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可是大刑之下,這句話通常堅持的時間都不長。 勝楚衣腳下上前一步,重重一踏,整個璃光女神像便是一晃! “入神皇殿,所為何來?” “神皇殿?這里神皇殿?” “正是?!?/br> “那你可認識木蘭芳尊?” 勝楚衣審視了一眼,有些陰沉道:“你找他做什么?” 月生一臉天真,歪著腦袋想了想,“哦,想起來了,我就是想看看活的芳尊長什么樣!” 勝楚衣見她這樣的姿態(tài),一如蕭憐當年在他面前撒嬌耍寶裝傻時的模樣,一潭死水的心頭如被一片羽毛掠過,殺心頓時潮水般退去,伸手將旁邊的女神花冠拿起來,狠狠扣在她頭上,“你已經(jīng)看到了?!?/br> 說完轉(zhuǎn)身飛下了神像。 留下月生歪戴著那花冠,不知所措,望著下面成千上萬的人,都在盯著她,誰都不知道芳尊這是幾個意思。 還是秋慕白反應最快,趕緊招呼,“喂!快下來!還杵在上面干嘛?尊上將花冠賜了你了。” 月生向自己身前身后看了看,旁人都早已經(jīng)被掀飛了出去了,所以她覺得,下面那個人該是在跟自己說話,而且看起來也沒什么敵意,于是也躍了下去。 她來到秋慕白面前,“謝謝。” 周太守肥胖的身影嗖地從秋慕白身后躥出來,“傻子,你惹了大禍了!” “哎!”秋慕白擋了周太守,“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來的路上,鳳子燁還說,給尊上再找個媳婦,他就不盯著小梨棠了,現(xiàn)在,這個媳婦,好像來了! 這時,上面有人來傳話,正是弄塵,“這位姑娘,得了女神花冠,可以去朝圣了。” 秋慕白趕緊道:“啊,弄塵君,這個,她還沒準備好,稍等。” 他本來想教月生幾句話,省得她剛剛從勝楚衣手底下僥幸得了性命,又再把他惹毛。 可沒想到月生卻一把將擋在自己前面的秋慕白推開,“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請教芳尊?!?/br> 說完,全不顧秋慕白和周太守想要挽留卻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的痛苦表情,跟著弄塵去了諸位圣尊的中央觀禮臺。 秋慕白停在空中的手攥了攥,“那花冠是要摘下來捧在手……中……的……” 他聲音越說越小,已經(jīng)知道說了也沒用了。 月生戴著女神花冠,來到勝楚衣座前,也不跪拜,反而張大眼睛,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勝楚衣涼涼地看著她,等著她打量完。 旁邊的十位圣尊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誰都不敢吭聲。 那女神花冠,戴一下就可以了,回頭是要捧在手心供起來的! 可她就那么歪戴著,實在是…… 熬了好一會兒,月生終于看夠了,開口第一句不是拜見問安,而是,“你跟戲文里的不一樣!” 勝楚衣心情不悅,脖子微微晃了晃,手指在交椅的扶手上微微敲動,“戲文中是什么樣?” 月生又重新確認了一番,“戲文里,木蘭芳尊的眼睛不是紅色的,穿的是白衣,像個神仙?!?/br> 勝楚衣眼簾沉沉合上,又重新張開,“那你看本座,像什么?” 月生像是不會察言觀色的孩子一般,就上前一步,又真的仔細看了看。 這下,所有在下面看著這一幕的人都替她咧了咧嘴。 哪兒來的傻孩子?。?/br> 月生將勝楚衣反復看了幾個來回,“我說了你別生氣?!?/br> 勝楚衣手指輕敲了一下扶手,“不生氣?!?/br> “你像個魔頭?!?/br> 她說完,就定定地看著他,就像在等著他答復自己說的到底對不對一樣。 “大膽!”瓊?cè)A喝道! 他這十年,風生水起,如今已經(jīng)能夠在勝楚衣下首而坐,地位僅次于海云上。 勝楚衣沉沉道:“她說的沒錯。這么多年,難得有人肯說真話,你很好?!?/br> 這話雖說是褒揚,卻分明在告訴對方,你快要死了,還有什么遺言。 可偏偏月生沒聽出來,見他覺得自己說得對,有些欣喜道:“看來戲文里還有一句話說的沒錯?!?/br> “哪一句?” “見面不如聞名??!早知道你是這樣黑乎乎的魔頭,我就不看這么多年戲了?!?/br> 勝楚衣袖底隱隱有風,離他最近的瓊?cè)A就想找個借口逃命去。 月生全然不察,“既然神都也來了,芳尊也見過了,我的心愿也了了,該走了,告辭!” 