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這宮墻之內(nèi),唯一給過她溫暖的兩個人,都被這母子兩害死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勝楚衣安靜地進(jìn)來,腳步悄無聲息,如夜色降臨。 “憐憐,死者已矣?!?/br> 蕭憐輕撫棺蓋,“我被賜了一百釘棍,他是唯一一個敢上前安撫我的人,把他沒用過的汗巾給我咬著,怕我傷了舌頭?!?/br> “他拿了好酒,第一個想要分享的人就是我,可惜我沒有與他共飲,此生再無機(jī)會!” “我被揭發(fā)所有罪名,滿室鳳子龍孫,手足兄妹,只有他肯替我披一件衣裳?!?/br> “如今,他又因我而死!” “文文弱弱的一個人,哪里來的那么大勇氣,敢為我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她茫然轉(zhuǎn)身,看向勝楚衣,“勝楚衣,他是唯一一個真的將我當(dāng)成手足至親的人,我卻大膽地以為只要他不吭聲,不惹事,蕭素就會放過他!蕭淡被從城墻上扔下來的時候,我就應(yīng)該派人將他救出來,可我都干了什么?我完全置他于不顧!” 勝楚衣在那靈前上了一炷香,“憐憐,自古帝王,哪個不是踏著尸山血海而來?你不可能顧全所有的人。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br> 蕭憐的手在棺材的一角狠了狠,“旁人的死活,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當(dāng)初就不該圍城,就該聽司命的話,一日一夜拿下便是!那些老百姓的死活,關(guān)我屁事!是我太貪心,我想要天下歸心,我想要百姓擁戴,我貪圖虛名,結(jié)果卻害了八哥的性命!” 勝楚衣眉頭微微一蹙,沒來由地一陣不悅,“欲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為你而死,該是他的榮耀?!?/br> 蕭憐在靈堂立了一夜,兩眼瞪著那靈位,筆挺如一支箭! 勝楚衣就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般,立在她身后,陪了她一夜。 直到天將亮?xí)r,蕭憐才抬起頭,回身道:“勝楚衣?!?/br> “嗯?” “謝謝你陪我。” “你我之間,何須多言?!?/br> 蕭憐這才,仿佛堅強(qiáng)用盡一般,恢復(fù)了女兒家的柔軟,伏進(jìn)他懷中,“你可以調(diào)動冰淵了?” 她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之后等著他回答。 勝楚衣雙眸之中,染了一抹濃黑的深淵之色,“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用出來了?!?/br> 蕭憐的頭枕在他肩頭,抱在他脊背上的手,緩緩釋出淡淡綠色的乙木生。 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真的不是方寸天? 那到底為什么? 他沒有說真話啊…… “憐憐,若有一日,我如今日城樓上的蕭譽(yù),你當(dāng)如何?” 蕭憐心頭一緊,抬起頭來,“你說這個干什么?你怎么會如他!” “那又或者,如蕭素一般?!?/br> “勝楚衣,你好好的,胡說八道什么?” “只是想知道,我若入了絕境,再無挽回的余地,憐憐會如何?” 肩頭被鑿了一拳,“在大盛宮,你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就算落入地獄深處,我也會將你拉回來?!?/br> 勝楚衣低頭看著她,“那若是有朝一日,我已瘋魔,無藥可救了呢?憐憐可會親手給我一個了斷?” “不!”蕭憐抬手捂住他的嘴,“不……,你要是瘋了,我就陪你一起瘋,絕不留你一人!” 