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九曲回廊的盡頭,層層疊疊水廊深處,便是勝楚衣當初專門為蕭憐開辟出的寢殿,如今卻成了軟禁她的囹圄。 數(shù)日來,她每天除了按時吃飯,認真吃飯,偶爾在屋內(nèi)稍作活動,便是閉目養(yǎng)神。 多少年來暴烈的心氣兒,為了他,如今都消散無蹤。 茉葉小心替她按捏腿腳,減少妊娠的艱辛。 “月明可好?”蕭憐合著眼問道。 “回娘娘,秦小姐那日被蒙了心智,受了屈辱,醒來后,尋死覓活了好幾天,可好周公子是個寬厚的人,再加上無非都是些女人動的手,秦小姐又是心大的人,安慰了一段時間,也就想開了。” “嗯,她沒事就好?!?/br> “不過,弄塵大人卻是個落井下石的,憫生君被逐出大盛宮的時候,他順手把秦小姐他們兩個也給扔出去了。” “好,知道了?!?/br> 弄塵始終還是個有心人,懂得如何在驚變之中如何最大程度保全己方,如今既然已沒了后顧之憂,她便悄然松了一口氣。 “那么朗清他們怎么樣了?” “他……,他們遵照娘娘的吩咐,都老老實實地按兵不動?!?/br> 蕭憐睜開眼,“他?”她看了看茉葉有些粉紅的臉,淡淡笑了笑,“有機會見到他,替我告訴他們,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無論如何,都要忍,等我的命令?!?/br> “可是娘娘……!您是這大盛宮的皇后!” 蕭憐向榻上靠去,重新合了眼,“勝楚衣為帝,我才為后,勝楚衣若是不在了,我……” 她又睜開眼,“他不會不在?!?/br> 這時,外面?zhèn)鱽硪贿B串細碎的腳步聲,門口一聲通傳,“帝后娘娘,姜皇妃求見?!?/br> 茉葉連忙道:“娘娘,我去趕她走?!?/br> “不必了,讓她進來?!?/br> “是?!?/br> 姜艷翎是帶著晚膳來的,四菜一湯,有葷有素,沒什么特別的,倒也不算粗糙。 “臣妾給帝后娘娘請安。”她一進門,便先看了蕭憐的肚子一眼,“娘娘的肚子,真讓人羨慕,該是快有六個月了吧?” 蕭憐不語,徑自動筷,也無需茉葉布菜服侍。 茉葉不放心,擔心有毒,抬手攔了她,使了個眼色。 蕭憐輕輕撥開她的手,“姜皇妃如今主理后宮,如果本后因為飲食中毒,她也在劫難逃,她不會這么蠢?!闭f著便自顧自大口吃飯。 姜艷翎在屋內(nèi)邁開蓮步走了一圈,“娘娘的吃穿用度,還真是簡樸的可以,這寢殿內(nèi),也沒什么特別的裝飾?!彼S手抓了把幔帳,“前兩天,君上剛賜了臣妾幾匹稀罕的天水重絲,說是早就絕跡的珍惜玩意,讓臣妾隨便裁幾身貼身的衣裳,不然來日上了天澈宮這么溫暖的地方,還穿著冬衣,始終厚重?!?/br> 她婷婷轉(zhuǎn)身,看著埋頭吃飯的蕭憐,“那天水重絲還真是好東西,摸在手里,要多滑就有多滑,就像女子的肌膚一樣,若是做成寢衣,穿在身上,想必君上一定會喜歡。不過臣妾覺得,若是住進天澈宮,那幾匹布,還是拿來做幔帳合適,畢竟,君上每日的好東西賜個不停,區(qū)區(qū)天水絲,也不見得有多稀罕?!?/br> 她彎彎繞繞說了一大串,見蕭憐主仆也沒人搭話,就覺得沒意思,“對了,剛才臣妾進來時,正巧看見那軟轎又上來了,今晚,臣妾給君上安排的,是三年前東海邊越國進貢來的容妃,據(jù)說極擅水性,生得如鮫人般美艷,正合了君上的樂水之心,說不定今晚會在蘭陵泉伴駕呢?!?/br> 茉葉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皇妃娘娘說了這么多,看得出君上對您是如何地信任寵愛,只是,奴婢怎么始終沒聽說過您做過那乘軟轎呢?” 