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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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寧渾身一軟,跌坐在床上,她小包袱里裝的可是所有值錢的東西,收拾值錢的東西拿在身上做什么,定然是要出門。 而她那種情況可不是出門,準(zhǔn)確的說要逃跑。 這么簡單的邏輯裴行越都不用推理,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緹寧現(xiàn)在可不敢觸裴行越的霉頭,他最近心情特別差,從他笑著笑著就面色扭曲都能發(fā)現(xiàn)。 緹寧咬牙站了起來,蹲在門口等隔壁門開。一盞茶后,終于見枕玉從隔壁走了出來,緹寧拎著裙子追上去:“枕玉姑娘,等一下?!?/br> 枕玉停下腳步。 緹寧小跑追上,見距離裴行越的門口很近,她親熱地挽著枕玉的胳膊到院墻下,這才開口道:“枕玉姑娘,你在我房間里拿的那個小包袱……” 裴行越剛回來,枕玉也沒回她自己的房間,想必包袱也還沒有交給裴行越,她還有機會! 有求于人緹寧向來不吝嗇好話的,何況緹寧本來就是個甜嘴兒姑娘:“枕玉姑娘,我們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了,你在……” “包袱我已經(jīng)交給主子了?!闭碛窭戮煂幫熘觳驳氖?,嚴(yán)肅道,“緹寧姑娘,我是個忠心的下屬?!?/br> 話落,揚長而去。 緹寧目光呆滯,一陣風(fēng)刮來,頭頂上的槐樹掉下幾片落葉,他們飄飄灑灑,其中一葉恰好落在了緹寧頭頂上。 緹寧傷心地閉上眼。 站在窗前的裴行越從縫隙里瞧見這一幕,扭頭看了眼擱在身邊裝滿金燦燦紅艷艷的首飾的小包袱,他冷笑了一聲。 緹寧萬念俱灰的回了房間,她本來想先沐浴再睡覺而后吃東西的,現(xiàn)在她重新排了下先后順序,告訴小魚她餓了。 小魚聞言離開,不一會兒給她帶了幾份點心回來。 宋家財大氣粗,又是幼子請客,雖然只是莊子上的廚子,廚藝也非同一般,送來的點心美味可口。緹寧填飽肚子,沒等到裴行越的召喚,上床睡了個午覺,午覺醒來,緹寧用過晚膳沐浴后第二日到來,裴行越還是沒找人叫她。 難不成他沒多想?可是不對???枕玉把包袱都帶走了便說明她都覺得她收拾首飾的行為不對,裴行越不可能沒感覺。 但裴行越不說,她便也當(dāng)不知道。 能茍一日是一日! 這個時候,小魚又進屋道:“緹寧姑娘,玉萍姑娘想見你。” 緹寧愣了下:“在哪兒見?什么時候?” “玉萍姑娘派人說如果方便的話便巳時在花園中。” 緹寧點點頭:“好,我知道了?!?/br> 緹寧提前去赴約。 玉萍見到緹寧先細細打量了她一道,確定她無礙,將她帶來的那份桂花糖藕遞給她:“你以前最喜歡吃這道甜食,嘗嘗?!?/br> 原主的確最喜歡吃這道甜食,可緹寧不是,不過她也不討厭,當(dāng)下也沒有推辭。只是吃著便見玉萍神色復(fù)雜,緹寧放下湯勺問:“玉萍jiejie,怎么了?” 玉萍嘆氣道:“明日我便要和戴公子離開莊子,聽說裴公子也不是江陵人,此別也不知我們姐妹今生能不能再見。” 離別總是傷感,即使感情普通,但加上不知今生還能不能見面這句話總是讓人多生幾分悵惘的,何況玉萍還是緹寧來到這個世界后她頭個感受到善意的人。 緹寧想安慰她說能。但現(xiàn)在裴行越說了那么多他的事,根本不可能輕易放她離開。他不久要離開江陵,如果不弄死她定是會帶著她離開的,臨西王的封地靠近西北,和江陵千里之遠,此去真難說能不能相見。 緹寧沒了吃點心的心情,她握住玉萍的手,神色鄭重:“不管在哪兒,我都會記著jiejie的。” 玉萍點了下頭,苦笑一聲:“我也會記得meimei?!?/br> 長敘一番,直到近午時,玉萍得回去伺候戴公子用午膳,兩人就此分別。緹寧神色懨懨地進院,卻見裴行越正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手里仿佛拿著什么,見她進來了,沖著她輕輕一笑:“回來了?!?