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吃甜食，但她牙齒容易疼。

    但如今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嚴(yán)於臉上劃過一抹無奈，半晌后，衣袖給人輕輕的扯了一下。

    嚴(yán)於輕而又輕的嘆息一聲，無奈的對著老爺爺?shù)溃骸袄蠣敔?，再要一個糖人......”

    老爺爺一聽，笑呵呵的看了眼今羨和嚴(yán)於，道：“小姑娘，你丈夫可真疼你?！?/br>
    今羨莞爾，還沒說話呢，就聽見嚴(yán)於道：“自己的妻子，合該寵著的?！?/br>
    老爺爺笑得開心，新做的那個糖人悄悄的給今羨做大了一倍，嚴(yán)於看在眼里，又瞥見了今羨眼底變大的笑意，無奈的嘆息一聲，默默接受了老爺爺?shù)暮眯?，遞出去的銀子也多加了一倍。

    今羨捧著糖人往馬車那邊走去，嚴(yán)於跟在身后，低聲念叨她莫要貪吃，吃幾口就扔了。

    但是今羨哪里聽得進(jìn)去，邊吃邊上了馬車。

    馬車駛走，顧歸酒驅(qū)馬往前走，走到了方才今羨買了糖人的位置，心不在焉的對著老爺爺說：“老人家，方才那個女子買了什么，糖人么？”

    他未曾吃過這類的東西，自然不知，這些都是些什么。

    味道自然不用說，他嘗也沒有嘗過，但......應(yīng)該是甜的吧，他也未曾同她上過街，同她用膳時，也只知她愛吃加了糖的番茄炒蛋，卻不知她如此愛吃甜食，這個糖人看上去，糖漿黏糊糊的，吃上去，估計(jì)牙齒都得甜壞。

    盡管心中這么想，他也還是想試試，她愛吃的這些。

    老爺爺?shù)溃骸皩?，方才那對夫婦就是買了糖人，怎么，小伙子，你也要來一個嗎？”

    顧歸酒本來看見今羨同嚴(yán)於目中無人的相擁，心口就堵了一口血，如今，聽見了老人家說那對夫婦，他一口氣愣是上不去，下不來，堂堂的九五至尊居然如毛躁的孩童那般，和一個老爺爺嗆話，道：“你哪里知道他們是夫妻了，他們才不是！”

    這副模樣讓一旁的陳越驚訝的別過了眼。

    只有顧歸酒還在等著老爺爺?shù)拇鸢?，老爺爺哎呀一聲，很認(rèn)真的道：“是啊，方才，那個男子說，自己的妻子合該寵著，那個女子也沒有反駁，那不是夫妻，還能是什么？”

    顧歸酒站在街上，一雙眼發(fā)澀，糖人遞過來的時候，他看糖人都覺得是模糊的，喉口都發(fā)澀，連讓陳越給錢的話都說不出口，只接了糖人，轉(zhuǎn)身便走了。

    陳越跟在身后，低聲道：“主子爺，注意身子?！?/br>
    注意眼睛。

    后面那句話，他沒說，但他明白，皇上應(yīng)該能懂。

    顧歸酒手里拿著糖人，他買了兩個，他站在街上，不管人來人往，不顧眾人別樣的眼神，旁若無人的吃了一口糖人，糖人很脆，很甜，甜到他舌尖發(fā)甜，發(fā)膩，但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口澀的很，錮著那般，像是被人吸干了血，喘息不過來。

    今羨回到府里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天邊一輪彎月露出了邊，灑下了斑駁皎潔的月光，照著整個府。

    今羨先行下了馬車，嚴(yán)於跟在身后，手上拿著兩個糖人。

    原因無他，他分明喊了三個糖人，她吃了一個，又有一個糖人，還是加大的那種，沒想到，她只吃了幾口，不小心咬到了舌尖，嘶了一聲，嚴(yán)於還以為她是牙疼，立刻二話不說，把她吃了一半的糖人拿過來吃掉了。