姜艷翎還沒開口,瓷兒頂了回去,“我們娘娘主持后宮,日理萬機,君上怕娘娘辛苦,不忍心日夜cao勞。” 茉葉嘲笑,“哦,是這樣啊,原來只是個白干活的。那蘭陵泉,皇妃娘娘覺得是個寶貝,下面有多少人也巴望著想進去,可最后還不是被君上給了我們娘娘當澡堂子?!?/br> 瓷兒喝道:“這里哪有你個奴婢說話的份!” ------題外話------ 國師,快要被本君玩壞了,誰來救救他? 第124章 絕地反殺,后宮散盡,江山不倒 茉葉翻了個白眼,“說起奴婢,要是沒記錯的話,皇妃娘娘好像還扮成奴婢混進蘭陵泉兩次呢。” 姜艷翎剛剛的得意頓時全沒了,卻依然端著端莊得體的模樣,“好了,你們兩個,吵什么!本宮替君上主理后宮,至少盡了為人妻的本分,倒是帝后娘娘,如今只怕是身子不方便,連最后一點女人能為男人做的,都不行了吧?實在是令人惋惜。來日帝嗣一出,只怕就再無恩寵。女人啊,最怕的就是被人棄如敝履。” 蕭憐吃飽了,將筷子一撂,“看來你今天上來,他并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姜艷翎立時警覺起來。 “你已經(jīng)多少次無詔擅入天澈宮了?你就不怕被他知道了?” 蕭憐站起身,由茉葉扶著,在屋子里慢慢走了幾個來回,消食,淡淡一句話,便嚇的人有些豎寒毛。 畢竟現(xiàn)在的帝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又極為殘暴,短短數(shù)日,已經(jīng)有數(shù)名上來侍奉的妃嬪死于非命了。 姜艷翎本是來看她笑話的,如今笑話沒看成,卻被嚇住了,她強作鎮(zhèn)定,“君上此刻只怕正忙著與新人歡愉,沒空理會這等小事?!?/br> “是嗎?既然你渾身都是膽,那就多坐會兒吧,茉葉,姜皇妃爬上來一趟,也是辛苦,看茶?!?/br> 茉葉嘴角一抿,透出詭異的笑,乖乖地去斟茶了。 姜艷翎不是傻子,發(fā)覺情形不對,便要腳底抹油,“算了,不用了,看著娘娘食欲尚好,臣妾也安心了,臣妾這就回去給君上復命,不打擾娘娘安歇了?!?/br> “遲了,他已經(jīng)來了?!?/br> 蕭憐一聲不咸不淡地話,如一道催命符。 姜艷翎帶著瓷兒往門口走,經(jīng)過一道幔帳,驟然全身一陣徹骨寒意,她慢慢轉(zhuǎn)頭,向那帳后望去,勝楚衣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立在那里,正一尊陰影中的神鬼雕像一般盯著她。 “君上!”她撲通一聲,兩膝軟了,當場跪下,“臣妾不知君上駕到,請君上恕罪!” 勝楚衣一言不發(fā),眼光從她身上移開,徑直走進屋去,茉葉便悄咪咪退到了出來。 他走到蕭憐身邊,整個人幾乎貼了上去,看不出情緒,“今晚的容妃,甚美。” 蕭憐被他堵在面前,“借過,喘不過氣。”將臉別向一邊。 “可依然不及憐憐萬一?!彼峙驳剿矍?,擋了她視線。 蕭憐就又把臉挪向另一邊,“悶,讓開!” “憐憐,”勝楚衣極力學著溫柔的樣子,“別的女人多看他一眼,你都受不了,為什么我到如此地步,你都無動于衷?今晚的容妃,你想怎么處置才會開心,你告訴我?!?/br> 跪在外面的姜艷翎便是一愣,什么情況?不是說感情破裂了嗎? 站在她旁邊的茉葉兩眼望天,無聲地嘴巴開合,吐了四個字,“自取其辱”。 君上每天晚上都膩在我們娘娘這里獻殷勤,抬上來的女人,全都脫光了在前面跪到天亮。 也只有你這種蠢貨才不知道! 還當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卻全是人家兩口子斗氣的工具。 里面,蕭憐將手撫在肚子上,“無聊?!?