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疆搖頭：“還沒定數(shù)，我爹和我哥官復(fù)原職，我爹開春后，要去贊西邊境走一遭，我若是閑著沒事，會和他一起走?！?/br>
    祝镕狠狠白了他一眼，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揚(yáng)鞭入城。

    “我說……”開疆無可奈何，“你倒是聽人把話說完啊?！?/br>
    二人回宮不久，皇帝便下旨，賜還祝家忠國公這一世襲罔替的爵位，并返還一切家產(chǎn)田地。

    祝平珞作為新的祝氏族長，進(jìn)宮接受皇恩，皇帝又另冊封其妻閔氏為一品誥命，夫妻二人可謂風(fēng)光無限。

    平珞和初雪受封后，往涵元殿來拜見皇后，剛好扶意從長公主殿中過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大嫂嫂身著雍容華貴的誥命服，心中很是歡喜。

    香櫞在一旁，輕聲說：“這身衣裳，若是小姐穿來一定更好看?！?/br>
    扶意道：“可你覺得，我會稀罕一身衣裳嗎？”

    香櫞坦率地說：“小姐，我心里怪可惜的，真是，您不知道，家里有些下人背地里說，您打錯了如意算盤?！?/br>
    扶意道：“那些嘴碎的人，縱然我成為公爵夫人，他們一樣也有話說，說我不擇手段，一心攀高枝兒，你哪里就堵得上呢?！?/br>
    此時，有內(nèi)侍領(lǐng)著慕開疆往這里來，扶意松了口氣：“可算來了，我就怕他又磨磨唧唧的?！?/br>
    開疆一路到了扶意跟前，竟是緊張地說：“我現(xiàn)在沒有官職，不能擅自入內(nèi)宮，扶意，合適嗎？”

    扶意道：“皇后娘娘恩準(zhǔn)的，再者說，眼下除了皇后娘娘和長公主，便是一些先帝遺孀避居偏宮，又沒有年輕的妃子娘娘們，你緊張什么？”

    開疆愣了愣，好像是這個道理。

    “隨我來吧?！狈鲆庵睋u頭，而后對一旁的內(nèi)侍說，“有勞公公了，接下來的事，長公主都交給我了?！?/br>
    那內(nèi)侍行禮退下，扶意便帶著開疆往長公主殿中去，但走幾步一回頭，就見開疆滿臉猶豫。

    幾回下來，扶意索性駐足：“其實，如果你實在覺得太勉強(qiáng)，我也不愿強(qiáng)求，你可以馬上離去?！?/br>
    “不是，扶意我……”開疆說，“我愿意的，你為我這么費(fèi)心，我怎么好再辜負(fù)?！?/br>
    “那就跟我走吧?！狈鲆鉄o奈地皺眉頭，“開疆，你到底怎么了？”

    開疆正色道：“之前的一切，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可我找不到言語來表達(dá)，扶意，我嘴笨?！?/br>
    扶意快急死了：“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說，想事兒總也要用言語來想吧？”

    那一頭，等得火冒三丈的堯年自己闖了出來，一群宮女嬤嬤圍著，嚇得求長公主回去躺著，堯年大老遠(yuǎn)見這里的光景，怒喊了聲：“慕開疆！”

    第477章 我就值一盒點心？

    一路的宮女內(nèi)侍都被震住了，扶意也嚇了一跳，發(fā)愣的當(dāng)口，開疆卻從她面前跑了過去。

    扶意再抬頭看，便見郡主站不住了，她身上有傷，太醫(yī)還不讓出門，這么吼一聲，怕是又把內(nèi)傷震出來。

    可宮女們都被嚇著了，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在堯年就要倒下，開疆及時趕到，將她一把抱在懷里。

    扶意回過神，急急忙忙跑來：“長公主，您怎么樣了？”

    堯年吃力地回了聲：“死不了?！?/br>
    開疆一臉凝重，吩咐邊上的宮人：“請?zhí)t(yī)來?！?/br>
    堯年卻怒道：“請什么太醫(yī)，我說了死不了。”

    開疆向扶意看了眼，見扶意明白，便問宮女：“長公主的寢殿何在？”

