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宋衍留了張故之等人在山門殿等候,獨自同負責接引的僧人去見了蘇檢。 蘇檢是個修士,法號十方,在寺中西北角有一座單獨的寮房供他在寺中居住。 接引僧人在門外通傳了一聲,等到房中的蘇檢開口說了句“讓他進來罷”,宋衍這才上前推門而入。 寮房里滿室的茶香,茶案上正擱著一盞紅泥小火爐,被截成一指長的竹片燒的旺旺的,偶爾還發(fā)出嗶啵的聲響。一個穿著素袍,留著髯須的中年男子正提著盞紫砂壺氣定神閑地泡茶。 這人正是蘇檢,而早到的顧疏則坐在他的對面。 宋衍進門來,蘇檢眼皮也沒抬,依舊專注著手上的事,只是笑道:“你倒是來的巧,正好,茶也泡好了,快過來坐吧?!?/br> 寮房內(nèi)的支摘窗還開著,宋衍推門而入,穿堂風立時將爐上的火吹得一陣搖動。 宋衍將門關(guān)上,走上前去倒也不急著入座,反倒是給蘇檢行了個禮道:“學生剛才有事耽擱了,還望老師勿怪。” 蘇檢將紫砂壺中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這才看向宋衍說:“你剛上任不久,忙是自然的?!?/br> 他的目光落到宋衍腰間別著的那塊玉佩上,語氣柔和了許多,“你心中待老師如何,老師心中清楚,又怎會為了這點小事怪你。過來坐吧?!?/br> 宋衍應(yīng)是,這才過去同顧疏并排坐在了蒲團上。 蘇檢一面往聞香杯中倒茶,一面含笑道:“你玉佩上這穗子倒是配的不錯,看上去比之前還要襯一些?!?/br> 宋衍微微笑道:“原先的穗子已經(jīng)多年,學生才使人換了新的?!?/br> 蘇檢贊許說:“那你眼光好,這繡娘的手藝倒是不錯?!?/br> 宋衍只是謙虛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倒是一旁的顧疏這時候卻突然開口道:“這位繡娘的手藝自然是不錯得很,否則以宋大人的眼光怎么會瞧得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蕭挽瀾:我是廢柴,可我有天才老師! 顧疏:呵! 宋衍:呵! 感謝讀者“除卻巫山不是云”給我贈送的10瓶營養(yǎng)液! 也感謝收藏留評的每一位。 第21章 靈魂拷問 其實剛才宋衍進門來,顧疏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身上這塊玉佩正是前幾日在蕭挽瀾那看到的那塊。 宋衍往日都佩的,只是以前自己沒怎么留心,那天沒有想起來罷了。 難怪會覺得眼熟。 看來自己猜的不錯,蕭挽瀾使的那些把戲,恐怕還真和宋衍生出了什么首尾來。 兩個人現(xiàn)在看樣子一個你情,一個我愿,已經(jīng)親密到將貼身之物這般送來送去了? 不過,宋衍是什么樣的人,他可是蘇檢最趁手的一把刀! 蕭挽瀾所能想象到最骯臟陰晦的事他都沾過。在刑部她不也親眼見過宋衍動刑! 她這是瞧上了宋衍這副看似光風霽月的皮囊么? 簡直蠢笨至極! 只怕是被人當做上位的墊腳石還猶不自知,上趕著往人家身上貼。 顧疏心中不免有了幾分鄙薄,唇角噙起一抹冷笑,側(cè)頭看向身旁的宋衍。 宋衍卻只當做沒聽見他話里的弦外之音,淡笑著道:“既是心頭好,自然是要用最好的東西才能配得上它,顧大人,我只是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罷了。” 大概是“最好的東西”同“不會虧待自己”聯(lián)系起來,聽上去太過意有所指,刺到了顧疏心中所想,他臉上全然沒了笑意。 宋衍重權(quán),若說真要尋一門能對他仕途極有好處的親事,哪有比攀上天家更好的? 就算他不喜歡蕭挽瀾,權(quán)衡利弊,接受了蕭挽瀾,這樣也算不得虧待自己。 顧疏看著宋衍唇角的那抹淡淡的笑意,更像是在同自己挑釁。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有上去揍他一拳的沖動。 