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長穎沒來得及成功。

    秦九醞深陷茫然，思緒一片空白……

    一陣狂風(fēng)驟起！席卷大地。

    周圍景物便似一副被無形之手撕毀的畫卷，扭曲、變形、重塑，原先橫立的墻壁破開，出現(xiàn)一條新的陰暗小巷；兩旁圍困的群鬼遭一道風(fēng)刃整齊劃一地割開了腦袋，伴著人頭搶地的‘咚咚咚’背景樂曲，一眾血呼呼的玩意紛紛倒下。

    秦九醞右手無名指溢出一縷青煙，它繚繞、上升，緩慢籠罩住秦九醞的腰肢與任長穎的脊背。

    一抹墨色的頎頎然身影于煙霧間若隱若現(xiàn)。

    涼意環(huán)住腰腹，清冽的冷香飄入鼻尖，沖淡了那股難聞的腐臭味。秦九醞輕柔地落入諳熟的、缺乏溫度的懷抱里。

    她怔愣地扭頭，撞進(jìn)了今朝靜如寒潭止水的雙眸內(nèi)。

    她記掛著任長穎，眼尾不由得往那處撇，目睹到今朝另一只手正托著任長穎背部，疾風(fēng)撐住任長穎雙腿，協(xié)助任長穎穩(wěn)穩(wěn)落地。

    都沒事。

    秦九醞松了口氣，扶著今朝站穩(wěn)，正欲詢問他是否休息好了？

    余光卻看到不遠(yuǎn)處又涌來一批新的斧頭鬼。

    “撤?！?/br>
    今朝嗓音沉靜，俊目寒芒泠泠，將秦九醞推給任長穎照顧，臨了負(fù)手而立，擺明要留下斷后。

    “今將軍加油！”

    任長穎點(diǎn)頭鼓勁，牽著秦九醞狂奔而去。

    秦九醞了解自己幫不了今朝，也不多話，乖乖地跟著任長穎溜了?？伤?cè)滩蛔』厥祝⒁暯癯莱鑫淦?，玄袍衣袂翻飛，一招一個地殺了幾波斧頭鬼后身影便逐漸透明……

    他果然沒恢復(fù)！

    秦九醞磨牙，見他揮著長槍又劈落一堆腦袋，側(cè)身神色漠然地朝她們斜乜而來，確認(rèn)她們跑得夠遠(yuǎn)后，方似再撐不住，呼嘯北風(fēng)吹散他修長的身影，墨色化作一道青煙，瞬息飛回秦九醞無名指。

    不行。

    秦九醞緊攥成拳，仿佛要牢牢握住那枚翎羽戒指，以守護(hù)好玉戒中的心上鬼。

    得想辦法！

    她不認(rèn)為，今朝三番四次地強(qiáng)撐著殺鬼保她們，有助于今朝的恢復(fù)。

    她不能再麻煩今朝！

    地形，環(huán)境，有什么可為她所用的?。?/br>
    但是盡管多了一條弄堂，兩側(cè)仍舊除了豎立的石壁再無其余的東西，情況并未改變。

    前邊復(fù)次出現(xiàn)一群斧頭幫，秦九醞雙眼冷光一閃。

    有完沒完！

    任長穎也被這蜂擁而至的鬼搞得煩不勝煩，正欲掏槍射殺……

    秦九醞便清楚感覺到，一道黑影坊鑣利箭，從體內(nèi)迅速飛出！

    他戰(zhàn)袍飄揚(yáng)，武器矛頭徑直捅入恰巧站作一排的幾只鬼咽喉，帶起的咆哮陰風(fēng)刮起滿地污水滴落群鬼頭顱，似堅(jiān)冰刀刃刺進(jìn)他們身體，悄無聲息地于他們亡命千年后，復(fù)次殺了他們一回。

    一片鬼倒地，那抹墨色又化成一縷青煙，繞著秦九醞無名指，融入翎羽戒指中。

    任長穎目瞪狗呆。她怎么都想不到，逃命的生死攸關(guān)之時，她還能遭人強(qiáng)喂狗糧！簡直沒有狗權(quán)！

    或許，她該同眾鬼一樣躺下，讓出舞臺給今朝與秦九醞秀恩愛。

    “這兒！”

    然而秦九醞并無一絲一毫的旖旎繾綣心思，瞧今朝適才那一招再度辟出一條胡同，就忙拽著任長穎拐進(jìn)去，面無表情地急馳著依然不忘時刻環(huán)視周圍。

    沒有！

    什么都沒有！

    等等！

    一盞燭光遽然映入秦九醞漆黑的眼睛，一道凄涼高亢的曲調(diào)幽幽在小巷里飄蕩；可歌詠的女子像多天沒飲水潤喉，聲音嘶啞非常，致使本應(yīng)是悅耳傷感的音樂，唱得尖銳的要劃破人耳膜。

    但沒關(guān)系！

    秦九醞欣忭地盯著不遠(yuǎn)處呈現(xiàn)的一扇青漆大門——此歌落在她耳中，就是天籟！

    “救星??！”任長穎顯然也這么認(rèn)為。

    兩人搶步上前，秦九醞負(fù)責(zé)開門，任長穎殿后。

    門未拴，秦九醞全力一推，青漆門便輕松敞開一條縫，她亟亟邁過門檻，一手按著門沿，沖任長穎道：“進(jìn)。”

    “歐拉。”

