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姐家在呢。”

    “那也挺好，風(fēng)光著呢!”方建華知道聞霽月家中情況，含糊地提道。

    聞霽月反倒更不在意：“回頭我們會回去給我媽上香，告訴她這件事的！”

    上香的事，是聞秋魚先提起的。聞霽月一口答應(yīng)了。

    風(fēng)光不及死者，但風(fēng)光可慰藉活者心。讓外婆和家里jiejie們欣慰點(diǎn)，心胸更舒暢些，聞霽月也覺得挺好。

    至于旁人的艷羨和后悔，關(guān)她屁事呢。

    ***

    十天后。

    聞霽月等人仍在外敵，兩封通知書送到了聞春花家。

    聞春花打開門，把落在前面的頭發(fā)捋到耳后，看著郵差以及和縣里仿佛某個領(lǐng)導(dǎo)有些像的人，有點(diǎn)兒不知道該先和領(lǐng)導(dǎo)打招呼，還是先和郵差說話

    看見聞春花，門外的桑國榮熱情地道：“同志你好，我是縣里負(fù)責(zé)文化工作的桑國榮，恭喜你們家??！出了省雙榜眼！兩位聞同學(xué)、都被首都最好的大學(xué)錄取上了！”

    桑國榮語氣抑揚(yáng)頓挫，聲音洪亮，響徹四鄰。

    第76章

    聞春花愣在當(dāng)場。

    郵差看一眼縣里領(lǐng)導(dǎo), 趕緊出聲提醒她：“恭喜恭喜！你們家出了兩名優(yōu)秀的大學(xué)生，簡直光耀門楣啊，要給人羨慕死了！”

    聞春花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傻笑著問道：“都被錄取上了！？”

    事實上, 保送的事家里都知道, 不過低調(diào)地沒往外說，故而縣里人都不知曉。聞春花自然知道, 心里想過自家出兩個頂頂優(yōu)秀的大學(xué)生的事。

    可知道歸知道, 當(dāng)通知書被送到眼前的時候, 所有原本摸不著的東西就啪嘰一聲, 穩(wěn)當(dāng)?shù)芈涞亓?！看不見的想? 化成了現(xiàn)實里rou眼可見的真實事。

    聞春花這才想道：天??！我三妹和幺妹都成大學(xué)生了，高興死了！！

    瞧見傻笑的聞春花, 桑國榮臉上溢出笑容，伸出手把兩份來自首都清大的大信封遞給聞春花，讓她打開看看。

    聞春花顫抖著手接過兩封大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撕開其中一份。

    桑國榮也覺得與有榮焉, 高興地把頭湊了過去。

    而院門口這么大動靜，惹得鄰居也探出了頭。

    旁邊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公，在聞春花顫抖著手拆信的時候，瞪大了眼, 仿佛受到了什么驚嚇。

    男人也的確驚得不輕，他聽說過聞家兩姑娘成績不錯，沒想到這個不錯, 竟然能成為榜眼！放在古代，那可是文曲星降世了！何況聞家還一出就是兩！

    “真是首都那個清大??？那得多厲害……”男人的婆娘咽一口口水，目光有些詭異地看向了妞妞，嚇得妞妞抓緊了自己手里的球。

    聞春花鎮(zhèn)定稍許，笑著抬頭回答道：“應(yīng)該是，信封上就寫了呢?！?/br>
    聞春花將信封拆開，和桑國榮以及郵差，三人把信封上的所有的字重重復(fù)復(fù)念了三遍。恰巧這份是聞霽月的，導(dǎo)致她的名字后來在縣里流傳了很久。

    第二封是聞秋魚的。兩人一個被生物系錄取，一個被數(shù)學(xué)系錄取。

    聞春花看過信，把桑國榮迎進(jìn)家里接待。

    隔壁的鄰居三三五五都跑出來看熱鬧，擠在聞家，幾歲的小娃娃也帶上了，估摸著想蹭點(diǎn)文氣，讓自家孩子以后聰明些。

    聞春花笑著一一招待了，在一眾夸獎聲里謙虛表示meimei們自己很努力，她們這些jiejie們其實沒多辛苦。

    不過眾人也很是給面子，當(dāng)著聞春花面前就使勁夸她。

    聞家的情況，縣里其實不少人清楚。親媽沒了，親爸把幾個閨女分家分出來了，就給了一年的口糧，幾床被子。如此苛刻的分家，和凈身趕出家有什么差別？

    當(dāng)時幾姐妹剛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聞春花和王愛國是個好的，冒著風(fēng)雪去看meimei們。

