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高副將和身邊的林副將對了一個眼色,看來是不能再等了,于是兩手抱拳,齊刷刷跪了下去。 “求九殿下出手,營救我家少將軍。” 蕭憐昏昏欲睡,“不行,軍令如山,不能動?!?/br> “殿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家少將軍是老將軍掌上獨苗,若是有什么閃失,后果不堪設想!今日若您能出手相救,不論結(jié)果如何,老將軍問罪,我等愿替殿下受軍法處置?!?/br> 蕭憐眼皮都不抬,“肚臍兒,他們說話管用嗎?我怎么覺得不靠譜呢?” 杜棋硯正愁蕭憐不動,萬一有什么情況,沒法向皇帝交差,趕緊順著桿兒就爬上去了,“回殿下,只要能救了少將軍,等老將軍回來,一切早已萬事大吉,他感激都還來不及,如何還敢說您半個不字?!?/br> 蕭憐這才從將軍椅上悠悠起身,隨手抽了兩張紙,“不管怎么說,本殿就是個閑散皇子,一沒權(quán)、二沒人、三沒錢,你們只需要紅口白牙地忽悠,本殿卻要以身犯險,所以……”她晃了晃手里的紙,“立個軍令狀吧?!?/br> 高林二將是耿直的漢子,立刻道:“好!只要能救少將軍,殿下說什么,末將就做什么?!?/br> 說著接了紙,提筆就要寫。 “慢著,本殿說一句,你們寫一句。很簡單,就寫——我等自愿恭請九皇子殿下營救少將軍霍城霜,無論造成任何后果,都愿一力承擔,與九皇子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如有違背,愿以項上人頭相抵?!?/br> 杜棋硯立在下面聽見“半毛錢”三個字,輕輕咳了一下,立刻就被蕭憐給瞪了回去。 等到軍令狀寫好,簽字畫押,蕭憐將那兩張紙慢悠悠、小心翼翼的折了又折,看得兩個副將心急火燎,“殿下,半個時辰快要到了。” 蕭憐將軍令狀仔細收好,這才問道:“說說看,叛軍是些什么人,害得霍老頭兒連自己家的狗都搞不定,還要進宮求援。” 高副將道:“本就是為了錢糧軍餉不公之類的小事,叛軍人數(shù)也不多,只有不到三百人,按說在京城附近造反,擺明了找死,但是這些人本就是些不要命的,如今經(jīng)人扇動,又劫了少將軍,有恃無恐,就更加肆無忌憚?!?/br> “不要命的?”蕭憐進了帳子,連口水都沒喝上,只好自己找了茶壺倒水。 林副將道:“是啊,嘩變的是風雷營?!?/br> 噗!蕭憐一口水沒喝進去,全噴了出來。 杜棋硯豎起了大拇指,贊道:“你們老將軍可以啊,居然能為了點錢糧的事兒把風雷營給逼反了?” 第17章 請來個閻王 高副將無奈,見話都說到這里了,只好竹筒倒豆子,和盤托出。 風雷營是整個霍家軍中主管雷火彈、硝火箭的一支特殊兵種,說白了相當于一支爆破部隊,除了執(zhí)行爆破任務,平日里還負責保管朝廷撥下的雷火彈。 本來編入這支隊伍的官兵,大多數(shù)都是上無老,下無小,中間無婆娘的光棍一根,靠的就是電光火石之間求個生存。因此,風雷營每次戰(zhàn)役,戰(zhàn)功卓著,死的人也是最多,同時軍餉也是最豐厚的,畢竟實打?qū)嵉哪妹鼡Q錢。 可是霍崇光的這個敗家孫子,終日吃喝嫖賭,手頭的錢不夠了,就打上了軍餉的主意,整個大營誰的錢最多啊,誰最沒背景啊? 風雷營的啊,都是些光桿兒,連爹媽都沒有的亡命之徒,更遑論靠山。 沒靠山就是沒仰仗,沒仰仗的苦孩子好欺負??! 所以他那爪子就伸進了風雷營的錢袋。 