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孫玉樹朝里擺了一下頭:“烤火呢?!?/br> 孫蘭心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白碜?,快進來烤火,冷死啦!我都不想出門,是不是要下雪啊,我希望能下雪?!?/br> 陶醉進了門,看見裹得跟熊一樣的孫蘭心正擁著紅通通的炭火烤火,見她過來,也不起身,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讓她坐。 陶醉走過去:“冷死了,你家里好暖和。你在織什么?” 孫玉樹走過來,揶揄meimei:“孫蘭心發(fā)神經,說要織手套,我覺得等到明年冬天她都織不好?!彼谂赃呑讼聛恚闷稹赌闷苼鰝鳌方又?。 孫蘭心皺著鼻子:“哼,小瞧人,我今年非要織出來不可。醉醉,你也跟我一起織吧?!?/br> 陶醉搖頭:“我不會織手套,只會織圍巾?!彼F(xiàn)在也沒閑情做這個,她掏出物理練習冊,對孫玉樹說:“玉樹哥,你幫我看看這個題怎么做,我怎么做都跟答案不一樣?!?/br> “我看看?!睂O玉樹放下手里的書,接過陶醉手里的練習題,他在一中讀高二,成績還不錯。 陶醉請教的是一道電阻題,孫玉樹幫她解答了,陶醉茅塞頓開:“我會了,謝謝玉樹哥!” 孫蘭心織著手里的毛線活,說:“醉醉,你可真努力,放假了還學習?!?/br> 孫玉樹拿起書在meimei頭上敲了一下:“你還不跟陶醉學學。你成績那么差,再不努力,到時候看你怎么辦?!?/br> 陶醉也說:“對啊,蘭心,跟我一起考高中吧,我不想和你分開?!?/br> 孫蘭心放心手里的活,嘆氣:“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可是學習好累啊,我不想動腦筋?!?/br> 孫玉樹嫌棄地看了meimei一眼:“豬!” 孫蘭心朝哥哥做了個鬼臉,又繼續(xù)去織她的手套了。還別說,她的手挺巧的,織出來的花紋很好看,這是她的長處,手工永遠都比陶醉的漂亮,也樂意去研究那些小玩意兒,還學著《一簾幽夢》的女主給自己串了一個亮閃閃的珍珠門簾,非常夢幻。這種事陶醉永遠也不用想,在她爸看來就是玩物喪志,浪費錢。 陶醉也開始做題。一時間大家都安靜下來,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只偶爾傳來木炭燃燒發(fā)出的輕微“啪”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蘭心突然停下手里的動作,說:“對了,醉醉,你媽真的也要去上海?她就不管你和陶然了?” 提到這個事,陶醉的煩惱又涌上來了:“沒聽她說不去。我其實還好辦,可以去學校寄宿,但是陶然怎么辦,她才六年級,學校也不給寄宿啊。我都搞不懂我爸媽是怎么想的,什么事非得讓他們都去上海呢?” “你媽不會是要去上海給你生個弟弟吧?”孫蘭心開玩笑似的說。 這簡直就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陶醉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聯(lián)系她爸最近的種種表現(xiàn),這種可能性非常大,陶醉有些底氣不足地說:“可我媽說她上環(huán)了,而且我們家都有兩個孩子了,我妹都那么大了?!?/br> 孫蘭心扭頭問她哥:“哥,上過環(huán)還能生孩子嗎?” “理論上是不能,《平凡的世界》里孫少安的老婆就是上環(huán)后懷了二胎的,可能也會出現(xiàn)意外吧。”孫玉樹聳聳肩說。 