥回過老家,去過深山,琛哥不論去哪兒他都愿意陪著一起去,以前都是他死皮賴臉的跟著,這還是第一次琛哥主動邀請他。 他感受得到自己攥在袖子里的手在顫抖,不停的顫抖,用力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才能使他不至于陷入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在心里說了無數次我去,我愿意,琛哥,我想跟你去,你讓我和你一起去,然后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他說:“不了——” “我還得留在這里復查,我媽也不可能讓我去,琛哥,等——等以后......” 但一邊說一邊抖,什么以后? 琛哥是多驕傲的一個人,他第一次開口邀請或許就是某種松動的暗示,他不知道琛哥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是那樣的舉動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第二次,那是琛哥留給他的位置。 ——可能錯過這一次,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可是他沒辦法,他現在怎么能走?爺爺還在病床上,父親還在抗著壓力為陶家周旋,他的母親甚至放下臉面回去求娘家人,陶家現在是什么境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不再是曾經什么都不知道紈绔子弟了,他得擔起責任,而不是任性妄為,他不能跟著琛哥走,也不能叫琛哥留下來,他什么都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關上了琛哥向自己打開的那扇門,但他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牙齒都磕磕絆絆到發(fā)不出完整的呼吸和顫音。 沈琛不是沒有那么一瞬的意外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剛才是他沖動了,出國得辦簽證過手續(xù) ,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事,飛機再延誤也不可能等他辦完,而另一邊的事情并不輕松,他也確實沒有那個時間耽誤。 時間到了,離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身邊的人在無意識的顫抖,嘴唇一片慘白,看不出任何血色,他皺了皺眉,把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扔在了陶恂身上:“以后出來帶外套?!?/br> 這場秋雨旁人不至于冷成這樣,陶恂的身體在大病一場后果然還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遺癥。 被帶著些微體溫的衣裳蓋在手臂上陶恂整個人才像活過來一樣,他忍不住往前跟著走,腳上根本停不下來直到被攔下來。 ——他手里沒有票。 沈琛坐在電梯往上去,他就仰著頭跟著他削瘦矯健的身體抬起頭追逐著看,沖他張了張嘴,他不知道琛哥能不能看見,他沖他比的口型是,我等你回來。 ——我等著你回去 ,等這件事過去了,你去哪里我都跟著去。 我發(fā)誓,這輩子以后不管多少年我再也不離開你一步。 不管你是不是還愿意帶著我去,我都想跟著你。 —— 許魏瘸著腿趕過來時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他眼睜睜的看著沈琛過了安檢口,留下的那個人像是失了魂一樣在下面抖的跟個篩子似的。 他差點罵人,跪了兩天他爹終于是沒辦法讓他爬起來了,但爬起來的時候還冷嘲熱諷了一頓,他這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他以為的天差地別根本不一樣。 他沖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看著旁邊臉色白的跟張紙一樣的人,臉色黑的能滴出水來,怒氣根本壓制不住,一向穩(wěn)定的聲音都開始莫名的發(fā)抖。 “你他媽就這樣讓他走了?陶恂,你出息呀!” 他想指著陶恂的鼻子破口大罵,但自己眼睛倒先紅了,聲音都開始抖:“陶恂你個傻逼,你不會后悔嗎?就跟五年前一樣,他一去不回,而你以后這輩子恐怕都沒那個機會再看見他!” 陶家要是倒了陶恂絕不會跟林朝是一樣的結局,林朝是陶恂放水饒過了他一回,陶家要是倒臺根本沒有任何退路,現在已經是在風口浪尖退無可退的時刻。 “沒什么好后悔的,只要這輩子他過的好就成,我什么樣不重要——如果,如果陶家能逃過這一劫,我就告訴他——” 陶恂被吼的沒覺得難受,反而笑了笑,只是神思有些恍惚,像是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然而他確實已經冷靜下來了,聲音雖然干澀的厲害,但卻的確是認真的。 許魏像是一只暴怒的獅子,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行,陶恂,你灑脫,說放就放,你玩的灑脫的很,你能做到再在我面前放屁!” 他被氣瘋了,已經完全顧不上平素的的教養(yǎng)風度,如果現在這里有東西他能全部砸個稀巴爛。 “五年前他說走就走,一點信都沒給你留,擺明了就是想擺脫你,想讓你個累贅離他遠點,你那時候也這么說的吧?你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