可是風雷營的人既然不要命,那就是一群惡鬼啊,進了嘴的東西,你說拿走就拿走?那是老子和老子的兵拿命換來的! 再加上霍城霜口無遮攔,什么你們本來就是斷子絕孫的貨,要那么多錢干嘛,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就活該被人綁了割了耳朵。 風雷營的人想,既然你們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就不當人了,劫一票就走,霍家軍不稀罕我們,朔方不稀罕我們,有的是人等著要我們。 惹毛了,帝都里面給你埋幾個大禮包,咱們就等著看煙火表演了。 所以這會兒,風雷營不到三百人,綁了霍城霜,占了營中的雷火彈庫,就地打劫。 蕭憐終于喝到了水,撇撇嘴,這軍營中的水一股土味,“好了,現(xiàn)在去準備三百匹戰(zhàn)馬,六百根長矛,火箭一千支?!?/br> 高副將:“殿下,您這是要打???那可是風雷營啊!” 林副將:“殿下,少將軍可是在他們手里?。 ?/br> 蕭憐人已經(jīng)走出中軍帳,“半個時辰可是說到就到哦。” 杜棋硯趕緊懟了高副將,“撤人清場!能撤的,不想死的,全撤了!” “用火攻,會爆炸的!” “軍令狀上怎么說的來著?” “……” …… 畢竟是鎮(zhèn)守京畿要地的一支鐵軍,蕭憐要的東西轉(zhuǎn)眼間就準備停當。 大營西北角的一處軍帳此時被嘩變的軍官占領(lǐng),外面守著二三百叛軍,剛才還圍成了鐵桶的霍家軍,忽然之間撤了個干凈。 蕭憐獨自一人騎馬,直接進了叛軍的領(lǐng)地,優(yōu)哉游哉,全沒將腳邊包圍過來的叛軍看在眼中。 “讓你們領(lǐng)頭的出來見我?!?/br> “你……,你誰呀?” “蕭憐?!?/br> 帳子里面的人正琢磨著這一次到底把霍城霜身上哪里割掉才會更有威懾力,聽見蕭憐兩個字,手里一抖。 領(lǐng)頭的叛軍名叫宋鐘,是個年紀稍輕的武將,一身的壞毛病都是在花街柳巷學來的。 既然是經(jīng)常在煙花之地鬼混人,就一定聽說過蕭憐的名號。 “媽的,我說怎么都撤了個干凈,原來把他給請來了!” 一邊兒的同伙兒不解,“誰呀?” “閻王!”宋鐘啐了一口,“先別動這孫子,等我回來?!闭f著提了口氣,帶了兩個幫手,出了軍帳。 人一露面,立刻滿臉堆笑,“哎呀,九殿下,什么風兒把您給吹來了!” 嘴上熟稔,身子卻站得遠遠地,生怕走近了被她給吃了。 “宋鐘是吧?” “沒錯兒!九殿下,咱們有話好好說,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兒,沒必要勞動您老人家親自……呃……呃呃……”宋鐘話還沒說完,所有人都只看到蕭憐坐在馬上手一揚,一道極細的金鏈飛出,直接纏上了宋鐘的脖頸。 下一瞬間,那頭就直接飛了出去。 “本殿就是想確認一下你是誰,哪兒來那么多廢話?!?/br> 沾了血的金鏈通體光華一閃,離得近、眼睛尖的就有人看見,其實那鏈子的每一環(huán)上都有一根牛毛般纖細的彎刃,若是不啟動機關(guān),便服帖地覆在鏈環(huán)上,若是被牽動,全數(shù)彈出,加上鏈子速度快,便如千把薄如蟬翼的小刀。 宋鐘的頭便是被這些繞了兩圈的牛毛小刃給齊刷刷請了下來的。 領(lǐng)頭的剛才還滿臉笑,這會兒突然就死了,風雷營登時就亂了。 軍帳里的人知道生了變故,立刻揪著霍城霜向外面大喊,“蕭憐!你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剁了他!” “信!