陶醉只覺得腦子木木的,她爸一直都想要個兒子,所以才超生了陶然,mama因此丟了工作。現(xiàn)在他打算停薪留職,去上海工作,那就應該不怕丟工作了,所以再生個兒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內心有些五味雜陳,現(xiàn)在沒有弟弟自己就是賠錢貨了,要是有了弟弟,自己還能上學嗎? 陶醉突然收起書,站了起來:“蘭心,我先回去了。” “今天怎么回去這么早?”孫蘭心驚訝地問。 “我想起家里還有點事,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碧兆泶掖掖蛲暾泻艟妥吡?。 出門的時候,陶醉發(fā)現(xiàn)居然下起了雪,下得還不小,雪粒子從空中鋪天蓋地地灑落下來,在地上到處亂蹦,還不斷往她脖子里鉆,凍得她一個激靈。陶醉拉緊衣領走了兩步,也沒想回蘭心家借把傘,下雪跟下雨不一樣,一時半會兒不會濕。 雪下得很大,沒幾分鐘,地面上便已經能看見一層薄薄的雪粒子了。陶醉埋頭疾走,一路小跑著到了大樟樹下,大樟樹濃密的枝葉像一把大傘,雪粒子落在葉子上沙沙作響。零星的雪粒落下來,到地面上就化了。她拍打掉身上的雪,在樟樹下等了片刻,天空中出現(xiàn)了大片的雪花,一朵朵往下墜,看樣子會有鵝毛大雪。 “嗨,好巧啊,又在這里碰到你了?!币粋€略顯輕浮的男聲響了起來。 陶醉扭頭一看,一個高個子皮夾克男站在旁邊,皮夾克敞著,里面只穿了一件t裇,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打哆嗦,不過她并不認識對方。對方看著她,臉上帶著痞痞的笑容:“美女,你家在附近嗎?是不是沒帶傘,我送你回去吧。” 陶醉連忙搖頭:“不用了,謝謝!”她從這人的稱呼已經想起來了,是她過生日那天在米粉店碰到硬是把她認成別人的家伙。 對方笑了笑:“咱們素不相識,居然就碰到了兩次,說明咱們緣分不淺啊。交個朋友吧,我叫周暉,你叫什么?” 陶醉不敢回答,她縮著脖子就想往外沖。結果周暉動作極快,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陶醉嚇得尖叫出聲,很快便發(fā)現(xiàn)手里被塞了一把傘。周暉說:“別怕,既然你不讓我送,那我把傘借你吧,女孩子怎么能夠淋著呢?!闭f完他就瀟灑大步地沖進了雪地里。 陶醉愕然地看著手里的藍格子雨傘,又看看對方遠去的背影,傘就這么給自己了?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周暉跑出幾步路,回頭朝她揮揮手:“再見!下次見到了再還我吧,我相信還有機會見面的?!闭f完轉身離開。 陶醉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居然有陌生人將傘借給自己,她看著周暉消失的背影,猶豫一下,撐起傘準備回家,又有個聲音叫住了她:“喂!陶醉,幫個忙?!?/br> 陶醉回頭,看見常醒背著兩個包,拖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站在雪地里,也沒有打傘,頭上、圍巾、肩上都沾著雪花,快成雪人了,陶醉不由得微笑起來:“你打哪兒回來?”不知道為什么,見到常醒,她心情就莫名好。 常醒說:“去了一趟深圳。” “難怪最近沒看見你?!碧兆碇浪菑纳钲谵D學回來的,他父母之前都在深圳工作,這次是去他爸那兒了? “幫我背個包?!背P颜f著將一個斜挎包摘了下來,掛在了陶醉身上。 陶醉只覺得肩膀一沉:“好沉啊,是什么?” “書。”常醒說著拿起陶醉手里的傘扔在地上。 陶醉說:“你扔我的傘干什么?” “不是你的傘吧?” “是別人借我的?!?