/br> 來了!緹寧深吸口氣走上前去:“四爺。” 話剛落緹寧桃花眼里便浮現(xiàn)了錯愕和驚慌。 裴行越的右手把玩著一根紅寶石翠鳥金簪,緹寧一下子便認(rèn)了出來,那是她小包袱中最值錢的首飾之一。 緹寧不安極了。 裴行越目光沾過她身,濃黑纖長的睫毛微顫:“阿寧,我給你變個戲法可好?” “四爺說好自然就好?!本煂幮Φ钠D難。 裴行越低笑半聲,他垂下眼眸,拿起那根金簪,緹寧覺得那拿起的是她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裴行越突然露齒一笑,溫和宛若春風(fēng)。緹寧一愣,然后便見裴行越張開右手,他手里的紅寶石鏤翠鳥金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金色的、紅色的、綠色的粉末。 他眼里的笑意變成冷意。 他抬高手,粉末四散飄搖,裴行越低笑一聲,起身靠近緹寧:“阿寧,沒本事就不要做這種事?!?/br> 他神色溫柔繾綣,十分溫柔。今日穿了一件寬大的袍子,風(fēng)流蘊藉。只是經(jīng)過緹寧時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緹寧不由臉色泛白,去想他剛剛做什么了。 裴行越摸了摸她的臉,細白若瓷,緹寧屏住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他他眸色轉(zhuǎn)深,別有深意:“我的容忍也有限?!彼又亓擞邢迌勺郑煂幮娜缋薰?。 裴行越掃了她眼,起身進了門。 緹寧喘了大口氣,劫后余生回到臥室,小魚給她倒了杯熱茶。 緹寧喝了口熱乎乎的茶水,喪著臉癱到了躺椅上。 裴行越也決定第二天離開莊子,晚上的時候,枕玉提醒緹寧提前收拾東西,緹寧看著空蕩蕩的妝奩,她如今值錢的好像就只剩下了幾套衣服了。 小魚把衣裳給緹寧收拾好。 第二天估計時辰快到,小魚推開門叫緹寧起床,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yīng),小魚掛起百花穿蝶的床幔:“緹寧姑娘,該起床了。” 話罷就見緹寧躺在床上,臉色通紅,額頭冒汗。她拿手一摸,更是不得了,溫度高的像是一塊燒紅的炭。 緹寧生病了。 這也不奇怪,這具身體雖不能說是弱柳扶風(fēng),可也不是鋼筋鐵骨。 這幾天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夜宿荒山之后便緊緊繃著一根弦,先是裴行越說的那些不該她一個外人知道的秘事,她都恨不能耳朵聾了。后來是包袱的事,如今俱都塵埃落定,她繃緊的那根弦一松,可不就病來一場嗎? 緹寧燒的迷迷糊糊,隱約間仿佛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她閉著唇不愿意張口,而后唇便被人用力掰開,將藥灌了下去,又死死捏著她的下頜,不許她吐出來。 緹寧只好咽下去,她苦的眼淚水都流出來了。 高熱中,她感覺一道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她閉著眼不知道目光是怎么樣的。照她的感覺看,這道目光變化多端,一會兒像是林間兇狠的猛獸,一會兒又像是暗夜里捕食的毒物,可有時卻又覺得這道目光并沒有惡意。 緹寧腦子里渾渾噩噩閃過很多念頭,她想睜開眼看一看,奈何精力告罄四肢疲倦,緹寧只得放下了這個想法。 睜開眼的時候緹寧看見熟悉的房間,布置精美,不是莊子上的臥室,而是她在江陵城的中的屋子。 她這是燒了幾天了?緹寧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看到一抹淺綠色的衣角,香蘭回過頭來見緹寧睜開了眼睛,神色微喜:“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她說著摸了摸緹寧的額頭,歡喜道:“你燒了整整三天,再燒下去大夫說有可能變成傻子?!?/br> 香蘭那張唇一動一動,噼里啪啦說了長串話,說完她趕緊站起來:“姑娘你可還有哪兒不舒服?或者餓了嗎?