她學著戲文里那些江湖人的模樣,向勝楚衣拱了拱手,掉頭要走。 “你叫什么名字?” 身后,勝楚衣問。 一個豁出命不要,也要來神都看他一眼的人,死在他手中,也該留個名字,算是他的慈悲。 月生愣住了,名字?她忘了啊! 她撓了撓頭。 立在下面的秋慕白立刻明白她又想不起來了,趕緊飛快上前幫腔道:“稟尊上,她叫月生,明月的月,生機的生!” “勝?”勝楚衣瞇著眼看向秋慕白,“慕白,你想救她,不必在本座面前賣弄如此拙劣把戲?!?/br> 鳳子燁一看,不得了了,尊上這是心情不好,連著他們護國劍圣也要一起問責了,趕緊上前道:“尊上,她的確叫月生,她自己說的,不過,不過她說完了又給忘了?!?/br> “忘了?”勝楚衣看著空桑這兩個人,不知他們兩個要唱什么戲。 “有人可以作證!周太守,過來過來!” 周太守若不是身形太胖,早就找個縫兒溜了,這會兒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過來。 “回尊上,下官可以作證,鳳帝陛下與空桑劍圣并未說謊,此人是個傻子,今日不記得前日之事,至于她說自己叫月生,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證實。” 若是換了平時,勝楚衣哪里有閑心聽他們這樣顛三倒四地辯白,可今日,卻沒來由地想探個究竟。 他余光瞥見下面那個人,雙手垂在身側(cè),筆直如一支箭一樣立著,雖茫然,卻沒有半分膽怯。 一個什么都不怕的女子,倒是像極了他的憐憐。 周太守的方法很簡單,找了張紙,寫了個大大的勝字,命人在月生面前攤開,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月生看了看那副字,忽然就笑了,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被她遺忘的很重要的事,“月生!我叫月生!” 勝楚衣站起身,從交椅上走下來,到她面前,臉色陰沉地可怕。 一身威壓幾乎迫的人想吐血。 離得近的就想趕緊找個地方藏起來。 可月生卻像是看不懂一樣,歪戴著花冠,歪著頭,仰面與他對視,“你看什么?我又哪里不對了?” 勝楚衣抬手。 鳳子燁把眼睛一閉! 所有人:要死人了! 然而,勝楚衣只是將她頭上的花冠正了正,便轉(zhuǎn)身走了。 所有人松一口氣。 月生莫名其妙,“喂!我的面具,你還給我!你這個人,看你這么有錢,怎么搶別人東西的!” 她跳著要去追,被鳳子燁和秋慕白撲上來死死按住,“還鬧!你嫌命長?” —— 第二日,秋獵照常舉行。 月生一大早起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太守的大胖臉。 “太守,你怎么在這里?” 周太守連日來已經(jīng)無奈了,背戲文一般半死不活道:“你的名字叫做月生,你是跟著空?;实埒P子燁陛下以及護國劍圣秋慕白前來神都,參加三年一度的秋獵大賽,你昨日在璃光女神像上被至尊賜了女神花冠……” 他一口氣哇哩哇啦說了一大堆,終于喘了口氣,“現(xiàn)在你知道本官到底為什么在這里了?” 月生雖然健忘,倒是不笨,“哦,太守辛苦,月生明白了?!?/br> “好極了?!敝芴鼗厣碇钢雷由系囊律押兔婢?,“空桑劍圣托我送來的,既然陪同鳳帝陛下出席秋獵,還是穿得像個樣子吧?!?/br> “哦?!?/br> 周太守覺得終于完成任務了,轉(zhuǎn)身要走,行了幾步,又停下來,“對了,你要是有空,麻煩洗個澡!臭死!” 月生:“哦?!?/br> 她流浪了這么多年,除了下雨天淋一淋,大概也沒怎么好好洗過澡。 洗澡…… 怎么洗? 她穿著那一身邋遢灰袍子,從屋子里出來,剛好院外有個水池,養(yǎng)了些荷花和鯉魚。 撲通! 月生跳了進去。 秋慕白剛好來檢查今日周太守的事情辦得怎么樣,看她跳進水里,趕緊跟著跳了進去,“喂!你這是干什么!年紀輕輕,怎么就輕生?看到的芳尊不是你想象中的沒關(guān)系,覺得難過的應該是他,不是你!因為他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 月生直愣愣等他說教完,“內(nèi)個,我想洗個澡?!?/br> “……”秋慕白撲通將她扔進水里,“洗澡你不早說!要幾個人幫忙?四個夠不夠?” “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