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忽然面前的人低聲問:“你又笑什么?” 她立刻就收了笑容,吐了吐舌頭,坦白道:“我忘了?!?/br> 她忘了他在黑暗中能看得見! 忘了就忘了,還這么直白! 勝楚衣果然生氣了,扔了手里的白綢,“自己弄!” 竟敢笑他!又笑他!找個機會把你全身骨頭都打斷! 第28章 草叢里國師很忙 一夜漫長,蕭憐最后笑夠了,被人撈進懷中當暖爐,就稀里糊涂在勝楚衣的臂彎里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大亮,頭頂上的云霧散盡,正是每日日光落在澗底的時刻。 她睜開眼,赫然看見不遠處,一只小花蛇,扁扁的三角頭,正直立起來看著她吐信子。 蕭憐下意識地向后躲了一下,背后的人不緊不慢道:“它不敢過來,怕什么?!?/br> 勝楚衣早就醒了,可是還把手臂給她枕著,一直沒有動。 “你這么劇毒?蛇蟲鼠蟻都離你遠遠的。” “他們怕的不是本座。”勝楚衣指向一個方向,“剛才目之所及,這絕谷不大,若要上去,那邊該是最安全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br> “……猜的也作數?” “殿下若是不想出去也可以,本座愿意相陪,過個三年五載,梨棠倒也多上幾個玩伴。” “勝!楚!衣!”蕭憐對這個忽晴忽雨的妖魔已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一會兒暖得讓人不知所措,一會兒危險地令人毛骨悚然。 兩人來到選定的那一處,勝楚衣向上望去,尋找落腳點,蕭憐看見他后腰別著一卷鞭子,該是昨晚摸到的那個東西。 那鞭子通體烏黑,上面布滿了細密的鱗片,每一片都薄的如同蟬翼刀鋒,鞭柄上,雕著一只龍頭,整支鞭子就恰如一條黑龍,遍布煞氣,不知殺過多少人才會這么兇。跟它比起來,她手上才養(yǎng)了兩三年的血金釘簡直就是毛頭小朋友。 那些蛇蟲鼠蟻不敢靠近,該是怕的就是這把鞭子。 果然變態(tài)的人用的武器都變態(tài),難怪他不愿意跟她明說,而是諱莫如深,鞭子啊,想著想著,她就又樂了。 正在背后咧著嘴不懷好意地笑,結果前面的人一回身,發(fā)現她又在笑,渾身氣就不打一處來,也不說話,瞪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 蕭憐強行調整了臉部肌rou,尷尬地咳嗽了一下,將臉別到一邊兒,假裝看不見。 …… 這一段山崖,果然如勝楚衣所說,還算比較容易攀爬,蕭憐借著短刀和殺生鏈,爬在前面,勝楚衣跟在她下面不遠處。 蕭憐撞上這個妖魔耍賴的時候就沒辦法正常思考,但是到了正經事上,始終心思還是比平常女子要快上許多。 她肋骨斷了,不能用大力,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爬。 但勝楚衣明明可以丟下她,甩出那黑鞭纏住山石來助力,三下五除二就可以躍得無影無蹤,若是還有良心,一個人上到崖頂可以慢慢等她,待到看見她從下面狼狽地冒出頭來,再微笑而不失禮節(jié)地道:殿下,久等了。 可他卻始終跟在她腳下,耐著性子陪著她一步一步向上爬。 心念一閃,蕭憐故意腳底打滑,果然蹬脫的那只腳立時就又落在了實處。 勝楚衣用手掌將她的腳托住了。 “謝謝啊!”蕭憐笑瞇瞇地向下望去,勝楚衣的臉就陰了,又笑!果然是故意的!