/br> “憐憐,除夕那晚,我的確太過分了,可是我已經(jīng)認錯了,我在改了,你試試喜歡我,我會比他待你更好,我比他更愛你!” 蕭憐看熱鬧一樣看他一眼,滿臉莫名其妙,“你累不累?” 勝楚衣如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貼著她,“憐憐,我只想你也喜歡我,我只想你像對他一樣對我。” “不可能?!?/br> 咣地一聲巨響! 嚇得跪在外間的姜艷翎一哆嗦,原本吃飯的桌子,被勝楚衣直接掀飛了出去。 “你到底要怎樣!” 一聲突如其來的咆哮,他剛剛還溫順地如一只大狗,轉(zhuǎn)眼間又變成暴怒的魔頭。 蕭憐早就對他的喜怒無常見怪不怪,“我要他,你把他還給我,或許我還能在你的神位上燒根香!” “蕭憐!”勝楚衣抬手又要打,可那手就停在了半空,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蕭憐抬頭,雙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情緒的波動,他在!他始終都在!他如此境地之下,依然拼勁全力地在護著她。 勝楚衣終于收了手,狠狠地指著她,“我若不是因為他,早已將你撕成碎片!” 他怒而拂袖,走到門口,順手一把抓了姜艷翎的頭發(fā),不由分說,拖了人就走。 姜艷翎沒想到厄運會突然掉到自己頭上,一路慘叫掙扎,卻根本無濟于事。 沒多久,天澈宮中就想起她的慘叫聲和蟒龍鞭的抽打聲,那慘叫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慘烈過一聲,直到幾近黎明時,才漸漸停息。 一整夜,蕭憐用棉花堵了耳朵,蒙在被子里,護著肚子,安心睡覺,安心養(yǎng)胎。 赤裸著身子跪在冬夜寒風中的容妃,一夜未敢出聲,連驚帶嚇,第二天一病不起。 而皇妃姜艷翎,則渾身是血,被蟒龍鞭的逆鱗剮得皮開rou綻,體無完膚,被抬出去的時候,蜷縮著的身子已經(jīng)是僵硬的了,一場春夢還沒開始,自以為勝券在握,卻一個得意忘形,行差踏錯,便香消玉殞。 勝楚衣白凈的臉上濺落了鮮血,攥著浸透血的蟒龍鞭,坐在皇座之上,猩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全是嗜血的魔魅,“到底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他已經(jīng)分不清現(xiàn)在到底是誰在控制誰,除了暴怒,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傷害不了她,也接近不得別的女子。 他沒辦法不迷戀她,卻根本得不到她! 他不管做什么,甚至在她心中連一點波瀾都掀不起來。 只要閉上眼睛,便都是她的臉,只要安靜下來,耳邊就是那個聲音,“憐憐……,憐憐……?!币宦暵暎钋?、溫柔又神傷的輕喚。 “勝楚衣!我得不到她!你也永遠別想再見到她!” 他重新端坐,“來人。” 弄塵從外面匆忙進來,“君上,有何吩咐?!?/br> “找?guī)讉€泥瓦匠來?!?/br> “君上,您這是……” “替本君的帝后,砌一堵墻!” “……” 很快,一道高墻,把蕭憐的寢殿徹底封死起來。 “從今日起,不準任何人探視,本君要賜給最心愛的皇后一座活的大墓!” —— 當年以八抬大轎風風光光送進皇宮的皇妃,如今被太華帝君以蟒龍鞭凌遲而死,姜家的人如何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