奴婢給你端些湯粥來?!?/br> 她見緹寧沒有應(yīng)聲,只兩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她,她又說:“或者姑娘現(xiàn)在還是想休息?那奴婢就不打擾你了。” 緹寧眉峰微聚,及至她的唇不再動后,她才頂著干澀的嗓子道:“香蘭,你說話的聲音好小,我聽不到?!?/br> 說完,緹寧便愣了下,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在發(fā)音,可好像并沒有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香蘭,香蘭。”她試探著再發(fā)出聲音來,小臉十分白。 第15章 真假? 香蘭的臉色亦是十分難看,她加大音量問緹寧:“姑娘,姑娘,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緹寧臉色灰?。骸跋闾m,怎么……沒有……聲音?” 香蘭竭力冷靜道:“姑娘不要著急,奴婢立刻就去請大夫?!?/br> 大夫很快就來了,他是一名老大夫,經(jīng)驗豐富,在江陵城中頗為醫(yī)術(shù)高明,一番仔細看診后。李大夫得出結(jié)論緹寧并不是聽不到,而是聽力受損,比如正常人的說話聲緹寧聽不道,可若是敲鑼打鼓,她的耳朵還能能聽到的,只是聲音特別小。 “姑娘這種情況老夫也見過,高燒的確會致人耳聾,但是否能恢復(fù),老夫卻不敢保證了?!崩畲蠓蛴^察了緹寧的耳朵,里面有些發(fā)炎,但不確認(rèn)聽力受損是不是炎癥引起。 畢竟發(fā)燒這種病,腦袋在高溫情況下誰也說不準(zhǔn)會發(fā)生什么難以預(yù)料的后果。 “老夫先開幾方藥消掉炎癥,或許炎癥康復(fù),姑娘的失聰癥也就好轉(zhuǎn)了?!?/br> 緹寧一臉糊涂地盯著老大夫,見老大夫起身走,她立刻盯緊了香蘭:“大夫說什么?” 香蘭手舞足蹈半天,也沒給緹寧比劃出意思來,后來她用盡肺活量在緹寧后邊大聲吼,緹寧耳朵遠離了她半寸,明白她的意思。 她魂不守舍:“大夫不能保證能治好我嗎?” 香蘭她斟酌了下用詞:“姑娘別慌,這個大夫不行還有許多大夫呢?!?/br> “你說什么?”緹寧抬起頭,眼里一片霧水。 緹寧是上午醒來的,中午晚上喝了兩道藥,耳朵里的堵塞感消失了一點,可還是聽不見人說話,當(dāng)然也不是全然聽不見,而是要用盡洪荒之力在耳邊喊,緹寧還是能聽到一點的。 這期間,枕玉甚至都來看過她一眼,得知緹寧失聰后,她板著一張臉道:“姑娘好好養(yǎng)病?!?/br> 緹寧就看著她進來了出去了。 這期間她動了動嗓子,倒是想問一問裴行越去哪兒?可轉(zhuǎn)念一想,裴行越在哪兒和她無關(guān),再者說她現(xiàn)在聽不到,問了也是白問,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至夜色漸濃,明月高懸,香蘭給緹寧捏好被子:“姑娘睡吧?!?/br> 緹寧閉上眼睛。 ** 門口傳來一陣響動聲,裴行越抬腳入內(nèi),枕玉跟在其背后快速稟告今日府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她兩三句說清,而后話音轉(zhuǎn)到緹寧身上:“主子,緹寧姑娘醒了?!?/br> 裴行越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拿起銅盆里的濕帕擦手。 枕玉眉心微鎖。 裴行越若有所感,將棉帕搭在銅盆上:“還有什么事?” “主子,緹寧姑娘失聰了?!闭碛裾f。 裴行越微愣一下,溫和若玉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狐疑:“裝的?” 裴行越不覺得她真聾了。 那個小騙子怕是真怕他,但有時候膽子又大的不像話,可說膽子大,稍微一嚇,竟然還會流眼淚。 想起那日在客棧里她萬念俱灰的樣子,裝聾倒是她做的出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