不知死活! 斷崖極高,換作普通人,困在絕底之下,是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可蕭憐仗著身手好,體力好,特別是兩只手的十根手指的力道極大,再加上勝楚衣在下面護著,便硬生生從下面爬了上來。 即便如此,她身上始終還是有傷,到了距離崖頂還有十來丈遠時,胸口原本隱隱的痛就變成了劇痛,該是斷裂的骨頭終究還是錯了位,碰到了內臟。 她停下來喘氣,對下面也停下來等她的勝楚衣道:“國師先上去吧,剩下的我自己來便好?!?/br> 她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跟他自稱我,卻全然沒有察覺。 “可是傷口疼了?” “沒有,只是累了?!?/br> “越是到了最后,越是要萬分小心,殿下不可分神?!?/br> “十來丈而已,小意思?!?/br> “既然小意思,那便不要拖沓,力久恐有不逮?!?/br> 蕭憐也覺得不能再拖了,胸腔里越來越痛,便不跟他多廢話,將殺狼的那柄小刀拔出來,重新向上一步,又扎入石縫中,咬了嘴唇,向上爬去。 幾丈的高度,卻無比漫長,蕭憐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終于手腕一軟,整個人如風箏一般落了下去! 她經過勝楚衣身邊,看見他伸手去撈自己,卻抓了空,便知這次真的完了。 接著眼前一道黑光劈面而來,她本能的伸手抓住,之后用盡最后力氣繞上手腕,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 斷崖上,寂靜無聲,忽然間,一道破風的脆響,啪的從崖下拋上來一大只。 蕭憐手腕上纏著黑色長鞭,被整個人甩了上來,落在草間,之后又過了良久,崖邊探上一只血淋淋的手,攥著鞭子的末端,鞭子上的細細薄薄的逆鱗全數嵌進了血rou中。勝楚衣一襲黑衣,穩(wěn)穩(wěn)從下面爬了上來,一步一步走向蕭憐,日光之下,猶如地獄歸來的魔神。 他收了鞭子,垂眸俯視暈倒在地上的人良久,最終還是眉頭一皺,俯下身來,伸手去解蕭憐的衣裳,“麻煩。” 勝楚衣一圈一圈拆下了已經凌亂不堪的白綢,于是光天化日之下,昨夜一覽無余的風光就有盡顯出來,那些斑駁的傷痕也愈發(fā)顯得猙獰。 勒住肋骨的白綢果然移了位,蠢貨!讓你就知道笑!終究自己勒得不夠緊! 這時,遠處,一小隊輕騎飛奔而來,口中喊道:“找到了!找到國師和殿下了!”接著立刻分成兩撥,一撥兩個人回大營報信,另一撥三人過來接應。 勝楚衣聽見背后有人馬奔來,手底下卻不慌不忙,小心替蕭憐矯正肋骨,之后重新用白綢裹緊固定。 那抱著立功的心奔來救人的三個騎兵遠遠看著國師俯身在草間忙碌,等奔近了,卻傻眼了。 殿下躺在草叢中衣冠不整、昏迷不醒,國師倒是忙得不可開交! 三人勒住馬,交換了一下眼色,正在遲疑到底是要上前半個忙,還是背過臉去假裝沒看見,只見一道黑光呼嘯閃過,立時三只圓滾滾的腦袋,瞪大了眼睛,滾落在地上。 勝楚衣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般,替蕭憐重新穿好衣裳,將人打橫抱起,躍上一匹馬,慢悠悠回了營地。 第29章 老子睡了他一百次 大營中,已經是鬧哄哄一片,蕭蘭庸立在最前面望眼欲穿,候了許久,才見跑馬的那條簡單的路上,緩緩行來的二人一馬。 還沒等馬停穩(wěn),最先沖出來的便是秦月明,帶著蕭憐的一眾姬妾,七手八腳將她給搶了下來。 