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勝楚衣神祗容顏浮起燦然笑意,“她是東煌的大帝姬,身份無比貴重,我這做父君的,豈能不小心加護?你暫且精心安養(yǎng),到了夏天,就陪你回西陸,將她接來?!泵獾谜旄Y身邊那些妖魔鬼怪混在一起,學些邪門歪道! 蕭憐立在山頂,望向西邊,“好,西邊,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br> 忽然,她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一處奇怪的長條石凳,“蹺蹺板?” 勝楚衣:“……,那是情人石。” “過去看看啊。” 蕭憐捉了他的手,衣裙掀起一路雪花,快步走了過去。 那情人石看起來像是一條長凳,卻只有一條腿在中央,活像一只蹺蹺板。 勝楚衣揮袖將石頭上剛剛落下的一層積雪拂去,露出極為光滑的表面,牽她在情人石兩頭分別坐下,端正的身姿,淡淡看她。 蕭憐坐在石頭那頭莫名其妙,“這有什么奇怪,我以前見過蹺蹺板,無非如此,為何叫情人石?” 勝楚衣這邊稍稍用力,蕭憐那邊就被翹起來些許,“這石頭的典故,我也是來過幾次后,經弄塵的口才知道。原來曼陀羅城中的青年男子,若是有了心儀的姑娘,就會約她來這山頂觀景,兩人共坐在石上?!?/br> 他說著,身子又稍微向下沉了沉,蕭憐就向他這一側又滑了一些,“因為男子比較重,那姑娘就會從石頭的那一頭,緩緩滑向男子?!?/br> 蕭憐被他用蹺蹺板舉了個高高,就坐在石凳那一頭吃吃地笑,“然后呢?” 勝楚衣依然一本正經地端坐,“然后,姑娘若是愿意滑到男子身邊,乖乖地與他坐在一處,便算是愿意嫁他為妻。” 他看向下面的已經蓋了一層厚厚積雪的曼陀羅城,不經意間身子又向下沉了幾分,蕭憐整個人就緩緩地向他滑了過去。 “可若是姑娘不愿意,這長長的石凳上滑下的過程,就是她考慮的時間?!?/br> 蕭憐還在慢慢向他滑去。 “而那男子若是個心急的人,非但有可能得不到姑娘,還會將人給掀翻在地。” 他說著用力一壓,蕭憐就哧溜地滑落到他身邊。勝楚衣仰面看著漫天大雪,抬臂將手邊的人攬進大氅中,“認識一下,在下勝楚衣,家住天澈宮,”之后低頭在她落了雪的發(fā)間輕吻一記,“姑娘可愿跟我回家?” 瑩白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他的黑發(fā)和大氅的黑狐裘領子上,也落在纖長的睫毛上,隨著他眼睫掀動。 蕭憐看著心癢,湊上去吹了口氣,將睫毛上的雪花吹走,笑嘻嘻膩歪,“好啊,看在你生得這樣好看的份上,可以考慮一下?!?/br> 之后那顆淘氣的頭就被按進懷中揉啊揉啊。 “勝楚衣,我們堆雪人好嗎?” “好,什么都依你?!?/br> …… 等到兩人攜手跑回馬車時,身后留下一對雪人,一個披著銀狐氅,一個披著黑狐氅,手牽著手,并肩而立,向著曼陀羅城的方向。 蕭憐幾乎是一路踮著腳跑回去的,等被勝楚衣抱上馬車時,鞋襪都已經濕透了。 于是車里很快就扔出來一雙鞋,蕭憐在車里喝著茉葉備好的熱湯,將一雙凍得冰涼的腳塞進勝楚衣懷中,從窗簾的縫隙里向外望去。 一場雪,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停了。 多一分則成災,少一分則不美。 勝楚衣收了融入冰淵的滄海訣,天空頓時放晴,漫山遍野,所有的樹上都是一片雪白,在碧藍的填空下開出蓬松松的雪白的花了一般。 “美嗎?” “原來你真的要帶我看的是這個?” “嗯。霧氣先凝結在樹上,再掛了積雪,便成了玉樹瓊花。” “真美!”蕭憐雙眼亮晶晶地望著車窗外,勝楚衣就借著車廂內幽暗的光線看著她因為玩雪而略有些紅撲撲的臉。 “阿蓮?!?/br> “嗯?”蕭憐落了窗簾,認真地望著他,“怎么了?” “愿你我有生之年,日日如此靜好?!?/br> 蕭憐“哦”了一聲,之后像是沒聽懂一樣,重新望向窗外,勝楚衣面容上便有了些許的寥落。 他繞了這么大的彎子,這么花心思地想與她表明心跡,結果她卻只是哦了一下。 可是下一瞬間,那雙被揣在懷里的腳丫子卻不老實起來,動動動,亂動! 之后就看見蕭憐將臉躲在窗簾的那一頭,暗戳戳地笑,之后抑制不住,哈哈大笑,“木蘭芳尊勝楚衣,東煌帝國太華魔君,想跟小媳婦表白個心里話都不好意思直接說,廢了這么大周章,結果人家沒聽明白,哈哈哈哈哈!” 勝楚衣狠狠摁住她在他懷中亂蹬的光溜溜的腳丫子,“不要亂動!” 可越是不準亂動,越是亂蹬得歡。 直到忽然一腳踹到了不該踹的,蕭憐立刻倒吸一口氣,捂了嘴,表情極為艱難地替他疼了好一會兒。 