勝楚衣冷了一夜的臉,這才緩緩浮起了笑容,“好的,憐憐,我記住了。” —— 朔方與藏海、空桑三國交界的邊境上,大軍壓境,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中軍帳中,卓君雅描畫了濃重的鳳稍,染了紫紅雙唇,已是一副妖艷萬分的模樣,攬了秋慕白的脖頸,坐進(jìn)他懷中,“師兄,咱們還等什么?你我聯(lián)軍,踏平他朔方本就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何須瞻前顧后?” 秋慕白想推開她,又不忍心。 可被她這樣投懷送抱,又覺得尷尬萬分,“師妹,起來說話?!?/br> “起來做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我現(xiàn)在來了,你卻不喜歡了?難道你嫌我不能再舞劍,便是個廢人,配不上你了?” “不,不是,師妹,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可是……,可是不該是這樣?!?/br> 秋慕白堂堂萬劍宗宗主,如今卻說不出一句囫圇個的話來。 “那你想要怎樣的?我都如你的意?!弊烤磐嶂^看著他,妖艷嫵媚中,一抹天真,極致地誘人。 空桑劍士,天下無雙,最是講究的,就是一個端正。 秋慕白傾慕她,守護(hù)她這么許多年,也曾盼過她對那個人死心,卻從未想過如此無媒茍合。 “雅雅,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話。” “師兄有什么話,不能這樣說?”卓君雅兩眼迷離地看著他,“又或者,什么話都不用說……” 她低頭湊近他,揉著他雪白的長發(fā),雙眸妖媚,勾魂奪魄。 可就在雙唇迫近秋慕白的瞬間,她忽然停了下來。 他竟然呼吸這樣平靜,她已經(jīng)坐進(jìn)他懷中了,他都沒有一點男人的反應(yīng)! “秋慕白,你不喜歡我?” 第139章 天命神皇,救世之能 秋慕白溫聲道:“雅雅,起來說話,我們不要這樣。” 卓君雅羞惱,從他懷中下去,“我們不要這樣?你不是等了我很多年了嗎?你不就是喜歡我這樣嗎?怎么?唾手可得的,突然就不喜歡了?” 秋慕白起身,整理了一下一絲不亂的衣袍,不愿與她過多爭辯,“雅雅,我軍中還有許多大事要處理,你冷靜一下,以后有機(jī)會,我們再談,先告辭了!” “秋慕白,你給我回來!” 卓君雅飛身擋在他身前,“你不能走!”她攔腰將他抱住,收斂了剛才妖媚的神情,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師兄!你不能走,尊上已經(jīng)不要我了,甚至親自出手廢了我,阿青也死了,如果師兄你也不要我了,我該怎么辦?” 秋慕白有些心痛,也有些莫名的嫌棄,將她輕輕推開,“雅雅,我不會不要你,你我?guī)煶鐾T,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師妹,只是……,我心中的雅雅,不是這般模樣。” 卓君雅抓住他的衣袖,“師兄,你別推開我,你喜歡我什么樣子,我改啊!你告訴我??!” 秋慕白憐憫地看著她,“我心中的雅雅,干凈溫柔,如一朵蓮花,你的眼,被太多塵埃蒙蔽,就算端坐鏡前,也看不清自己的本來面目了,雅雅,你先靜一靜,師兄不會棄你不顧,有什么事,我們改天慢慢再說。” 他繞過她,絳衣白發(fā),手持桃花劍,翩然而去,留下卓君雅呆在原地。 蓮花!蓮花!憐……! “秋慕白!你也喜歡蕭憐對不對!你自從神都秋獵回來,就對我不理不睬,你喜歡蕭憐,對不對!”卓君雅一聲尖聲吼叫。 秋慕白行至大帳門口,腳步驟然停住,“莫須有!師妹,是不是在你眼中,除了情愛和嫉妒,就再沒有什么別的了?”說完頭也不回,出了大帳。 卓君雅轉(zhuǎn)身,對著已經(jīng)空蕩蕩的門口,頹然癱坐在地,口中念念叨叨,“蓮花!蓮花!你喜歡的是蓮花,他喜歡的也是蓮花,世上的男人,都喜歡蓮花,難道我做得還不夠?