紫龍嫌棄地看著一群濃脂重粉的女子嘰嘰喳喳離去,等到勝楚衣打發(fā)了蕭蘭庸和一眾大臣,才悄然走到他身邊,一把將那只還在滴血的手搶了過來,只看了一眼,驚道:“主人,如何會被蟒龍鞭傷了?” 在她眼中,勝楚衣是不敗的神,從來沒什么東西可以傷到他分毫,能傷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勝楚衣抽了手,“無妨?!?/br> 紫龍恨恨地望了一眼蕭憐的營帳,里面正人頭攢動,好不熱鬧,跟著勝楚衣回了黑色的大帳。 勝楚衣在帳內榻上躺下,閉上眼,由著紫龍?zhí)嫠謇韨凇?/br> 紫龍跪在榻邊,替他小心清理皮開rou綻的手掌,口中稱謂便換了,“君上,銀風傷得很重,已命辰宿帶回去了?!?/br> “知道了?!?/br> “蕭憐果然有幾分本事,只是君上用銀風去試他,實在委屈了銀風?!?/br> 勝楚衣悠悠睜開眼,涼涼一瞥,紫龍頓時感覺到徹骨的寒意,慌忙膝行后退一步,匍匐在地,“君上息怒,紫龍多言了。” 這時,外面響起嬌滴滴的聲音,“國師大人,九公主蕭萼來了?!?/br> 話音方落,帳簾便被掀開,蕭萼挪著蓮步進了黑帳。 “國師,聽說您受傷了,我這里有些上好的外傷藥,給您送過來,看看是否用得著。” 勝楚衣不耐煩將臉別向一邊,紫龍站起身替他落了紗帳,走到門口來冷冷道:“九公主請回吧,主人一點小傷,不勞煩公主大駕,朔方宮中的靈丹妙藥,多半還是墮天塔里出去的呢?!?/br> 蕭萼身邊的侍女立刻橫眉立眼,“公主殿下在同國師大人講話,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造次!” 蕭萼驕傲地偏了下頭,涼涼地看著這個膽敢攔她大駕的奴才。 紫龍本就身量較高,又胸懷傲人,微微揚了頭,便是在俯視眼前這個不知所謂的公主,“紫龍眼中只有主子一人,從無旁人?!?/br> 蕭萼見她一個奴才居然敢這樣對自己,那將來她若是入主墮天塔,豈不是還要處處受制于人,不當即立威,你們還真不知道本公主是誰! 她立刻揚手便要打,“瞎了你的狗眼!” 那嬌滴滴的手腕立時被紫龍的手鐵鉗一般制住。 蕭萼掙脫不掉,痛得眼淚快要掉下來了,“你竟敢跟王朝的公主動手,你這個狗奴才!” 紗帳中響起勝楚衣的聲音,“九公主弄錯了,紫龍不是狗,她是本座身邊的一頭狼,公主昨日剛見識了狼群,難道今日就忘了?” “國師大人!”蕭萼見勝楚衣終于肯跟她說話了,立時更加地痛,更加的委屈,“國師救了九皇兄,又受了傷,萼兒只是想來替九皇兄謝謝你,沒想到不但連國師的面都見不到,還要被你這狼女……哎喲……” 紫龍手底下一狠,“九公主,你要是真有心,還是去看看你那斷了肋骨、力竭昏迷的皇兄吧。讓我家主子清靜一會兒便是殿下的大功德了?!?/br> 說著將手中那只軟綿綿的爪子狠狠一丟,“公主請回,不送!” 蕭萼吃了虧,眼淚汪汪地又看向紗帳,那邊兒的人躺在榻上根本就不理她,這一肚子的委屈沒處去,扭頭哭唧唧地沖出了黑色大帳。 —— “憐!小憐!爺!九爺!殿下!相公!夫君!親愛的!……” 蕭憐的營帳中,女人們魔音入耳,無孔不鉆! 蕭憐悠悠醒來,便看到頭頂上擠了無數簪滿了珠花的腦袋。 “哎呀!爺終于醒了!” 一時之間,不知幾千只鴨子,嘰嘰呱呱,吵死了。 蕭憐痛苦的皺眉,該是誤了太多女子終身,所以死后下了紅粉地獄了吧。 “吵死,想悶死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