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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師請下轎在線閱讀 - 第100節(jié)

第100節(jié)

    一旁的侍者便抬腿去找。

    人還沒走幾步,蕭蘭庸的聲音響起,“各位質(zhì)疑朕的太子是男是女,可有問過朕?”

    他身后跟著勝楚衣,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將手搭在蕭憐肩頭,“就算找了個什么老嬤嬤來,若是被人收買了,又如何處置?”

    畢竟是做了多年帝王之人,龍行虎步,威儀八面,環(huán)伺一周,“朕的儲君,朕心中有數(shù),何勞外人費心?一國的太子,身份何等貴重,金玉之軀,豈是什么人說看就看!”

    蕭蘭庸向上方的十二圣尊草草拱手,“諸位圣尊,太子云極,于朔方而言,乃國之重寶,若是有人膽敢欺之辱之,朔方雖小,也必傾國相護!”

    他回身與勝楚衣相視一眼,“朕的國師與別國不同,向來不善觀星求雨,偏愛排兵布陣,八萬黑騎兵,在西陸北部,三年平五國,也算小有威名,百姓送了個雅號,稱之為地獄之師,意在所過之處,片甲不留,寸草不生?!?/br>
    蕭蘭庸越說覺得腰桿子越硬,“我北國朔方,向來在你們這些南方人眼中,就是一處虎狼之地,蠻荒之國,可若是真的動起手來,也不妨叫斯文人看看,什么叫做虎狼之師!地獄之師!”

    他一口氣說完,頓時覺得整個人都高了一截,抬手將蕭憐一攬,“蕭憐是我蕭蘭庸的孩兒,也是我朔方所有的皇族兒女中最出色最中用的一個!所以,我蕭蘭庸今日就在這里言明,不管蕭憐他是男是女,都是我朔方的儲君,未來的北陸之皇!”

    他說著看向卓君雅,“藏海女王,女子為帝為王,也無不可,你說對吧?”

    卓君雅只得點點頭。

    蕭蘭庸大獲全勝,朗聲大笑三聲,“哈哈哈!好,皇兒,跟父皇去歇會兒,待會兒的行獵,父皇等著你再捧黃金爵,凱旋而歸!”

    蕭憐嘆為觀止地看著自己這位掛名老爹,平日里哼哼哈哈老好人一枚,沒想到今日這般派頭,實在是連她都被嚇到了。

    她將胳膊往蕭蘭庸肩膀一搭,爺倆勾肩搭背,豎了大拇指,“父皇勇猛!兒臣拜服!”

    “哪里哪里,這一套戲文,都是國師剛剛教的。”蕭蘭庸低聲道,抹了把汗。

    蕭憐悄咪咪回頭看了勝楚衣一眼,他沉靜淡然的跟在兩人身后不遠(yuǎn)處,向她淺淺一笑。

    他不動聲色、順?biāo)浦?,就騙著蕭蘭庸當(dāng)著整個圣朝的面將話撂下了,即便他不在的時候,她被人揭穿了身份,卻依然可以穩(wěn)穩(wěn)地坐在儲君的位置上。

    身后,扔下一干人等,眼睜睜地看著朔方一行人離開,竟然沒人敢開口攔人下來。

    蕭萼不干了,追在后面喊:“父皇,她真的是女扮男裝啊,這件事是……”

    “蕭萼!你給我回來!”姍姍來遲的皇后沈玉燕早就按捺不住了,一聲怒吼,“你豈能幫著外人欺辱自家皇兄!”

    她氣得牙根子癢癢,沒用的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這樣一折騰,當(dāng)著整個圣朝的面撕皇上臉皮,將來蕭蘭庸豈會再多看你一眼!

    蕭蘭庸果然也沒多看蕭萼一眼,“真是朕生的好公主??!”

    沈玉燕心里咯噔一下,這丫頭的前程,怕是完了!不但她完了,蕭素奪儲上位的可能也一星半點沒有了,她這個皇后,只怕都會受到牽連,于是那銀牙一咬,眼神就沉了下去。

    那邊兒,鳳傾城又是發(fā)脾氣,又是撒嬌,對著溫庭別小聲怨道:“你都不幫我!”

    溫庭別因為她,已經(jīng)落得極沒面子,此時眾目睽睽之下,必須謹(jǐn)言慎行,也不能與她說太多,只好轉(zhuǎn)頭與諸位圣尊商議,假裝沒聽見。

    最后商議的結(jié)果,便是既然朔方的皇帝都不管那個太子是不是個帶把的,他們管個什么毛毛?

    雖然各國立儲都應(yīng)當(dāng)向圣朝報備,可圣朝如今權(quán)力分散,十二尊各懷心思,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集權(quán),誰也不能單方面決定一國儲君的選免。

    而且,當(dāng)初朔方向圣朝報備立儲之事時,那文書上白紙黑字,只寫了“蕭憐,先皇后嫡出”這樣的字眼,連皇九子幾個字,提都沒提,所以,讓人想問個欺瞞圣朝的罪名都找不到證據(jù),于是只好暫且作罷。

    溫庭別捏著那紙文書,眉間一個川字,“這文書,當(dāng)時是怎么來的?”