不過他到底還是忍住了,宋衍這樣說不就是想要令他不快么。 可他有什么好不快的,只多是對宋衍所為不齒罷了。 至于蕭挽瀾自己不自愛,日后也只是她自己受著就是。 顧疏想到此處,反倒是笑了,慢慢道:“不過我倒是覺得,事無完美,人無完人,太過追求極致,恐怕還會迷失自己?!?/br> 宋衍莞爾一笑,“若是我想要,就會盡全力,哪怕是搶,是奪。倒是比不起顧大人的豁達?!?/br> 兩個人話里暗藏機鋒,蘇檢在一旁聽得直皺眉。他心里清楚這兩個人性格不合,但沒想到還能為了這么件小事吵起來,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道:“好了,今天我把你們喊來,可不是要聽你倆說這些的?!?/br> 他親自將聞香杯和茶盞推到兩人面前。 “喝茶?!?/br> 蘇檢都發(fā)話了,兩人當然不好再說什么,依言開始品茶。 待又續(xù)了一杯,蘇檢這才又開口道:“九章,上次你來信說那個牽扯到蔣丞祿的案子目前查的如何?” 提到正事,顧疏神色嚴肅了許多,回答道:“何復(fù)之口風很緊,將罪責都攬在身上,只說是他一人所為。蔣丞祿老jian巨猾,我們怕打草驚蛇,只是暗中查探,目前還沒拿到切實的證據(jù)。再加上靜安寺一案,這個案子反倒是有些耽擱了。” 何復(fù)之就是那個被抓的戶部員外郎。 蘇檢點點頭說:“就按照你說的來,蔣丞祿這邊倒也不急,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不過說起靜安寺的案子,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問問你,公主如今出了孝期,你們倆這樁婚事也該定下來?;噬洗L公主如何你也是知道的,長公主雖說性子不羈了些,但倒也沒什么壞毛病。” 顧疏心里清楚蘇檢同自己父親一樣是很贊同他尚公主的。 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其實公主已經(jīng)向皇上推了這門親事,皇上恐怕已經(jīng)有了給公主另擇駙馬的打算。我看這段時日公主同宋大人倒是走的挺近,消息應(yīng)當比我靈通多了?!?/br> 說著,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宋衍,笑了笑道:“是不是啊,宋大人?” 這話聽上去倒像是被宋衍撬了墻角一樣。 蘇檢也轉(zhuǎn)頭看向宋衍,疑惑道:“執(zhí)夷,九章說的可是真的?你和長公主是怎么回事?” 宋衍苦笑了一下道:“學生近來是同公主有所接觸,但顧大人和公主之間的事,我卻是真的不知。公主要考女試,想要請我指教一二,我實在是推脫不過……無奈之下也就答應(yīng)了。” 蘇檢確實是極看中顧疏同蕭挽瀾的這樁婚事的,要不然這次他也不會這么快入京,今天還特意將顧疏也喊來,就怕有什么變數(shù)。 不過現(xiàn)在聽了宋衍的話,他反倒是笑著同他說:“公主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這也不是什么壞事,你就費些心思教教她也沒什么?!?/br> 宋衍恭敬地點了點頭道:“是?!?/br> 比起顧疏來,蘇檢是更欣賞宋衍的,懂得審時度勢,夠聰明,也夠狠。 若是蕭挽瀾轉(zhuǎn)而看上了宋衍,他反倒是覺得比起顧疏來,要更好上許多。 恰巧宋衍也沒有成親。 想到這,蘇檢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語氣柔和地同顧疏道:“既然是公主自己推了這門婚事,那也就算了。不過九章,你日后若想要議親,也須得等公主出降了再說。你可明白?” 就算這樁婚事不成了,顧疏要是比蕭挽瀾更早成親,看上去倒像是他棄了公主另娶。這種駁了天家顏面的事,蘇檢是決計不能讓他發(fā)生的。 顧疏也知道蘇檢的意思,他也沒有拒絕,很快就應(yīng)下了。 等到顧疏同宋衍拜別蘇檢從寮房出來,天色早就黑透了。 