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jié)
敖天鏡中那絕色的臉,瞬間美得猙獰可怖,在她耳畔道:“好好做朕的雪姬,腹中的兩個孩子,才可以平安無恙。相信朕,未來的日子,朕會一直對你很好,你將與朕同生,再與朕同葬!窮此余生,都是朕一個人的!至于勝楚衣,這三個字,你這一輩子,都不可以再提,想都不可以想!” 他從后面,將她抱入懷中,幾乎是如癡如醉一般,“你是朕的雪姬,從今以后,永遠都是!” 蕭憐僵直著身子,一動不能動,雙眼死死瞪著鏡中的兩個人,如臨噩夢,卻將嘴唇咬破了都無法醒來! —— 而在修羅海的黑浪之上,那艘大船依然緩慢前行。 雪梅深也在妝臺前坐下,望向鏡中的自己。 一張蕭憐的臉。 湘九齡真的是安排了一場好計謀??! 她輕而易舉地哄騙了那個占據(jù)了蕭憐身子的惡靈,讓她乖乖地跟著她上了船,服下了麻藥。 湘九齡親手主刀,替兩個人換了面皮。 從現(xiàn)在開始,蕭憐是雪梅深,而雪梅深則是蕭憐。 這時,外面的水手發(fā)出驚呼,雪梅深從舷窗望出去,遠處百丈的海潮遮天而起! 一襲黑衣,迎著天風,立于其上。 勝楚衣來了! 然而,好戲,才剛開始!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粲然一笑,滿是解脫般的滿足感。 “敖天,我再為你做最后一件事,此生此情,就到此為止,來世,不要再讓我遇到你。” 海潮之上,勝楚衣微微合目而立。 一千朵血幽曇,他在竹林的小屋中,一朵一朵,用了一天的時間,全數(shù)吃完。 用來自地獄的花,將原本徹底壓制下去的方寸天黑暗的邪魔力量再次喚醒,才強行將體內(nèi)的重傷全部壓制,重新御了滄海訣,踏浪而來! 湘九齡躍上船首像的頭頂,仰面看他,妖艷地笑,“勝楚衣,你來了啊,還真是快??!” 勝楚衣的眼簾緩緩掀起,在滔天的海潮聲中,那聲音異常沉靜清晰,“人呢?還來!” 他的雙眸,已是血幽曇的顏色,猩紅如一對琥珀。 “勝楚衣,蕭憐就在這船上,你若是有本事,就下來救她。不過你不要忘了,她可不是鮫人,這滔天的巨浪,只要輕輕一拍,她可就死了!千萬手下留情??!” 勝楚衣晃了晃脖頸,“你說的沒錯?!?/br> 他手持霜白劍,躍下百丈浪頭,飛旋而下,腳尖點在桅桿上,“人呢?” 湘九齡擊掌三下,“既然來了,這么著急干什么,勝楚衣,你自出生,就從未回過海國,陛下作為你的舅父,念及親情,卻始終對你牽腸掛肚,如今你千里追妻而來,初入修羅海,怎么能讓你空手而還呢?” 她話音方落,整個人向后躍出,棄了船,御浪而起。 黑浪之下,一個碩大的身影轟然撞上船身,將奢華的大船頓時沖擊成兩截。 與此同時,無數(shù)只生著巨大吸盤的觸手,從海底如瘋長的野草般蜿蜒破水而出,涌向勝楚衣。 一只,兩只,不知多少只,形形色色的巨大海怪,將大船的殘骸如頑劣的孩童踩碎破風車一樣,碾壓而過。 湘九齡立在浪尖上笑道:“勝楚衣,好玩嗎?仔細找找,你心愛的女人到底在哪里?是在殘骸中,還是已經(jīng)落進水里了?” 勝楚衣避開一只從天而降的巨大觸手,鉆進船艙。 那觸手就如生了眼睛一般,緊隨其后,瘋狂涌入,一路將木質(zhì)的走廊擠破,半只已經(jīng)傾覆的船,在海上顛沛著晃動。 勝楚衣在艙內(nèi)翻了一間又一間房,“憐憐!憐憐!……” 他瘋了一樣,一個接一個房間去找,一層又一層向下找去。 那觸手鉆進船艙的部分越來越粗,最后被龍骨卡住。 海怪該是大怒,直接甩起觸手,就直接連帶著,將已經(jīng)沒入海水中的半只船嗖地揚到半空瘋狂晃動。 艙內(nèi)的勝楚衣被晃得從墻壁這邊飛撞到那一邊,依然奮力去將每個角落都翻一遍,“憐憐,你在哪兒?你應(yīng)我一聲!” 他的乙木生已經(jīng)有許多天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可卻不敢放棄希望。 外面,那海怪瘋夠了,將半只船直接甩了出去。 另一只海怪,從海中飛躍而起,如一只巨大的怪鯊,張開血盆巨口,咔嚓一下,將船咬成兩截。 “楚郎——!” 勝楚衣立在船只殘骸的這一頭,看到蕭憐正在被怪鯊的巨口中的那半截船中,身前是巨大的尖牙,下面是漆黑的海水和海中涌動的怪獸,而后面,是怪鯊的咽喉。 怪鯊咔嚓,嚼了一下,巨齒落下,蕭憐一聲尖叫,那小半截船便被碾碎了一分。 巨口再次張開,蕭憐所在里面,驚聲尖叫!再有一下,就會連人帶船全部吞下去。 勝楚衣抽出霜白劍,扔出劍鞘,直接抵在了巨鯊的口中,便要飛身過去救人。 這時,半空中的海浪上,響起湘九齡的聲音,“勝楚衣,這世上的男人經(jīng)常會被問到一個問題,若是你的妻子與你的母親同時落水,你會先救誰?” 