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憑良心來說,沈琛的手藝都是不差的,他這個人挑剔到一定程度,對自己本來就嚴苛,哪怕是做飯都盡力做到盡善盡美。 陶恂這輩子什么山珍海味都入過口,但沒有一樣比得上這碗面。 窗外大雪紛飛,他和沈琛分吃一鍋面,遠離那些紛爭糾葛,沒有外界的喧囂繁華,寧靜的像是夢里的事情。 沈琛這樣的工作狂難得給自己放了個長假,住到初十都沒回去的意思,張博從迫不得已接下公司大半事務,被煩到崩潰的時候直接打電話要求加工資,不然就甩手不干。 然后如他所愿,與工資相應增長的是他的工作時長。 沈琛和陶恂過的算得上悠閑,公司里的事大部分可以通過電腦處理,需要親自去談的則看情況交給張博從,剩下的時間都可以自由自配。 小鎮(zhèn)的生活節(jié)奏比之首都慢了不是一星半點,他們選的民宿偏安靜,走過不遠還有不怕冷的老大爺和小孫子裹著棉襖在門口下棋,快到元宵,新年的燈籠還沒撤下去各式各樣的彩燈已經掛上枝頭。 生活的安逸讓陶恂有種不太真實的錯覺,沈琛睡不著的時候他就陪他出去散步,國家的政策還沒有普及到偏遠的鄉(xiāng)鎮(zhèn),過年的時候還是會有人放煙花,運氣不好的時候會有碎屑落進衣領里。 陶恂的運氣一向不怎么好,落進衣領里難受的伸長脖子讓沈琛伸手去給他弄出來,原本以為沈琛肯定不肯,卻沒想到竟然答應了。 直到修長的手指落進衣領的時候他才發(fā)覺有多冷,像是突兀有一塊冰落進了衣領,直接被凍的打了一個寒顫。 怕冷的陶公子連忙把他的手給扒出來,然后伸出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兩只手把他凍的冰冷的手捧在掌心里,捂著開始哈氣。 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點捉弄笑意的沈琛表情凝住。 溫熱的呼吸觸碰手指讓原本已經毫無知覺的指尖恢復些許感知,這無疑是親密的姿態(tài),青年的唇幾乎是貼在他掌心,呼吸似有似無的擦過他的手指。 ——是撩撥心尖的溫度。 只要稍稍抬起一些就能碰觸青年的唇,溫熱的,柔軟的——沈琛及時收起了這個想法,他隱約覺得這些天過于放松了,給了他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手指漸漸恢復知覺的時候他伸手摸了摸陶恂被寒風吹的四處亂翹的頭發(fā),就像摸年少的時候養(yǎng)的那只阿拉斯加——手感不錯。 陶恂被順了毛,下意識的往上蹭了蹭。 一直冷著臉的人終于沒繃住被這蠢樣逗笑了,笑聲略低,悶悶的是少見的愉悅。 陶恂聞聲抬起頭拿眼角偷瞄,被這少見的微笑晃了眼,一下子怔住,然后被敲了一下額頭,力道很輕。 經此一事,從來不注重保暖的陶小少爺開始買各種保暖的東西,出去散個步都能生怕把他琛哥凍著。 對自己是一個態(tài)度,對沈琛又是另一個,簡直雙標的不行。 陶恂有時候會拍照,沈琛似乎自帶氣質,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一股疏離冷淡的姿態(tài),在家里的時候卻好歹還有些煙火氣,當然,那樣洗手作羹湯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發(fā)出去。 ——他得自己留著。 后來精挑細選了兩張發(fā)了朋友圈,照片上的青年圍著一條卡其色圍巾,脖頸線條修長,一身黑衣站在雪中漠然回頭,眉頭微挑,身旁大雪紛紛揚揚。 是一張拍的極為用心的照片,將沈琛疏離冷淡的氣質張揚到極致,身邊的大雪卻又極好的修飾了他眼間的銳利鋒芒,似乎是聽見什么聲音,眉眼帶著思索的神色,是在沈琛身上少見的溫和平靜。 被工作逼瘋的張博叢在熬夜加班的間隙怒罵:你們度蜜月要不要這么光明正大??? 陶恂果斷選擇無視他,卻沒忍住彎了眉眼,琛哥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大概率是根本不會看的 。 原本只是無心之舉,后來陶恂想,如果知道以后的事他可能把手打斷都不會發(fā)這張照片。 元宵節(jié)的前夕陶家終于忍無可忍的打了電話回來讓陶恂回去,陶瓷的滿月宴將辦,他到底還是陶家的小少爺,不回去實在說不過去。 打電話的是陶之行 ,陶家的掌舵人對外都是溫文爾雅對自己兒子兇起來簡直不是人,罵的差不多一無是處。 陶恂掛了電話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煩躁的用皮鞋踢了踢腳邊的積雪,琛哥心情最近才稍微好點,現(xiàn)在如果不想回去——他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回去,本來就是陪著琛哥過來的,他作死才自己先走。 ——沈琛性子偏冷,這半個月他自己都覺得做夢似的,沒人能讓沈琛能那樣溫和相對。 但不知怎么的,他爸這次的語氣似乎格外嚴肅,他前些年其實也胡鬧,罵是罵的,但總不是這樣的語氣,他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也沒怎么多想,雖然他爸催的著急,但其實距陶瓷的滿月宴還有一個星期,趕回去是不成問題的。 ——他還是想陪著琛哥過完元宵。 興義的元宵節(jié)辦的熱鬧,沿街掛滿了彩燈,人流如織得跟的極緊才能不被沖開,陶恂對地形不熟悉,從出門開始就緊巴巴的跟在沈琛身后,走了半個小時終于在一家飯館落腳。 當?shù)氐闹ヂ闇珗A帶著一股子奶香,坐在店里的時候能感受到溫馨的氣氛,陶恂在點完之后特意過去交代了注意的東西——沈琛不吃太甜的,糖要少加。 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位置上已經多了一碗甜湯,加了他喜歡的玉米。 對面的人低頭看著手表,神情恍若未覺。 吃完湯圓出來時已經九點多,天色朦朧漆黑 ,沈琛帶著他沿著學校的圍墻散步。 “我母親曾經在這里教書,我的小學是這這里讀的。”燈下的青年微微頷首,被燈光將狹長的眼和薄冷的唇都襯的柔和。 走過一段路就會開口說一些,不多,三兩句而已,像是在介紹又像是在回憶,不長的一段路走走停停花了一個小時,他用著最波瀾不驚的語氣將曾經和過去展露在他眼前。 那是一條曾經牢不可破的界限。 陶恂住在客房,晚上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還跑過去道一聲晚安,然后才能安心睡覺。 元宵過后沈琛終于被張博叢催了回去,來時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滿手行李,陶恂幾乎把能帶的全帶了,沈琛給他選的東西一個沒落,最后提不了還硬是快遞空運回去。 沈?。骸?.....” 一路順利,沈琛這些年出差出國不止一次兩次,但還是頭一回有人陪著他,小郭早早就開了車過來接他們,看見滿手的行李差點沒反應過來,被陶恂沒好氣的敲了腦袋,剛想上車的時候卻被人攔住。 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人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用手擋住了車門的合攏:“先生親自過來接您,您還是過去的好?!?/br> 不遠處的車窗微微搖下一半,露出那張與他肖似的臉來,掛著面具一樣的溫和儒雅,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瞬,而后移到陶恂身上。 于是他聽見身邊的秘書接著道:“陶小少爺也不必著急,陶夫人已經在外等著您了?!?/br> ※※※※※※※※※※※※※※※※※※※※ 沈琛常年手冷,怎么都暖和不起來,凍了之后做事不方便,看得陶恂一陣一陣的心疼。 后來在一起之后陶恂就格外注意這件事,日常在冬天給他家琛哥暖手 沈琛從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僵冷的手指暖和起來后順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去觸摸近在咫尺的溫熱,描摹著唇形輪廓,然后就是綠jj眉毛以下不可描述的事情 總在半路強行剎車的我 點煙jpg 感謝在20191110 00:06:05~20191113 23:2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重汌、挖礦民工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0章 沈琛皺著眉,李渡也就微笑的看著他, 半分相讓的意思都沒有。 片刻后, 另一邊車上的沈昌民微微皺眉,聲音帶了些嚴厲的語氣:“沈琛?!?/br> 連名帶姓的喊著他, 聲音帶著一絲陰沉, 李渡于是頭疼的移動兩分, 擋住父子倆的眼神交鋒,嘆道:“ 小少爺,還是回去吧?!?/br> 那樣淡淡無奈的語氣,不知道的還要當真以為這是什么不知事四處跑的小少爺被家里人逮住了——當真是令人不喜的語氣。 行李多半都是陶恂的,沈琛雖然手上拿的不少屬于他的其實并不多, 順手交給小郭的時候便看見施施然走過來的陶夫人, 沖他笑了笑, 順手就敲了一下陶恂的頭。 “臭小子還知道回來呀?家里這段時間忙的不可開交, 你倒好,跑半個月就沒聽見過回音了?!?/br> 語氣輕松, 大概是沒什么大問題的, 機場大庭廣眾之下他不好和沈昌民對著干, 于是怔了一瞬后馬上恢復溫和得體的微笑喊了一聲伯母, 這才回頭朝沈昌民的車走過去。 