難道我還不像一朵蓮花?” 她神經(jīng)質(zhì)地理了理鬢角,重新站起來,強(qiáng)行收斂了臉上扭曲的肌rou,之后端端正正綻出圣潔的笑容,在濃艷的妝容之下,如同一朵詭異的妖蓮。 …… 藏海與空桑的大軍壓境三日,始終在等著神都方面的圣諭,只要溫庭別的手諭一到,便要立刻跨過邊境,踏平朔方! 然而,三日來,圣諭沒等到,卻等到另一份軍情。 孔雀王朝舉國興兵,借道朔方,直撲邊境而來。 卓君雅與秋慕白再度會在一處,對著那份奏報,誰也不說話。 良久,秋慕白終于清了清嗓子,“如今的情形,并不意外??兹概c朔方早已有和親之盟,孔雀的版圖又躲在朔方的后面,所謂唇亡齒寒,千淵為了自保,此番一定會鼎力相助朔方,而且必會將戰(zhàn)場控制在朔方國內(nèi),以他和以清公主的算計,絕不準(zhǔn)許這場戰(zhàn)火蔓延到自己的國土上。” 卓君雅今日重新?lián)Q回過往的清淡裝扮,黛眉朱唇,端莊高貴,“師兄說的沒錯,聽說以清率領(lǐng)的大軍,本來是在璇璣城下作壁上觀,如今也揮師向東,向邊境而來,估計再過三兩日,就會與千淵會師?!?/br> 秋慕白見卓君雅終于能好好跟自己說話了,心下安慰,面上的表情就溫和了許多,“蕭憐倒也是心大,敢讓對手的軍隊在自己的國土上橫著走。” 卓君雅有意無意地擺弄著桌上的文房四寶,“師兄這是替蕭憐擔(dān)心呢?還是替我們擔(dān)心?” 她好不容易端莊了一會兒,又突然拈酸呷醋,秋慕白無奈道:“雅雅這話怎么說呢?我何須替蕭憐擔(dān)心?” 卓君雅知道自己又失態(tài)了,趕緊重整了一下精神,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說,蕭憐如此信任千淵,連我都替她捏一把汗啊。又或者,他們兩個如此精誠合作,實力不容小覷,我們可要當(dāng)心了。” 秋慕白不想過多揣摩她善變的心思,凝眉看著那本奏報,“蕭憐,雖好斗,但不好戰(zhàn),雖殺伐果斷,但并不嗜血。在自己的國土上開戰(zhàn),對她沒有半點好處,這場仗,只怕是打不起來,” 卓君雅見他又一門心思揣摩蕭憐,立時沒來由地一陣惱怒。 剛要發(fā)作,外面又有人來報:“陛下,緊急軍情,十萬火急!” “進(jìn)來!講!” “東煌突然興兵,太華魔君,御駕親征,不宣而戰(zhàn),東境告急!” “什么!” 卓君雅蹭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看向秋慕白,“師兄果然料事如神!” 秋慕白眉頭依然緊鎖,“這一步,只怕是他們早有準(zhǔn)備了?!?/br> 這時,外面又有空桑的人飛速來報,“稟護(hù)國劍圣,陛下的欽差剛剛抵達(dá)大營,傳了陛下旨意,命護(hù)國劍圣即刻班師回朝!” 這回輪到秋慕白蹭的站起來了,“什么?可是朝中出事了?” 那人支吾了一下,道:“聽說,聽說是東煌的海王艦隊,已經(jīng)越過無盡海……” “什么!” 秋慕白與卓君雅對視一眼,卓君雅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剛才的急躁,坐了下來,“看來,東煌的太華魔君還真是對這個帝后寵愛地?zé)o以復(fù)加?。∪羰撬浪牡酆笈c那國師不清不楚……” 秋慕白見她如此情形下,竟然先想到的是這個,皺了皺眉,“師妹,你不要輕舉妄動,那太華魔君絕非善類,也絕非你我想得那么簡單。” 卓君雅莞爾一笑,“看把師兄緊張得,我就是隨便說說,師兄國內(nèi)軍情緊急,還是盡快去早做處理吧。” 等她把秋慕白送走了,召喚了藏海的將領(lǐng)進(jìn)帳,“撤軍,孤王要親自去會一會那太華魔君!” —— 七日,蕭憐的大軍在皇城腳下按兵不動,每日都只聽見蕭素瘋了一樣在城樓上的叫罵。 她一直在靈堂為蕭譽(yù)守靈,同時靜靜地等著邊境的消息,臨近七日,內(nèi)心不由得有幾分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