    等到回頭忙活了，更是拋開了掙工分的時間，也優(yōu)先給聞家姐妹幫忙，這份心思雖然簡單純樸，看起來平時無華，但已經(jīng)是他們能盡的力量。所以，幾姐妹的成功里，也有聞春花的一份付出。

    聞春花在一室熱鬧里，笑得和妞妞學(xué)會喊mama時一樣快樂。

    我的meimei們，出息了呀！

    ***

    等王愛國回來，一路上無數(shù)人沖他笑，還讓他們家請客吃飯。

    王愛國有點(diǎn)懵：“怎么了？我家咋啦？”

    旁人也不告訴他，故意讓他回家問。

    王愛國腦袋一琢磨，回家就一把抱起妞妞，笑著問他媳婦：“春花，咱家是不是有喜事啊！”

    聞春花笑著點(diǎn)頭：“可不是大喜事嘛！”

    沒等聞春花把話說完，王愛國把妞妞放下，一把抱起聞春花，“我又要當(dāng)?shù)玻　?/br>
    妞妞跳起來拍她爸爸的大腿：“笨蛋爸爸！”

    王愛國錯愕地愣?。骸拔也洛e了！？”

    聞春花噗嗤一聲笑出聲，指尖戳著王愛國汗?jié)竦哪X門：“愛國，不是你又要當(dāng)?shù)?。是通知書送到了，咱家，兩個裸分省榜眼！”

    王愛國嘴巴張大：“省、省榜眼！”

    聞春花眉開眼笑：“對啊！裸分省榜眼，算上別的的話，月月說不定是狀元呢！”

    王愛國嘿嘿傻笑，看一眼抱著自己腿蹦跶的閨女：“那是不是咱閨女將來也可以上大學(xué)？她腦瓜像你，不像我，聰明！”

    聞春花伸手給他擦擦額頭上的汗：“你哪里不聰明，各有各的聰明罷了。夏英就上學(xué)不太行，可是她做生意厲害，四妹則是廚藝厲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

    王愛國想了想，好像好像做生意也不行，嘴巴也笨拙。他想了好一陣，才憨笑著擠出一句：“我眼光好！”

    聞春花笑得腦袋埋進(jìn)他寬闊的胸膛：“好好好，你眼光好！當(dāng)初那會兒我擔(dān)心二妹她們賠錢，你倒是一句話不說就跟著我去幫忙，當(dāng)真是相信我和我meimei。”

    王愛國撓撓頭：“我其實想的是，都是自家人干活，也省錢。你meimei就是我meimei，我們是一家人嘛！”

    聞春花握住他的手，紅著眼眶道：“謝謝你，愛國。遇見你，是我的幸運(yùn)。今天通知書送到我手里，我快高興瘋了，她們都出息了，也真好啊。老天爺果然是好人，會給努力的人好報！”

    王愛國拍拍她的背：“可不是，就是這個理。努力好好活，什么都會過去的。”

    ****

    十日后，聞家村的祖墳山。

    聞霽月和jiejie、姐夫們踩著黃泥土小道，在一堆排列無序的墳包里找到屬于王瑩玉的墳?zāi)埂?/br>
    一開始，王瑩玉的墳?zāi)惯B個墓碑都沒有。后來幾姐妹有錢了，就給重新立了墓碑，寫上了姓名和墓辭。

    聞夏英甚至還有過想要把王瑩玉遷出去的想法，不過想著入土為安，最后還是沒有動，只是加固修繕了王瑩玉的墳?zāi)埂?/br>
    因此在一片沒有墓碑的墳?zāi)惯吷?，王瑩玉的墳?zāi)故亲钣忻娴牧恕?/br>
    聞家村的人每到清明，祭拜先人，不免就會艷羨地夸幾姐妹幾句，然后對著聞老根家明嘲暗諷。