陶恂有點念念不舍的意思,眼神一直追著沈琛跑,然后突兀被另一雙眼睛盯住。 ——沈昌民文人出身, 周身氣質溫文爾雅, 仿佛圍繞了一圈書卷氣, 哪怕眉眼深邃狹長嘴唇薄削,一副薄情寡幸的模樣,有這樣的氣質修飾也并不顯得令人不適。 如果說沈琛的氣質鋒利如出鞘的刀,卻因為刻意的收斂而只讓人覺得青年銳氣,沈叢修煉的不到家,幾乎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不是個好胚子,那么沈昌民的段位則高得多。 好歹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平時看著溫和,對小輩也是向來和藹,但此刻看著他的目光卻是不能形容的銳利,像是一根根鋼針從身上扎過去,目光掃過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被什么燙過了一般 。 ——是明顯帶著審視和冷意的目光,再沒有半分的和藹親切。 沈琛不由得皺眉,不著痕跡的往前兩步,擋住了沈昌民的視線。 眼前驟然壓下一片陰影,擋住了冬日少見的陽光,沈昌民微微挑眉,不得不以從下而上的角度去仰視他的兒子。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青年削瘦的下頜線條,皮相覆骨勾勒出突兀與鋒利的骨骼脈絡,如若刀削的一樣的輪廓,一雙深邃冷寂的眼睛,像極了他年輕時候的樣子。 他的幾個兒子里面,最像他的其實還是這個孩子——幾乎繼承了他所有的優(yōu)點,一如性格一如長相。 不,其實還有不像他的地方,比如說高挺的鼻梁和耳骨的形狀,就像極了他的母親。 這好像還是四年多來第一次這樣仔細的打量這個孩子,他的五官已經完全長開,屬于父母的優(yōu)秀基因開始能明顯看的出來。 有著屬于他母親秀麗和他的英氣,五官深邃明朗,事業(yè)學有所成,如今也算得上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 ——大概正是因為如此,才能被人惦記。 如果是個女孩子,憑著陶家的家世 ,他興許還有考慮的余地,而若是陶家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绔—— 他對陶恂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略有耳聞,這樣一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怎么配站在他兒子身邊,更何況,還是個男人。 他忍不住再次抬頭,人說面由心生,沈琛與他生了一張肖似的臉,薄唇削骨,按旁人的話來說就是一副薄情之相,這句話放在他身上其實是不錯的。 他以往也覺得放在沈琛哪怕是沈叢身上大抵也不會出錯,薄情寡義,沈琛自小孤僻冷漠對所有事都冷眼旁觀,甚至是不屑一顧,旁人的死活向來撼動不了他分毫。 他對任何人都是冷漠的,能利用的就算是榨干也在所不惜,他的閱歷不會出錯,在成人以前,哪怕是對那個陶小少爺怕也只是利用依附居多。 而自從此次留學回來,便當真是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很難想象他的兒子,那樣冷情的人會平白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成這樣。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將人帶回了興義。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地方對于沈琛的意義。 ——當了二十多年不稱職的父親,他卻是第一次感受到危機。 他的思緒越想越遠,然后終結在一聲冷漠的聲音下。 沈琛并不喜歡他那樣打量的目光,像是欣慰而自豪,又帶著感嘆和無言的復雜,這一聲冷漠而疏離 ,突兀就讓沈昌民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悲涼。 面前的兒子早已長大成人,哪怕對待他也只不過是公事公辦的疏離冷淡。 他想起無意間從旁人手里看見的那張照片,青年站在紛紛大雪之中,眼里卻是難得的沒有什么冷漠,眼眸深處甚至是一抹縱容。 那樣的情緒讓他覺得罕見又不真實。 他不自覺虛握雙手,面上卻是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抬頭,往后示意了一下:“走吧,家中來了貴客,想見見你。” 沈琛微微皺眉,上車的間隙往后看了一眼,陶恂已經不在原地,小郭還在整理他隨手放下的行李,看見他回頭有些局促的招了招手,似乎是喊了一聲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