/br> “你認識他?” 陶醉搖頭。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來歷不明的東西最好不要,走吧?!背P淹现渥映白呷ァ?/br>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留言。 第7章 圍巾 陶醉看著那把遺落在地上的雨傘,又看看常醒,心想這樣真的好嗎?“萬一他要我還呢?” “你就說還到原地了,沒拿到是他的問題。”常醒說。 陶醉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邏輯,覺得很新鮮,她將傘收起來,放在樟樹下的石凳上,這才跟上常醒的腳步。常醒身上還背著一個不小的旅行袋,手里的黑色皮箱快有半個人高了,轱轆在地上滾出兩道明顯的印痕,可見箱子也不輕。 陶醉追上去主動跟他說話:“你坐火車還是汽車回來的?” “汽車?;疖囐I不到票,而且我提了一箱子書,上火車也不方便。”常醒說。 “箱子里也是書?”陶醉驚訝地說,那么多都是書嗎? 常醒說:“嗯,以前在深圳買的,沒帶回來,放寒假過去拿的。有很多小說,你喜歡看書嗎?我可以借你看。” 他的父母原本都是本地的高中老師,后來他爸下海去深圳做生意,混得風生水起,他媽不放心,便帶著他一起過去了,結果還是晚了,他爸已經養(yǎng)上了小秘。他媽要強,堅決離了婚,離婚后也做起了生意,生意做得很不錯,但不幸的是患上了胰腺癌,從發(fā)現(xiàn)到去世不到半年時間。 mama去世后舅舅把他接了回來,上輩子他心有不甘,只把舅舅家當成一個驛站,很多東西都沒帶回來,這次他想通了,舅舅舅媽對他已經足夠仁義,自己得好好感恩才行。既來之則安之,所以一放寒假,他就跑回深圳去處理了一些事,并將深圳的房子租了出去。 “好??!”陶醉滿口答應,她還是很喜歡看書的,可惜只能偷偷看,不過想到下個學期爸媽要去上海,應該就沒人管自己看什么書,然而她卻高興不起來。 常醒注意到她情緒不高:“下雪了,你不喜歡?” 陶醉搖搖頭:“我爸媽過完年要去上海工作了?!?/br> 常醒說:“哦,我聽說了。你們怎么辦?”這事跟上輩子一樣,她父母去上海生了個兒子回來。 “我也不知道。說我奶奶來照顧我們?!碧兆韲@了口氣。 常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仰頭看著天上降下的密密匝匝的雪片,伸手接了一片,說:“好多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雪了?!?/br> “去年還下了大雪的?!碧兆硐肫鹚谏钲?,又補了一句,“不過你應該不在家?!?/br> 常醒笑了笑,他說的很多年,指的是記憶中的很多年,全球化變暖之后,冬天的雪就越來越少越來越小了。他扭頭看著陶醉,沉甸甸的書包掛在她單薄的肩上,明顯能感覺出吃力,他說:“要不包還是給我吧?!?/br> 陶醉驚訝地扭頭看著他:“為什么?” “我怕你背不動。” “沒事。我背得起。”陶醉用手指在背包帶和肩膀之間理了理,減輕一下肩上的壓力。 還挺逞強,常醒見陶醉不止一次伸手去摸落到脖子里的雪,便摘了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搭在了陶醉脖子上。陶醉正低頭走著,忽然感覺脖子上一暖,慌忙抬頭,看見常醒將圍巾給了自己,頓時一陣心慌臉紅:“不用了,你自己戴吧?!?/br> 常醒說:“圍著吧,不然顯得我虐待童工?!彼f的還真不是開玩笑,在他眼中,陶醉就是個孩子。 “謝謝!”陶醉看著常醒的背影,將藍灰色格子圍巾繞了一圈,然后系了起來。