該不會踹壞了吧…… 勝楚衣好不容易直起腰來,強奈著耐心的滔天怒火,“蕭憐!你,你給本君的等著!” 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拿她怎么樣,他還能拿她怎么樣! 他已經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直到馬車回了大盛宮,停在天澈宮下面,勝楚衣從車廂里將沒了鞋襪,也沒了大氅,還嘻嘻哈哈個沒完的人給打橫抱了出來。 來接駕的弄塵特意額外準備了只裘皮大氅,直接替勝楚衣披了上去。 他就這樣抱著蕭憐,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走上天澈宮去! “勝楚衣,你還疼不疼?” “閉嘴?!?/br> “楚郎啊,我錯了。” “閉嘴!” “君上,你原諒我這一次啊,我真的錯了!” “閉嘴——!” 紫龍帶著人遠遠地跟在后面,被弄塵懟了懟,“你有沒有發(fā)現,君上好像又變了。” 紫龍哼了一聲,“哪變了?” “變得越來越不像木蘭芳尊了唄?!?/br> “他不是芳尊能是誰?”紫龍白了他一眼。 “是……,是滄瀾院見到的那個君上?!?/br> …… 此時,遠遠望著那慢慢登上天澈宮的絕世身影的,還有遠處角落中的一雙眼睛。 奢華的衣裙在雪地中轉了一下,“瓷兒,我們回去吧?!?/br> 因著天氣本就不甚冷,一旦勝楚衣收了滄海訣,空氣中的溫度迅速回暖,那雪就都緩緩化作了春水,從屋檐上滴答滴答匯成小溪。 宮女撐著一把紙傘,挽了那女子,“娘娘,您別難過,君上之所以眼里只有她,不過是因為還沒見過你呢?!?/br> 傘下的女子,生得如雪地中綻放的芍藥花般,眉目含情,朱唇一點,楊柳細腰,不盈一握。 “可是,他要何時才會看見我呢?” “娘娘,您貴為皇妃,美貌驚世,文武雙全,又是八千后宮之首,君上只要轉身,必是第一個看見您?!?/br> 姜艷翎,軍尉姜橫之女,七年前勝楚衣稱帝時,只有十五歲,是第一撥被獻入大盛宮的女子。 當時弄塵看著她生得極美,又有一副好身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琢磨著君上看了會賞心悅目,就隨手扔了個皇妃的封號。 可他分派完,就后悔了,皇妃地位既高,姜軍尉的官職又是統領禁宮兵馬的,如此一來,實在是有些危險。 姜艷翎是被他以太華帝君的名義封的,無錯無失便是不能降級了,于是弄塵索性就給姜橫也升了一級,當了封疆大吏,扔去西北與藏海國相面去了,無詔不得還朝。 此后,他就學乖了,下面再供進來多漂亮的女子,都不敢隨便封皇妃,頂多貴妃到頭,于是這大盛宮中,就只有姜艷翎一個皇妃一枝獨秀了。 然而這種一枝獨秀是毫無意義的存在,因為七年來,太華帝君從來沒出現過的大盛宮中。 就在她獨自一人苦苦熬了七年,本以為一生真的就草草了之時,君上竟然突然出關了。 世間關于魔君的傳說,早已有之,心中便已做過千萬種設想,或威武的,或英俊的,或粗野的,或邪魅的,卻偏偏未料到,這位登基之初就屠城數百萬的魔君,是這樣滿身光華,神祗容顏之人。 她只是遠遠地偷看一次,便是一眼萬年,心中被填的滿滿地,再也容不下旁的。 可他的懷中,卻抱著笑得肆無忌憚的女子,兩人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令人看得眼眶血紅。 她在這深宮之中安靜地等了他七年,至今未能與他說上一句話,而她,剛被從那蠻荒之國接來,就享盡獨寵! “瓷兒,去煮些紅棗姜湯,大雪過后,該暖暖身子。” “是?!贝蓛貉壑虚W著興奮地光。 —— 蘭陵泉中,玩夠了雪,就在溫泉中泡三溫暖的人簡直舒服極了。 貼裹在周身的薄薄浴衣,透出已經明顯隆起的小腹,蕭憐靠在水中的軟塌上,與勝楚衣擠在一起,兩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楚郎啊。” “嗯?” “我愛你?!?/br> “……”勝楚衣兩眼驟然瞪得老大,睡意全無,再看過去時,那人已經在他身邊偎得貓一樣,睡著了。 她果然比他直接多了。 這時,伺候在外面的紫龍無聲無息立在了泉邊不遠處,“君上?!?/br> “什么事?” “外面,有個自稱皇妃的姜娘娘求見,說君上雪中歸來,特意備了紅棗姜湯,為君上暖身。” “紅棗姜湯?”勝楚衣眼睛一亮,“讓弄塵打發(fā)了。” “是?!?/br> “另外,拿點紅棗生姜來,要用汨羅山當年的千日紅,配柳川的沙姜?!?/br> “是。” 蘭陵泉外,姜艷翎端著湯罐,端端正正地跪著,面前蹲著弄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