    這回不是清明，也不是年前封稅，幾姐妹仍然過來祭拜王瑩玉，說明是有大事要告訴王瑩玉。

    村里人一打聽，就從王新華哪兒知道了雙榜眼的事，一時震驚得看幾姐妹的目光都不對了。

    這幾姐妹，各個都出息啊！就算是聞春花，現(xiàn)在的日子也是村里人羨慕得不行的寬裕和幸福。

    聞霽月幾姐妹上手把附近幾株雜草給拔了，然后許兔花帶著聞春花和聞夏英在墓碑前擺下祭品和祭酒。

    王愛國則是依照習(xí)俗拎著一只公雞，割了脖子，讓公雞血圍著墳?zāi)估@一圈。

    聞霽月伸手捂著妞妞的眼睛，不讓她看墳?zāi)骨皻㈦u的一幕，以免嚇到小孩。

    等王愛國淋完公雞血，聞秋魚幾個已經(jīng)開始王瑩玉燒紙錢了。

    聞春花和聞夏英紅著眼，卻是高興地說起家里的喜事。

    許兔花許是曾經(jīng)哭過太多回，這會兒還能藏住哀傷，和閨女重復(fù)念叨外孫女們得好日子，讓她一切放心，安安心心地投胎，找戶好人家過好日子。

    念及亡人，不免人人紅了眼眶。不過所幸為的是報喜，給王愛國和金睿鐘勸住了，沒讓氣氛徹底低落下去。

    等拜祭完了，聞夏英土豪地給燒了房子、車子，最后放了兩盤大鞭炮，等火光徹底熄滅，一家人才離開。

    ***

    聞家村里，雙榜眼的事一下子傳得人人皆知。

    聞老根家，李秀鳳洗著聞老根的衣服，沒好話道：“就考個大學(xué)，美什么美？將來還不得分工回我們這種小地方！我孫子還做過正式工人呢，我有這么炫耀過嗎？”

    兩個孫媳婦聽著老太太的話，一個吐出了嘴里的瓜子殼，回嘴道：“老太太，人家大學(xué)生一畢業(yè)，那就是干部！拿的干部工資，比工人可厲害多了！”

    李秀鳳眼睛一瞪：“你那么閑，還不給你爺洗衣服！”

    李秀鳳一提干活，兩個年輕媳婦都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不搭理她了。

    老太太不大講理，可不是人人都老實任欺負(fù)的，兩個年輕媳婦這會兒都生了孩子有底氣，而且最近還鬧著分家呢，哪想再干白活。

    東屋里頭，聞大龍還住著他那間房。

    衣服濕漉漉地掛在他屋子前頭，是他自己洗的，能看到濕衣服上頭不怎么整齊的補(bǔ)丁。

    聞大龍坐在屋里，手上拿著一張報紙，費(fèi)勁地看著上面的字，心思卻是飄飛的。

    他聽說了閨女們今天回來拜祭王瑩玉的事，整個人一開始有點(diǎn)高興，高興兩個閨女都考上大學(xué)了，而且還是首都最好的大學(xué)！

    可再一想，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沒為閨女做什么，所以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也享受不到那些風(fēng)光。只怕出了屋子，又有不少人要暗地里偷偷嘲笑他了。

    聞大龍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而后又聽見他老娘在外面罵，說什么不孝子孫肯定會被學(xué)校趕出去的話。

    聞大龍披著衣裳起來，打開門，站在門口瞅他媽。

    李秀鳳看著頭發(fā)花白，一股子頹相的大兒子，不滿道：“老婆子真是可憐，這么大一把年紀(jì)，還得自己洗衣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一個蛋都沒生呢！”

    聞大龍張了張嘴。

    老太太卻以為他要幫著那邊說話，氣沖沖就搶先道：“你別惦記著你那幾個閨女兒了，哪個來看過你一眼，她們一個個心狠得很！”

    聞大龍砸吧一下嘴，又轉(zhuǎn)身回屋了。

    他沒把話說破，要是不心狠，只怕幾個丫頭要被他親媽一個接一個折騰吧，哪還有今天。

    所以啊，做人還是狠點(diǎn)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