圍巾殘留著常醒的溫度,仿佛一團火,瞬間便讓人感覺到了春天的暖意,陶醉將圍巾壓到下巴下,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心情也沒那么郁悶了。 常醒拖著箱子,一路磕磕碰碰到了樓下,期間陶醉幾次想幫忙,都被他拒絕了,這會兒要上樓,常醒看著樓梯,長嘆一口氣:“沒有電梯真難啊。” 陶醉說:“我?guī)湍闾??!?/br> 常醒擺擺手:“走,先上樓,將包先放下?!彼酉孪渥优艿綐巧?,打開門,將身上的包放了下來,又幫陶醉摘下背包,陶醉感覺一下子就輕松了。 常醒看了一下冷清清的房間:“夏正軒呢,怎么也不在家,不然能幫我抬一下箱子?!?/br> 陶醉說:“應該在王瀚家里。我去叫他吧?!?/br> “去吧,都叫下來,就說給他們帶了好吃的?!背P颜f。 陶醉轉身上樓去了,果然在王軍浩家里找到了正在打魂斗羅的三人組,一聽說常醒回來了,夏正軒一下子蹦了起來:“我哥從深圳回來了,他肯定帶了好吃的?!?/br> “我也要去。”小胖子王瀚將遙控器放下了。 陶然也跳起來:“姐,我也去?!?/br> 陶醉說:“都去吧?!?/br> 她領著三個小的下了樓,常醒見狀笑了,大手一揮:“在樓下,下去搬吧?!庇谑菐е鴰讉€人下了樓,哼哧哼哧將那個巨無霸的箱子搬上了樓。 常醒從箱子里取出一個帶殼的榴蓮犒勞幾個小伙伴,陶醉平生第一次吃到了以臭聞名的水果之王,吃起來挺甜的,跟臭豆腐差不多,聞著臭,吃著香,真是奇特的體驗。 吃完榴蓮,常醒開始整理他的行李,旅行包、箱子里大部分都是書。除了陶醉熟知的一些中外名著,還有一些歷史書、英文書,陶醉驚訝地翻著一本英文原著,她原以為是他mama的,結果發(fā)現(xiàn)書非常新,她問:“這些都是你的嗎?” “嗯?!背P杨^也不抬地說。 “全是英語你也看得懂?”陶醉難以置信地問。 “學啊,不會的查字典?!背P旬斎豢吹枚?,他連法律專業(yè)的英文原籍都能看懂,更何況是普通的英語小說,但他不會說自己看得懂,因為太不正常,也多虧現(xiàn)在這個身份還能掩飾不少,沒人知道他的底細,連舅舅都不清楚。 陶醉的眼里頓時閃爍著崇拜的光芒。常醒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陶醉眼中已經變成了兩米八,無比高大。 陶醉跟常醒借了一套《平凡的世界》回來看,到家后,她才發(fā)現(xiàn)常醒的圍巾還在自己脖子上系著呢,她有點窘,怎么把這事給忘了呢,她第一反應就是去還圍巾。手剛碰到門把手,門就被推開了,父母站在門外,陶長明說:“做飯了嗎?” 陶醉猛然才想起這事:“哦,還沒有,我現(xiàn)在就去做。” 陶長明的臉一下子黑了:“你一上午干什么去了?玩得飯都忘記做。這么大個人了,養(yǎng)你就是吃白飯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懶成這樣,我看將來誰肯娶你?!边@是陶長明的口頭習慣,動不動就把陶醉姐妹的表現(xiàn)跟將來嫁人扯上關系。 劉巧鳳說:“沒關系,我來吧?!?/br> “讓她去!十幾歲了還不知道做家務,將來嫁到婆家那丟的可是我們的人,說我們沒家教?!碧臻L明不高興地說。 陶醉沒說話,趕緊將圍巾放在沙發(fā)上,跑去淘米洗菜。陶長明將煤爐子提到客廳中央,開大火,開始烤火。陶然這時也回來了,跑過來摟住陶長明的脖子撒嬌,膩歪了幾句,拿起了沙發(fā)上的圍巾:“這是誰買的?我戴一下,哇,好軟好暖和?!?/br> 陶醉淘好米洗好菜出來的時候,就聽見陶長明在責備陶然:“在家里還戴什么圍巾,現(xiàn)在燒了吧,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