    掌管樞密機要的竹醉圣尊回道:“尊上,據(jù)說是朔方的國師代為起草的?!?/br>
    溫庭別將那卷文書在椅子扶手上一敲,“好一個勝楚衣!”

    ——

    風(fēng)波之后,秋獵大會依然照常舉行。

    這一日的行獵,是歷年秋獵最為精彩的一場,卻也是前來圍觀的人最少的一場。

    因為行獵會在神皇殿對面,海上的一處小島中進行。

    這島名叫“絕境”,是一處四周盡是懸崖峭壁,礁石暗濤的孤島,船只根本無法靠近,所有參與圍獵之人將乘巨大的紙鳶,從千丈崖上跳下,乘風(fēng)滑翔,落入島上。

    若是有倒霉的被風(fēng)刮偏了,掉在海里,除了自求多福外,也必是沒機會再上島行獵了。

    而這一場所祭出的黃金爵也是最多,均由十二圣尊親自出馬,事先安置在了島上的險峻位置,共有十二尊之多。

    既然名為行獵,那就免不了殺生,這也是絕境島上的危險之一,那里除了完全沒有道路、古木遮天外,還棲息著許多毒蟲猛獸,成了十二尊黃金爵的天然守護者。

    由于參與行獵的都是各國的皇族親貴,若是因著圣朝秋獵的原因造成死傷,也會帶來諸多非議,圣朝表示,熱鬧我要看,黑鍋我不背,于是這一場比試,各國準(zhǔn)許自備一名守護者隨同入場,只負(fù)責(zé)看顧本國的獵者安危,不參與奪爵,從而有所折損,也與圣朝無關(guān)。

    當(dāng)然這一規(guī)則落到實踐中,往往變成各國最強者之間的廝殺,最后將奪得的黃金爵安到自家主子頭上。

    三年前,剛好勝楚衣巡邊未歸,朔方因為沒有能者護持,考慮到諸位皇子的性命安全,絕境島行獵是直接放棄了的。

    而今日,既然國師在場,那么陪著蕭憐進入絕境島的,自然就是大國師勝楚衣!

    孔雀王朝那邊,千淵和以清二人一同上了千丈崖,千淵因著剛才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那場鬧劇,臉色并不好看。

    蕭憐是女子這件事,的確是他放出去的消息,但當(dāng)時只是想將她逼迫至絕地,待到秋獵之后,再向她伸出一只手去,那將這個一身炎陽火的人帶走,就是心甘情愿的事了。

    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朔方會有一個如此豬腦子的公主,會當(dāng)著圣朝的面打自己父皇的嘴巴,拆穿自家兄長女扮男裝。

    某人當(dāng)眾受了如此折辱,換了以往,他必是無動于衷。

    可如今,卻心頭一股無名火直竄,若不是剛才以清強行將他按住,剛才已經(jīng)是亂哄哄一團,再加上個孔雀王朝的太子進去,只怕一場秋獵都要泡湯了。

    千淵陰著臉走在前面,他身后,這次跟了個一襲水墨色衣衫的男子,看起來有二十七八的模樣,生得甚是有棱有角,舉手投足之間頗有風(fēng)骨。

    秦月明一面替蕭憐打點,一面道:“你看,那個人就是清風(fēng)俠影江臨仙。今日該是他陪著千淵他們姐倆去絕境?!?/br>
    其實以千淵的身手,在絕境島之中,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勝算,既然準(zhǔn)許帶外人進入,那自然要帶一個手底下最厲害的高手。

    蕭憐看了看江臨仙,還真是一副俠骨柔腸的模樣哦。

    空桑這邊,則是秋慕白一人獨身前往,雪白的長發(fā)風(fēng)中翻飛,桃花劍握在手中,傲然而立,拉著一張雖然好看臉,但怎么看怎么欠揍的臉,仿佛誰都欠他錢一樣。

    而事實上,明明就是他還欠了蕭憐那個混蛋一尊黃金爵,為此要讓他一個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人去那個滿是蛇蟲鼠蟻的鬼地方受罪,實在是豈有此理!

    卓君雅最后姍姍來遲,陪著她一同來的,則是個書生,不用問了,必是她傳說中的那個面首,暖玉蘭衫韋青鳶。

    她眼圈微紅,仿佛剛剛遭受圍攻,受了委屈的那個分明就是她。

    韋青鳶替她遞上帕子,低聲安慰。

    蕭憐好死不死地繞道秋慕白身邊,認(rèn)真道:“快看那邊兒,卿卿我我,郎情妾意,我現(xiàn)在倒是信了,你師妹估計真是個女的?!?/br>
    說完背著手,揚長而去。

    秋慕白將手中的劍鞘向地上一杵!

    媽蛋,小兔崽砸!早晚扒了你的皮!