她手中不知何時,拎著一個女子,“這個阿丑,不知你認不認識?” 阿丑仿佛剛從昏迷中醒來,茫然地看著眼前海上怪獸瘋狂涌動,殘破的船只殘骸,還有那殘骸上立著的黑衣男子。 她容顏盡毀,雙眼迷茫,可勝楚衣只需一眼,便認得出她是誰! “公主!” 阿丑不知他在說什么,“我在哪兒?。俊?/br> 湘九齡哈哈大笑,“太好玩了,勝楚衣,來??!游戲開始!讓我看看,你會選誰!” 她抬手將阿丑給推入海中,完全沒有半點留情,也沒有一絲猶豫,雙眼興奮地瞪著,等著看好戲! 一只觸手從海中涌出,直接從半空卷了阿丑,之后飛速收入水中,將她拉向深海。 怪鯊口中,蕭憐喊道:“楚郎!別管我!”凄凄切切,全是訣別之意! 勝楚衣?lián)P起手中霜白劍,直向抓了阿丑的那只海怪猛地擲去,之后轉(zhuǎn)而飛身撲向怪鯊,張開雙臂,將蕭憐一頭抱住懷中! 咔嚓! 一片漆黑! 怪鯊的嘴合攏起來! 巨大的頭沒入了海中。 周遭的海潮頹然散去,張狂涌動的怪獸失去了目標,繞著湘九齡的浪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湘九齡微微皺了皺眉,“你還真是癡心??!可惜了!同生共死,哪兒有那么容易!” 她揮了揮手,“都散了吧,我的戲唱完了?!?/br> 說罷,遣散海怪,御了浪頭,直接向深淵海國的大陸方向飛快而去。 湘九齡的身影,眨眼間就消失在海平面上。 剛剛散去的海怪又開始隱隱躁動。 接著,海上一陣沖天的海浪飛旋而起,一個男子懷中抱著個女子,手持霜白劍,立在了浪頭上。 海云上用肩頭蹭了一把臉上的污穢,罵道:“媽蛋,真特么難搞!” 他低頭看看懷中的阿丑,阿丑正直愣愣地看著他,“小云,你怎么在這兒?” “啊,女神啊,我,剛巧路過?!?/br> 海云上將阿丑放下,望了望四周,大吼:“勝楚衣,你要是有種就別死啊!你給我滾出來!” 他話音還未落下,海水之下便已是傳來隆隆巨響,原本游弋在虎視眈眈的海怪紛紛退讓,接著,一道巨大如山的海潮在從深海之中拔地而起,直接轟然沖出海面。 海云上的浪頭相比之下,就小的可憐,他罵道:“喂!你勁兒大了不起??!” 勝楚衣抱著蕭憐,滿心都是欣喜,“憐憐,終于找到你了,我們回去!你不是一直想看鮫人是如何踏浪而行的嗎?看好了??!” 蕭憐的嘴唇動了動,有些話到了嘴邊,就又咽了回去,只是看著他道:“好?!?/br> 那海浪涌動而起,他抱著她,如獲至寶,一路踏浪乘風,出了修羅海,入了碧波海,風馳電掣,沒多久,便已經(jīng)可以看到神皇殿的影子。 蕭憐雙手攬在他的肩頭,靜靜躺在他懷中,卻對這奇遇一般的處境并沒有太多興奮。 勝楚衣見她覺得無趣,問道:“憐憐,是累了嗎?” 蕭憐抬眼看了看他,依舊是抿了下嘴唇,不吭聲。 勝楚衣將她在懷中緊了緊,“就快到了,你抱緊我,我?guī)泔w回去!” 蕭憐兩眼閃著光,望著他的臉,那是男子見了摯愛的情人才有的神情,如今在日光下,海潮上,如此的好看。 勝楚衣運了滄海訣,卷起海浪,飛旋而起,將海云上和阿丑兩個,遠遠的拋在后面,就這樣抱著蕭憐,在神皇殿眾目睽睽之下,在神皇殿落下。 “怎么樣?好玩嗎?”他沒想到能這樣一帆風順地將她救回來,幾乎欣喜地像個少年郎一般,“等將來孩子生下來,帶你去玩更有趣、更冒險的……” 他便說著,便去感受她腹中的胎兒,那是一對龍鳳胎,他都還沒來得及告訴她。 可那話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勝楚衣滿臉的笑容瞬間凝固,不可置信地看著懷中的人,“憐憐,孩子呢?” 蕭憐從他懷中掙扎了一下,跳在地上,退了兩步,“楚郎……,我……” 原本計劃好的一切,此時卻不忍心說出口了。 剛剛在海上這一日,她在他懷中,仿佛重新感受到了一絲生機。 那是三百年來從未體驗過的生機。 原來被一個人真心愛戀呵護,是這樣的。 原來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懷抱是這樣的。 那么,她這三百年,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她到底有沒有愛過?又有沒有被愛過? 換了蕭憐的容顏的雪梅深,忽然開始貪戀勝楚衣的懷抱,和這種被愛戀的感覺。 “我……,楚郎,孩子……,沒了!”她咬牙望著勝楚衣,縱然不忍心,卻必須這樣做。 之后,她等著他暴怒,或者悲痛欲絕,或者遷怒于她,等等,所有可能想象到的后果,雪梅深都在腦海中飛快閃現(xiàn)過一遍。 可是,勝楚衣卻只是一瞬間的哀慟拂過猩紅的眼底,便重新笑著對她道:“沒關(guān)系,你回來了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