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薛宴見沈昭說得認(rèn)真,全然不似敷衍。 他微微愣了愣,轉(zhuǎn)過頭望去,卻見沈昭過去不知同簡寧說了句什么,簡寧笑著將對聯(lián)給了沈昭。 沈昭接過對聯(lián)時,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那笑猶如春風(fēng),看著柔和又溫暖,是他認(rèn)識沈昭到現(xiàn)在,都未曾看到過的。 他放下杯子,亦步了出去。 顧妤正幫忙刷著米糊,見他出來,忙放下刷子過去,“怎么了?” 簡寧亦回過頭來望著他。 薛宴對顧妤搖了搖頭,說是無礙,又溫聲對簡寧道,“父王的病和阿妤的毒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明日便要啟程回徐州,今日是特來同你辭行的?!?/br> 說罷,又給了一枚玉佩給簡寧,道,“這次不管是父王,還是阿妤都多虧了你相助,這枚玉佩你收著,日后若是再有誰欺負(fù)了你抑或是遇到什么困難需要幫忙,都只管讓人去徐州找秦.王.府?!?/br> 方才沈昭那個笑容便能看得出來,至少目前為止,他對簡寧其實是有些喜歡的,而簡寧同沈昭相處得亦是不錯。 沈昭跟不跟簡寧坦白身份,簡寧又會不會因此而同沈昭端了來往,其實也只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他不過是幫簡寧收留了孟夏幾日,簡寧卻救了父親和顧妤的命。他希望簡寧能好好的,卻無權(quán)干涉左右簡寧教朋友的權(quán)力,也沒有立場拆穿沈昭的身份。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她的后盾,只要她需要,他都可以無條件站在她這邊,傾盡所有去幫她。 簡寧沒有錯過薛宴方才說若有人欺負(fù)他時,特意看了眼周行。 她有些奇怪薛宴和周行在里頭到底說了些什么,然而他們不說,她也不好多問,便只笑著道,“世子言重了,那都不過是舉手之勞?!?/br> 顧妤卻是拿過薛宴手里的玉佩,親手交到了簡寧手上,道,“那日若不是你,我怕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你就不用同他客氣了?!?/br> 簡寧推辭不過,只能收下。 薛宴和顧妤又說他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簡寧便也沒有強(qiáng)留,送了二人出去。 待得她回來時,剛好柳莊也回來了,正在同周行一起貼對聯(lián),飯菜也已經(jīng)擺上了桌。 五葷五素,湯菜俱全。 孟夏問簡寧,“薛世子他們已經(jīng)走了嗎?” 簡寧點了點頭,又喚了周行和柳莊凈手吃飯。 一桌五人,也只有沈昭主仆二人同楊嬸不甚相熟,然楊嬸卻是個自來熟的,一頓飯吃得倒也是熱熱鬧鬧。 席間,孟夏好奇問,“我今早去買菜時,見平江街尾那兒搭了個高臺,那是做什么用的?” 楊嬸當(dāng)即道,“那個呀,是雜耍臺。每年除夕晚上,那兒都會有雜技表演,結(jié)束后還會放煙花,可熱鬧了,很多年親人都喜歡,你們晚上可以去瞧瞧?!?/br> 孟夏聞言眼睛一亮,道,“那我們晚上一起去看看?” 楊嬸笑道,“我一個老人家受不得擠,便就不去了,你們年親人倒可以去瞧瞧?!?/br> 孟夏又眼巴巴看著簡寧,“姑娘~” 簡寧見孟夏如此哪還拒絕得了? 她笑了笑,道,“好好好,我陪你去。” 孟夏又問沈昭和柳莊,“兩位公子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柳莊對什么雜耍煙火倒是沒什么興趣,他的職責(zé)只是保護(hù)他們家公子安全,便轉(zhuǎn)頭看沈昭的意思。 沈昭斯里條文放下筷子,笑了笑,道,“倒是可以去瞧瞧?!?/br> 柳莊有些詫異,他分明記得,他們家公子可是素來不喜歡那等嘈雜之地的。 ************** 不得不說,除夕夜的秋山鎮(zhèn)是真熱鬧。 