隨便!關(guān)我鳥事!放箭!” 遠處,一千支點燃的火箭齊發(fā),如一座熔爐從天而降,將這一塊兒不大的營地倒扣在里面。 緊接著便有人轟著被燒了尾巴的戰(zhàn)馬直接沖進了叛軍營地。 驚了的馬群橫沖而入,每一匹馬的馬鞍兩側(cè)各綁了一支長矛,沒命地向著風雷營奔來。 里面的人拖著霍城霜沖了出來,“姓蕭的,你瘋了?!這里是風雷營!” 話音剛落,第一撥火箭已經(jīng)落下,整個風雷營便炸開了鍋,立時變成一片火海。 綁著長矛的戰(zhàn)馬在火中狂奔嘶鳴,長矛上掛著活人,三百叛軍或被炸死,或被瘋馬踐踏而死,慘叫聲,爆炸聲連綿不絕,殘肢斷臂橫飛,整個北大營火光沖天,猶如煉獄,遠在帝都的城樓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杜棋硯遠遠地看著,痛苦地揉著眉心,說好了動靜小一點的,你卻生怕不夠熱鬧,當他什么都沒說過。 這時,遠觀的人群后面爆出一聲怒吼,“霜兒——!” 霍崇光回來了! 他暴怒地沖過來,一手揪著一名副將,看著遠處被廢墟中鬼哭神嚎如一片地獄般的火海,“你們瘋了!那里是風雷營!霍家軍的雷火彈都在那里!” 高林兩個副將此時也傻了,以為那九皇子有多少計謀,原來就是這樣玩硬的,現(xiàn)在不但少將軍給賠進去了,連皇子自己都葬身火海之中,估計炸的渣都不剩了……吧……! 爆炸整整持續(xù)了半個多時辰,能燒的基本上都燒了個干凈,偶爾還炸出一兩聲巨響,所有人都聽著見怪不怪了。 一直不慌不忙的杜棋硯始終盯著火海,看得兩眼發(fā)直,終于,他臉上笑開了花,“你們看,出來了!” 已經(jīng)氣得昏過去又醒過來,又昏過去又醒過來的霍崇光,也順著人群驚叫的聲音去看,看見火光沖天的廢墟中,出來兩個身影,蕭憐一身泛著淡淡光暈,小皮靴邁著大步,手里甩著殺生鏈搖啊搖,猶如浴火歸來的修羅,另一只手里拖著被熏成昆侖奴一般的霍城霜,正向眾人走來。 第18章 大聲喊,不要停! 蕭憐走近人群,身上的光暈漸淡,最后消失不見,將昏昏沉沉的霍城霜一丟,接過杜棋硯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搞定,走吧。” 杜棋硯緊跟在后面,“怎么這么久才出來?” “在里面對這個惹禍的進行了嚴肅的說服教育,耽擱了點時間?!?/br> “……” 杜棋硯清楚地很,她哪里會有空教育別人,她自己都極度缺乏教育!她無非是想吊吊霍崇光的老心肝,最后在老頭子快要被氣死之前,把他孫子還給他罷了。 “逃逸出來的,都做掉了嗎?” “回殿下,全部以叛國罪處死。” “好,你辦事,我放心。” “殿下,這次把霍老將軍的毛都燒沒了,咱們……” “怕什么,有軍令狀在呢,說了沒半毛錢關(guān)系?!?/br> “……” 霍家軍忙著安撫老將軍、少將軍,各種善后,也沒人去理會蕭憐和杜棋硯。 兩人樂得清靜,一邊騎馬向外走,一邊討論著等會兒該是去亂霓裳喝酒呢,還是去斬紅翎聽曲兒,蕭憐手中的韁繩突然一緊,停了馬。 大營門口,悄然停著一只黑色的八抬轎攆,抬攆的八個黑甲武士靜默而立,頭戴黑色面具,兩眼的窟窿后面一片死寂,沒有半點活氣。 日光下,猩紅的流蘇、凜冽的黑綢幔帳,里面端然坐著個人,那一方空間因為有了他,而成了黑不見底的深淵。 “難怪霍崇光這么快就趕回來了,原來也是帶了救兵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