    蕭憐上一次來千丈崖,是摸黑上來的,四下里又被勝楚衣的滄海訣召喚起的海水團團圍住,完全看不清是如何景象,這一次大白天有機會來,便一定要到處轉(zhuǎn)轉(zhuǎn)。

    她三繞兩繞,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最高的那一處高坡上,孤零零地立著一截焦黑的枯樹,腦中似是有一道電光劃過,可仔細(xì)去捕捉,有什么都找不到了。

    那該就是當(dāng)年那株木蘭樹吧。

    她剛想走近看個仔細(xì),便被人攔了下來,“云極太子留步,前面是神皇殿的禁地,不得靠近?!杯?cè)A圣尊依舊是笑盈盈地將廣袖一收,端端正正立著,擋住了蕭憐的去路。

    “原來是瓊?cè)A尊,本宮無聊,只是想上去看看傳說中的那株樹?!?/br>
    “有什么好看的呢,云極太子請回吧,不過是一株燒焦的樹而已?!?/br>
    “哦?!笔拺z轉(zhuǎn)身悻悻離去,忽然身形一錯,驟然向瓊?cè)A身側(cè)掠去。

    瓊?cè)A也是身手不凡之輩,哪里容她耍詐,當(dāng)下橫身去攬。

    誰知蕭憐的動作比兔子還快,驟然收了身形,從另一邊竄了過去。

    等瓊?cè)A再想追,人已經(jīng)奔到了那株樹下。

    瓊?cè)A是個脾氣好的,趕緊追了過去,“云極太子,都說你是個惹事的,你還真是一會兒不惹是生非就難受,這木蘭樹也是你能隨便闖的?”

    蕭憐見他也不生氣,頓生好感,換了稱謂,“尊上,我只想問一句,為何一株燒死的枯樹,還要立在這里?何不找人挖了去,免得礙了千丈崖的無邊秋色。”

    此時風(fēng)起,秋日的海風(fēng)將整個千丈崖上漸變金紅的樹葉吹動,如一片火海般絢爛。

    瓊?cè)A悠悠嘆了口氣,“何曾不想啊,當(dāng)年也曾派人來想將其連根拔起,鏟除干凈,卻沒想到,這樹根本就沒死,不但沒死,而且那樹根,因著日久年深,已經(jīng)將整個千丈崖滲透,若是強行鏟除,只怕這千丈崖會坍塌不說,下面本已被劈成八瓣的神皇殿也恐怕就此陷落了?!?/br>
    “既然沒死,為何過了這么多年,還是一截黑漆漆的焦炭?”

    “大概是在等人吧?!?/br>
    “哦。”

    蕭憐從千丈崖上望向下面的神皇殿,那八道深深的溝壑縱橫蜿蜒,從千丈崖下漫延開去,如八道疤痕,刻在圣朝神都的臉上。

    勝楚衣,你這一劍,真是好??!

    “尊上,我可以摸摸它嗎?”

    瓊?cè)A無奈,“好,殿下摸完了就快過去吧,莫要在此逗留,被旁人知道了,本座保你不得?!?/br>
    蕭憐燦然一笑,“謝謝瓊?cè)A尊?!?/br>
    她小心踏上當(dāng)年炎陽火灼燒過的焦黑痕跡,來到樹下,微微垂頭,將額頭抵在樹上,“我不記得你了,可你還記得我嗎?你在等誰?等我還是等他?我們都回來了,你也該醒醒了?!?/br>
    “很多事,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只有幾個依稀的夢境,還有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故事,可是我知道,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她將手掌在樹干上拂過,便有一抹綠光淺淺滑過。

    蕭憐的手猛地收了回來!

    什么時候她有了這樣的力量?

    木的力量!統(tǒng)御生靈的力量!覺醒了……?

    她攥緊了那只手,小心回頭,見瓊?cè)A并未察覺,于是趕緊草草道謝,匆匆離了木蘭樹。

    蕭憐失魂落魄來到崖邊,行獵的眾人已經(jīng)開始紛紛蹬上巨大的紙鳶。

    勝楚衣立在自己的紙鳶下,安靜地等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臉色有異,當(dāng)是見了木蘭樹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便迎了上去,“憐憐,怎么了?”

    蕭憐攥緊了那只手,“沒事,去看了個稀奇,準(zhǔn)備出發(fā)吧?!?/br>
    秦月明帶著秦方東、蕭洛,七手八腳幫她蹬上紙鳶,忽然,勝楚衣道:“慢著,憐憐下來,這只紙鳶不能用?!?/br>
    秦方東不明白,“國師,怎么了?這個,我們剛才檢查過了,沒問題啊?!?/br>
    勝楚衣的指尖在紙鳶中央的龍骨上輕輕一掠,眾人才看到,那里有一道極細(xì)極細(xì)的縫隙,該是被人動了手腳。

    時間緊迫,旁人都已經(jīng)出發(fā)了,蕭洛趕緊掉頭就跑,“那我再去找一只?!?/br>
    蕭憐沒心思想旁的,那只泛過綠光的手,就像是生了一根刺,讓她煩躁不安。

    沒過一會兒,蕭洛又跑著回來,“殿下,今年行獵的人多,好用的紙鳶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幾個我看過,都是殘的,不能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