這座寮房有些偏,夜里不好走路,蘇檢特意給了他們一盞風燈照路。 夜里寒涼,兩人之間氣氛更是冷凝,行了大半程,都沒有說話。最后還是顧疏頓住了腳步,噙著一抹譏誚的冷笑道:“宋大人,剛才又何須借詞遮掩,就算你同公主有什么,于我來說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宋衍也停住了腳步,側(cè)身看向顧疏,“沒想到顧大人還挺能自作做情的。我要同公主真有什么——” 他笑一下,才又說:“你覺得我會在意你嗎?” 顧疏聽出他話里的不屑,也不生氣,反倒是笑了笑說:“京中名師大儒多不勝舉,為什么她偏偏選你?這么拙劣的把戲,以宋大人的聰明,不會看不明白吧。你要是沒這個心思,怎么會答應(yīng)?” 宋衍聞言臉上的笑就淡了許多,若非蕭挽瀾誠心,自己是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他還記得,在刑部獄里她怕成那樣,卻還是追出來緊緊抓著他袖子,同他說“宋衍,我不怕你”時候的模樣。 如今可沒幾個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不怕”他的。 不過顧疏要真如他說的半點不在意,又怎么會揪著這個事不放,還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宋衍輕嗤道:“公主確實是想要考女試,顧大人大可不必質(zhì)疑。不過我沒有存其他心思,以顧大人的聰明,大概也看出來了。只是顧大人既然不在意,你又何必要管?” 宋衍居然承認地這樣快,這讓顧疏有些始料不及,可宋衍后面那句話又教他不好發(fā)作。 他沉著臉,冷冷道:“我和她到底認識了這么些年,總不至于看她受人蒙騙利用。” 宋衍目光復(fù)雜地看著他,半晌之后才微微一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顧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日同她親近的這個人不是我,你一樣會這樣覺得。顧大人,我明日還要給公主授課,沒空同你在這閑聊吹風,告辭了?!?/br> 他略一頷首,也不等顧疏,提著那盞風燈往前走。 顧疏卻沒有半分要喊住他或者追上去的意思。 宋衍的那句“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日同她親近的這個人不是我,你一樣會這樣覺得?!毕袷窃谒睦锊ハ铝艘蓡柕姆N子。 而這顆種子竟然飛速地萌芽,瘋狂地滋長,讓他心生混亂,不得不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 若說自己看不慣蕭挽瀾同宋衍親近,是因為宋衍絕非良配。 可如果這個人不是宋衍……當真也會如他所說? 寒夜冷風吹動衣袍,青色的袍角在風中微微飄蕩。 顧疏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靈魂的拷問:為什么不想碼字,這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感謝讀者“nopu.”贈送的5瓶營養(yǎng)液!感謝讀者“今晚看月亮”灌溉的18瓶營養(yǎng)液! 么么噠!收藏一下,讓我飛起來! 第22章 初次授課 次日正是休沐日,蕭挽瀾遵守同宋衍的約定,辰時就到了宋府。 蕭逐月指給她的那群護衛(wèi),帶出來實在是太招搖了些,更何況這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要都和她去了宋府,總不能白吃白喝宋家的。 昨日回宮之后,蕭挽瀾就同蕭逐月說了自己請了宋衍做西席的事,想求兄長允她只挑幾個功夫不錯的護衛(wèi)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