整個小鎮(zhèn)燈火通明,街邊小攤小販高聲叫賣,大街之上更是擠滿了人。 有聚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的少年公子,有手牽著手嘻笑而過的二八少女,有笑著鬧著在人群中竄來竄去的孩童,也有停駐在小攤小販前買著東西的大人。 秋山鎮(zhèn)水路并排,幾乎每隔一段都會有一座石橋通往對岸。 孟夏牽著簡寧上了石橋,忍不住感嘆,“好漂亮!” 簡寧站在石橋上放眼望去,街上的燈火同水面的波光交相輝映,河里也不斷有船夫吟唱著江南小曲撐船而過,船上游人笑語陣陣。 這樣的熱鬧喧囂,叫前世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見過尸橫遍野場景的簡寧一陣恍惚。 今晚的雜耍也同樣的有意思。 簡寧他們四人過去時,臺上正表演著繩技。 臺上兩根繩索,長達(dá)百尺,一高一低,上頭各有兩名身著彩衣,腳踩高蹺的妙齡少女表演。 隨著鼓樂聲漸高,少女在繩子中間相逢,左邊二人齊齊仰頭彎腰,右邊二人齊齊一躍而過,而后穩(wěn)穩(wěn)落在繩索之上。 臺下已是人頭攢動,呼聲陣陣。 孟夏雖看得高興,卻還記著簡寧大病初愈身子虛弱,不好拉著她往前擠。然她卻身高不夠,只能頻頻踮起腳尖。 簡寧見她如此,笑著道,“我一個人在這兒沒事的,你只管去前頭看便是?!?/br> 孟夏哪里能答應(yīng)? 她搖頭,道,“那可不行,雜技哪有姑娘的安全重要?” 簡寧笑道,“我哪就那么金貴了?” 沈昭卻是難得插了話,道,“我在這兒陪著簡姑娘便是?!?/br> 孟夏看著沈昭有些猶疑,然臺上又傳來高昂的鼓聲,臺下也是掌聲雷動,轉(zhuǎn)過頭看,卻見四個姑娘不知何時都上了上頭那根繩索,一個接一個在繩索上疊起了羅漢。 她想了又想,終是點了點頭,朝著沈昭行了一禮,道,“那便麻煩公子照顧我們姑娘了?!?/br> 第43章 回京 待得雜技全部表演完已是亥時, 接下來的項目便是放煙火。 孟夏雖喜熱鬧, 卻也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姑娘得休息了, 沈昭和柳莊亦是看慣了煙火覺得沒什么看頭, 幾人便又打道回府。 到得門口,簡寧正欲同沈昭道別,卻忽聽他說,“我明日便要離開了?!?/br> 這消息來得猝不及防, 簡寧愣了一愣,道別的話被生生堵在了喉嚨。 她抬頭看向沈昭, 恰這時不遠(yuǎn)處放起了煙火,五顏六色的火光在黑夜中綻放, 那火光照在他那張清雋的臉上,忽明忽暗, 讓她有些看不大清他眼底的情緒。 整整兩個多月的朝夕相處,沈昭對她處處提點照顧, 若說她此時心中沒有波動都是騙人的,她雖隱約知道他在這地方呆不久, 也知人生總有聚散, 卻怎么也沒想過會這么快。過了許久, 簡寧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笑著道了句,“那你保重?!?/br> 說罷,施了禮便同孟夏進(jìn)了屋。 不遠(yuǎn)處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音和人群的喧鬧, 柳莊正欲問沈昭明日什么時候啟程,卻見他正抬頭看著夜空中的煙火,神色有些晦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這時,院子里卻傳來孟夏無奈的聲音,“姑娘!你就沒有什么想問周公子的嗎?” 她的聲音不算大,夾雜著煙火嘈雜聲有些模糊,然而柳莊耳力好,聽得是清清楚楚。 柳莊不禁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家大人,卻發(fā)現(xiàn)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曲了曲,顯然也聽到了里頭的聲音。 緊接著,便又傳來簡寧茫然的聲音,“我……應(yīng)該問些什么嗎?” 孟夏似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問什么呢?