    任長穎轉(zhuǎn)身入門，正想同秦九醞協(xié)力關(guān)門之際，一柄泛著銀光的短斧劈來，她神情一厲，快速伸手進(jìn)衣內(nèi)，拿出黑色的槍支，對準(zhǔn)持斧者的腦袋就是一槍！

    子彈的慣性令鬼倒退幾步，剛好阻攔了其背后的眾鬼。

    秦九醞趁機(jī)一推，將門關(guān)嚴(yán)，拴??！

    “哎呀我的媽……”

    任長穎嘟噥，氣喘如牛地叉腰回身，警惕打量她們開啟的新地圖。

    此是一個院子，種滿了椏杈禿干的大樹，幾十米外矗立著一座精致的青漆樓房，一間以稻草潦潦搭建而成的馬棚和屋舍毗鄰。

    由于受虛像影響的緣故，現(xiàn)在馬廄里正有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壓著一位柔弱貌美的姑娘共赴極樂……

    男子還有怪癖，喜愛用馬鞭陸續(xù)打在姑娘脊背。

    “真是狐貍精啊！”

    “哈哈！不這樣又怎會在青樓內(nèi)呢！”

    “史兄，你玩完借我解解火唄！”

    “也別忘了我啊哈哈……”

    兩名同是書生裝束的男子在外圍觀著，嬉嬉笑笑地以言語侮辱姑娘。

    他們腳下踩著一位穿粗布衣的男人聞言掙扎地更激烈，咒罵道：“你們畜生！你、你們妄為讀書人！”

    “瞅瞅……”馬棚中忙乎著的史兄狠狠揮下一鞭，兇橫地擒著匯滿淚水的姑娘下巴，強(qiáng)迫她轉(zhuǎn)頭望向粗布衣男人，“龜公多心疼你哈哈哈！心疼一只妓！”

    三書生放聲大笑。

    “給我安分些！”史兄的同伙踹了粗布衣男人一腳，讓原本爬起了些許的男人又度摔回地面，啃了一嘴的土。

    臥草！

    秦九醞背靠大門，岔著腿半蹲半坐在地板，巡視周遭的目光觸電般收回，甚至忘了維持冷酷形象，倏然抬起一手捂住俏臉。

    無名指的玉戒泛起一道青煙，秦九醞唯恐今朝誤會，搶先解釋：“我沒看到！”

    青煙圍著秦九醞雙眼繞了幾圈，似將信將疑，但末了仍是信了她，悄然歸入玉戒內(nèi)。

    “我的天啊，幸好我不是掃黃組的……”

    任長穎也不好意思地?fù)踔纨嫞谇鼐裴j身旁蹲下，新奇詢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縛靈現(xiàn)象？”

    她聽秦九醞說過，古城里基本每開一扇門便會有一場地縛靈幻象。

    秦九醞默默頷首，深呼吸數(shù)次，才沉著臉恢復(fù)了從容。

    她沒吃過豬rou，雖然現(xiàn)今網(wǎng)絡(luò)發(fā)達(dá)，此卻是她首回直接地目擊豬跑現(xiàn)場。

    書生們惡心的獰笑；姑娘無助的啜泣；男人憤恨的吼怒充斥耳畔。

    尷尬又哀憐。

    “這特么是強(qiáng)jian??！”

    任長穎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立即氣忿站起，方踏出一步又陡然記起秦九醞的話，“真不能阻攔？”

    “你試試?！碑吘共痪们?，舍廟內(nèi)有例外。

    任長穎握拳，正義凌然地走近書生。

    秦九醞扶著門板，抖著發(fā)軟的雙腿站直，預(yù)備任長穎如果真成功遏制了，便上前撐場。

    “誒！你們……”

    任長穎出手如電，猛地抓向一名書生的衣襟，可她故作兇惡的話音在掌心穿透書生的身影之際，就戛然止住了。

    未聞她下半句，有意垂著腦袋不瞧那處的秦九醞咬牙，猜測到了結(jié)果。

    夜深，但世界不靜。

    兩人心情沉重地聽著書生從一人施暴，到輪流虐待……姑娘哭得嗓子沙啞，卻沒能驚醒樓房里的任何人，唯一愿意救她的人早已在書生們的暴打下，倒在土壤疼的哆嗦。

    時間在抽噎、怒吼、狂笑中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

    待三位書生得意洋洋地離開，秦九醞才蹙眉朝馬廄脧去。

    姑娘全身赤裸地卷縮在稻草內(nèi)，抽噎地雙肩顫栗，冷汗浸濕的青絲凌亂地黏在美麗的容貌上，我見猶憐。

    “阿茵……別怕，阿茵……”

    穿粗布衣的男人面頰遭人劃了道口，鮮紅的血液潺潺而流，可他毫不在乎，以手肘撐地，盡力爬向姑娘。

    “別怕，阿茵別怕……是我！”

    他不顧姑娘反抗，坐起身使盡全力抱住姑娘，表情悔恨：“對不起……我沒保護(hù)好你，對不起……”

    虛像猝然終止。

    秦九醞緊緊注視，身影正緩慢變淡的一男一女，微微怔住。

    是他們……

    女子是她第一次入城時，在青樓窗后高唱的歌女。

    男人是刀疤男，秦九醞記得他名字是……趙應(yīng)！

    “完了對吧？”

    任長穎宛若切身經(jīng)歷了一番蹂躪，望著兩位男女消失方長舒口氣，嘆道：“那姐妹估計(jì)要有一輩子的陰影了……”

    秦九醞腦海浮現(xiàn)甫一進(jìn)門瞄見的那一幕，眉頭皺緊，眸底泄露一絲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