    并且，那兩個，他還言重聲明，絕對不可以吃。

    今羨哪能不氣，路上話都沒和他說，眼瞅著進(jìn)了屋，那人還跟著來，她轉(zhuǎn)身，陰陽怪氣的道：“你跟來作甚，還不回你的東宮去？”

    嚴(yán)於哪能不知這人鬧了小脾氣，低低的莞爾一笑，這兩個糖人她可不敢拿著了，轉(zhuǎn)手遞給了小圓子后，無奈笑道：“我妻子在這呢，我回什么東宮？”

    “誰是你妻子了?！苯窳w冷笑了聲，轉(zhuǎn)身不做理會。

    嚴(yán)於跟在她身后，自然是又說了好幾句好話哄著人，今羨也沒有真的同他置氣，說了幾句話兇了兇他后，便去了主院沐浴去了。

    嚴(yán)於站在院子內(nèi)，對著丫鬟道：“去叫廚房備點(diǎn)膳，太子妃行路這么久，估計(jì)餓到了。”

    丫鬟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下去布置糕點(diǎn)去了。

    今羨沐浴完，再出來時，嚴(yán)於已經(jīng)在主院的院子門口布了夜宵，是清淡的粥和一些不會脹肚的糕點(diǎn)，也有今羨愛吃的山楂糕，她上前，坐在了石凳上，道：“你跑來我的府里不說，還光明正大的指揮我的廚子做夜宵，你可真是會享受?！?/br>
    “你如今是越來越愛記仇了。”嚴(yán)於一邊舀粥遞給她，一邊道：“不就是個糖人，過段時間，我再帶你去買，好不好？”

    他看著她，眼底都是小心翼翼。

    今羨抿了口溫度剛剛合口味的粥，聞言，一時沒忍住，彎著眉眼笑了笑，道：“呆子，逗你玩呢，瞧你緊張那樣?！?/br>
    嚴(yán)於心中松了口氣，繼而道：“還當(dāng)你真的生氣了，喏，我還特意拿了好東西來給你賠罪了。”

    今羨瞇著眼看著他，輕哼了聲，道：“什么好東西？”

    “酒?！眹?yán)於莞爾，道：“適合你喝，不醉人?！?/br>
    今羨側(cè)眸睨了眼嚴(yán)於，淡淡的道：“原本是不氣了的，聽你這句話，我又好氣?！?/br>
    嚴(yán)於嗤笑，低聲道了歉，繼而又將酒斟了一小杯，遞給了今羨，嗓音溫潤道：“你試試味道，要是好喝，我再叫多點(diǎn)人釀，現(xiàn)在釀，估計(jì)兩個月后就能喝到了?！?/br>
    酒很香，但卻不刺鼻，她嗅了嗅，模樣?jì)珊┑暮埽寚?yán)於抿著唇笑了下，繼而在她視線看過來的那一刻，頓時斂住了自己的笑，忙裝作嚴(yán)肅的道：“試試?！?/br>
    今羨從他的臉上收回視線，繼而嗅了嗅杯中的酒，抿了一口后，雙眸頓時明亮了，緊接著一口抿了整杯酒。

    這個酒真的如嚴(yán)於所說，一點(diǎn)兒也不醉人，因?yàn)樗攘讼氯?，絲毫沒有覺得酒勁沖頭的感覺。

    她笑了笑，道：“嚴(yán)於，這個好喝，你叫人釀吧?！?/br>
    兩個月后，剛好夏末，有口酒喝，還是舒服的很。

    嚴(yán)於自然道好，見今羨又倒了一杯酒喝，他伸出手，牽住了今羨的小手，低低的喚了她一聲。

    “羨羨......”