當(dāng)初周公子他渾身是傷出現(xiàn)在咱們廚房,后來又突然住近咱們家對面還和你共事幾個月,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而現(xiàn)在,他又突然說走就走。你就沒有懷疑過他當(dāng)初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突然離開?” 柳莊心想,這可都是不能說的,便是想問也不一定問得出來。 然他心里也有些好奇,他頭一次把大人藏到她們家時,大人身上的傷可不少,若是尋常小姑娘怕早嚇得不行了,簡姑娘卻是什么都沒說,便幫他處理了傷口。后來他們二人又三番兩次巧遇,按理說她就算不防著大人是否別有居心,也應(yīng)該問清楚大人到底是什么人??伤齾s從來沒問過大人一句,仿佛那日沒見過大人似的,后來大人說什么,她也都信了,沒有絲毫懷疑。 也不知是太沒心沒肺,還是根本不知世道險惡。 正好奇著,便聽到簡寧又問,“他有做過傷害我們的事嗎?” 柳莊有些懵,不知她為何突然問這話。 又聽孟夏道,“那倒是沒有?!?/br> 簡寧的聲音像是帶了幾分笑意,“那便是了,我同周公子相處時間雖然不長,卻也能感覺得到他對我并無壞心,我又為什么要對他有那么多懷疑?” 她頓了頓,又道,“而且,他沒有同我說那些,應(yīng)當(dāng)是有什么說不得的原因罷。我便是問了,也不一定能問出個什么結(jié)果來。既如此,我又何必去問?” 柳莊聽到這兒,不禁有些懷疑這姑娘是不是屬蛔蟲的。 他又看向自家大人,卻見他們家大人竟然笑了,那笑一看便知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意盡染眼角眉梢,沖淡了他平素里的清冷古板,也沖淡了他方才眼底的那絲晦暗,讓整個人看上去都多了幾分朝氣。 沈昭卻是想到了前世秦征對簡寧的評價,他說她行事雖有時候讓人不能理解,然而活得卻是比很多人都要清醒明白。 她方才那番話說得有些天真了,卻也很是通透。 他覺得她這樣其實也挺好。 翌日沈昭和柳莊收拾好東西,剛出門便見簡寧站在門口,似專程在等他們出來。 柳莊很自覺的自個兒先坐上了馬車等著。 沈昭走向簡寧,溫聲問她,“怎么了?” 簡寧從孟夏手里接過兩個竹筒并一個香囊遞給他,道,“前些日子我總聞見你身上有安神香的香味,安神香雖能治失眠之癥,卻終究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經(jīng)常使用對身體也不好。竹筒里是我這些日子調(diào)配出來的香料,有養(yǎng)神之效,卻又不會傷身,你在路上帶著,半個月?lián)Q一次便好?!?/br> 那香囊很是精致,上頭繡著的松鶴白云栩栩如生。 沈昭看她烏青的眼,便知這大約是她昨晚趕出來的,就為了今日能及時給他。 他拿著那竹筒,覺得這竹筒就跟小火爐似的,烘得他心底暖烘烘的,卻又有些心疼。 小心翼翼將香囊系于腰間,又對簡寧道,“我知道了,你以后也莫要再熬夜?!?/br> 他其實并非不知安神香傷身,家里頭也備了不少其他香料,只是他素來習(xí)慣了用安神香而已。 如今他卻是更愿意用她親手調(diào)配出的香料。 簡寧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馬車逐漸走遠(yuǎn),才又回房去補(bǔ)眠。 *********** 周行雖然離開了,可該做完的事還得繼續(xù)。 正月初十過后,簡寧的身體徹底穩(wěn)定下來,又回了書肆去。 她去時吳掌柜剛好不在,她便自行上了二樓。 書房里頭還是熟悉的擺設(shè),只是那個總是在她身后溫聲指點她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先前在家里時尚且沒什么太大的感覺,可此時心底卻總像是失了什么,有些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