    今羨側(cè)眸看著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提著酒壺，手腕上是他的手，她笑，道：“怎么了？”

    “我想親你?！眹?yán)於耳根紅了，也還是詢問她的意見，道：“好么？”

    也不知哪里起了心思，但他知道，想親她的這個念頭，已經(jīng)有了好久好久。

    今羨看著他，忽地看見了他腰上佩戴著的那個荷包，是她三年前得知是他的生辰時，匆忙給他繡的，當(dāng)時兩人也沒那么熟悉，她也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玩一玩，沒想到，他到現(xiàn)在還佩戴著。

    今羨抿唇，視線往上移，對上了嚴(yán)於那雙極力掩飾又掩飾不了的眼神，她能看見他喉結(jié)滾動好幾圈。

    其實(shí)她沒有怎么嘗試過親吻，和祁琛的親吻，都是做那那檔子事的時候，他到了頂點(diǎn)，才會一直親著她不放，有時候，還會把她的嘴唇都咬破皮，但除了夜里做的那檔子事，其余時間他們很少很少，幾乎可以算是沒有親吻過。

    但其實(shí)三年了，她的印象早已模糊了，如若不是那人忽然的出現(xiàn)，她都快忘了，他長什么樣了，更別提這親吻了。

    所以，此刻嚴(yán)於問的這句話，倒叫她有些無措。

    就好像，一向被人強(qiáng)硬慣了，忽地來了一個溫柔的男孩，什么事都會提前問你可不可以，讓你嘗到了被珍惜，被尊重的滋味。

    她愣了好一會兒，見嚴(yán)於那紅透了臉的模樣。

    他們本是夫妻，當(dāng)初是假的，但是她決定了要接受他，自然是要真的打開心。

    她沒有扭扭捏捏的，莞爾道：“好?！?/br>
    話音剛落的那瞬間，那人瞬間就將唇貼了上來，溫?zé)岬?，和他的懷抱，以及掌心的溫度一模一樣?/br>
    說起來，今羨也是第一次這么直白的面對著親吻，她有些無措，雙眼瞪得老大，而嚴(yán)於自然也是第一次親吻，半天過去了，他也沒敢動一下，鼓起勇氣的那瞬間，他撬開了她的唇。

    一吻結(jié)束，她臉色通紅，而嚴(yán)於自然也沒好到哪里去，卻也明白自己是個男人，哪能比一個女子還害羞，伸出手牽住她，繼而嗓音溫潤道：“羨羨......”

    “嗯。”

    “我會對你好的。”嚴(yán)於笑，說：“一輩子都只對你好?！?/br>
    方才親吻已經(jīng)強(qiáng)裝鎮(zhèn)定好一會兒了，如今再聽他這么直白的話，今羨到底是不好意思極了，紅著臉移開了視線，含糊的應(yīng)了幾聲，道：“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天黑了，等會兒父皇該擔(dān)心了?！?/br>
    “好?！眹?yán)於不敢再逗她，只能依她的，站直身子，道：“我現(xiàn)在回去，你也早些歇下。”

    今羨點(diǎn)頭。

    直到嚴(yán)於走后好一會兒，今羨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后才回神。

    眼看著天黑的深了，她命人收拾了屋子，只是回來這么久，也沒見阿默出來，一邊詫異一邊往屋子里走去，門什么時候被關(guān)上的，她也不清楚，只是當(dāng)視線看見坐在床榻上的那個男人時，她還是嚇的當(dāng)場就愣在了原地。

    那人就大刀斧劈地坐在床榻邊沿；一身黑色的華服，床頭邊點(diǎn)了弱弱的燭火，燭火微弱的灑下，映照在他的臉龐，面容陰鷙冷冽，周身的寒氣迸發(fā)出來，像極了三年前的那副模樣。

    她怔愣片刻后，驀然回神，一張臉嚇得白一陣青一陣，她嘴角蠕動了下，還沒等她問他為何會在這，那人卻主動開了口，先發(fā)制人般。

    “他親你了，是嗎？”

    他語氣很平淡，辨不出情緒。

    最主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

    今羨咽咽口水，不答反問，道：“你怎么、你怎么在這？”

    “朕問你，他是不是親你了？”

    他還是問這句話，只是說話間，他卻已經(jīng)站了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

    腳步聲平穩(wěn)的踩在光潔的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沖擊著耳膜。

    今羨咽了咽口水，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只是當(dāng)腰背抵在門上，她無路可退只能靠著墻時，心下頓時更慌了。

    她心頭漸漸不安，一張精致的小臉血色盡褪，慘白一片。

    顧歸酒在她腰背靠上門的那一刻，已經(jīng)走在了她面前，長臂一伸，兩手貼在她身子的兩側(cè)，將她整個人牢牢的鎖在了懷里。

    炙熱的氣息噴灑下來，今羨呼吸變得難受，他似乎是故意的，將身子貼的更近，她光潔的額頭抵著他堅(jiān)硬的胸口，像是在讓她無路可逃。

    “親了還是沒親?！?/br>
    那人又問，甚至在問話的那一刻，他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著他。

    彼此的視線隔空對上，她能清楚的看見他眼底那顯而易見的陰鷙，渾身一僵，是因?yàn)槟侨瞬坏羝鹚南掳停踔吝€一下一下的摩挲著，描繪著她的唇，指腹是冰涼的，同他炙熱的呼吸完全不同。

    她將頭往后一縮，碰的一聲，后腦撞到了木制的門框上，疼的厲害，眼眶瞬間紅了，心下煩躁的同時，亦很討厭他此刻的壓制，像是無形之間給了她窒息感。

    她心口一灼，頓時無力的很，情緒到了頂點(diǎn)便不想去顧及這么多，語氣也變得有點(diǎn)兒冷，沒了往日的尊敬，道：“怎么，難道嶼國的皇上管的這么寬嗎，我身為世子妃同世子親吻這一點(diǎn)，不過分吧，難道嶼國還規(guī)定藩國的世子親吻還得向皇上報(bào)備是嗎？”

    她這番話，說的真是無情，頂頂?shù)臎]心肝。

    他備受煎熬，看著他們親吻，想沖上去，卻又害怕她會厭惡他更深，將剝心般的滋味生生的忍了下來，想著如今他問她，就只是想要她親口說出來！她若是否認(rèn)，他便委曲求全一次當(dāng)作沒看見過，沒想到，換來的確實(shí)她這句冷嘲熱諷。

    真真是三年過去了，她當(dāng)真以為自己沒脾氣了！

    顧歸酒咬牙，挑起今羨下巴的手捏緊，嗓音沉冽道：“朕從不多管閑事，任何人親吻亦都不用向朕報(bào)備，但你不同——”

    “皇上，請你放尊重，你我之間本就是君和臣妻的關(guān)系?！苯窳w用力的側(cè)過頭，打斷了他的話，視線不與他對上，嗓音平淡，仿佛沒有因?yàn)樗脑捯鹨唤z絲的情緒，“你有你的皇后，我亦有我的世子，你這樣，未免太對不起逝去的皇后，還有如今我的丈夫，世子嚴(yán)於?！?/br>
    顧歸酒哪里能不知道如今今羨腦海里想的是什么，她無非就是急于撇清關(guān)系，她心里頭那些小九九，三年前他看得清楚，三年后自然也沒差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是她沒多少長進(jìn)，還是他那時，情不自禁的想去窺探她內(nèi)心，以至于她死后，他總是回想起她眼眸的神態(tài)，以及話里行間的每一句話的意思。

    顧歸酒垂眸，單薄的眼眸視線帶著繾綣的愛意，從她的嘴唇，到翹挺的鼻子，再到那雙午夜夢回不知勾了他多少次的眼眸。

    “不怕，只要你愿意，朕現(xiàn)在就去叫世子寫下和離書，帶你回嶼國?！?/br>
    他完全扭曲了她方才話里的意思，這句話，真是不要臉到了頂點(diǎn)，她心口堵了一口血，生生忍下，不受他話的影響，冷靜自持的道：“皇上這話說的，難不成是已經(jīng)忘了您的皇后，還是您認(rèn)為，我比您皇后重要？”

    她自己同自己較量，可真是世間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