    看著長公主被抱進(jìn)殿閣，扶意便催促宮女請?zhí)t(yī)，但又要她們別張揚(yáng)，不要驚動了皇上和皇后，怕耽誤二人獨(dú)處。

    自然后面這些話，扶意不會說出口，待迎來太醫(yī)帶進(jìn)門，只見開疆站在內(nèi)殿外，似乎送了長公主進(jìn)去后，他就出來了。

    “開疆，一起進(jìn)去吧，我來安排?！狈鲆獾?，“這里的事，我已經(jīng)請示過皇后娘娘，不會壞了規(guī)矩?！?/br>
    開疆頷首，這才跟著扶意進(jìn)門，可是一進(jìn)來，就從床上飛出一只枕頭，開疆眼疾手快地抱住，榻上的人罵道：“滾！我叫你進(jìn)來，你為什么不進(jìn)來？”

    堯年臉色蒼白，眉頭緊蹙，是胸口的傷疼折磨著她，太醫(yī)命宮女們一定讓長公主靜下來。

    之后兩位太醫(yī)輪流把脈問診，最后都是一樣的話，勸說公主不要太激動，再不可牽扯舊傷。

    “公主您不足雙十，這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太醫(yī)勸道，“微臣說句僭越的話，若不好好養(yǎng)傷，將來還會影響您產(chǎn)子，產(chǎn)子時需用盡渾身力氣，您若身上有傷使不上勁，如何了得？”

    這話真把堯年鎮(zhèn)住了，終于安靜下來。

    太醫(yī)松了口氣，再交代叮囑了扶意和宮女們一些事，才退了下去。

    “你們跟我去熬藥吧，我不熟悉這里的茶水房。”扶意對留下的宮女們說，“你們怕也看不懂方子，方才太醫(yī)格外有交代?！?/br>
    在宮里謀生的，哪一個不是人精，長公主和慕尚書家公子的事兒，早就傳遍了，聽祝夫人這么說，宮女們很有眼色，紛紛跟著她一道出來。

    而扶意到茶水房交代了方子上的劑量與火候后，就立刻折回來守在殿門外，以免里頭有什么事，更免去外頭的人揣測，將來有說不清楚的時候。

    寢殿內(nèi)，兩個人彼此看著，確切地說，堯年是瞪著好半天，誰也不說話。

    此刻，堯年瞪累了，終于嘆了口氣，別過臉道：“算了，既然沒話說，你走吧?！?/br>
    開疆忙解釋：“堯年，那天如果不是祝镕趕來，我肯定會救你，他來了我才……”

    堯年恨道：“難道你不應(yīng)該從一開始就來幫我，你站在那個人身后干什么，保護(hù)他？你說的話，我可是聽見了的，你說你不會背叛他?！?/br>
    開疆垂下眼簾：“是，是我說的?！?/br>
    堯年很失望：“那就行，說明白了，你走吧。既然皇兄和我父王都不追究你，往后你該當(dāng)差當(dāng)差，其他的事，再不與我相干?！?/br>
    “扶意說，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可我就是沒法兒把話串起來?！遍_疆徑直坐在了床邊，面對堯年，好離得近些，“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腦子里是怎么想的，你聽得懂便罷，聽不懂我也實在沒法子?！?/br>
    堯年很是浮躁：“你到底要說什么？”

    開疆說：“我和祝镕不一樣，我沒他那么聰明，沒他敢拋下一切的魄力，首先我留在皇帝身邊，是為了保全我的家人。但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是，贊西邊境發(fā)生什么，我無法控制，王爺和你什么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皇帝手下究竟多少刺客密探，我更是摸不清楚，就連祝镕他爹都被皇帝拋棄了。當(dāng)時祝镕給了閔延仕他爹的罪證，好讓閔延仕主動告發(fā)，爭取到主審來控制京城里的局面，但即便我們成功了，還是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為皇帝必然不信任我們，可我們不得不維持表面的平和?！?/br>
    “我聽不懂……”

    “是，我知道。”開疆說，“我要留在他身邊，才會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才能控制他?！?/br>
    聽這話，堯年嫌惡煩躁的神情，漸漸淡了，緊蹙的長眉也松弛緩和下來，她自己支撐著要坐起來，開疆忙說：“你別動，太醫(yī)讓躺著?！?/br>
    “要你管，我自己知道。”堯年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但第二次還是由著開疆幫忙把自己攙扶起來。

    開疆說：“哪怕殺了我也好，別再生氣了，祝镕說你在邊境被雍羅人打傷一次吐了血，這次又被大內(nèi)高手打傷，堯年，你……”

    堯年冷聲道：“我死了，你也解脫了不是?！?/br>
    開疆有些生氣，可又不舍得兇眼前的人，只說了句：“你不能死?！?/br>
    堯年嘆了一聲，問：“你是不是想說，除了保全家人之外，留在皇帝身邊，是為了時刻知道他的行蹤，倘若父王和我殺入京城，他帶人逃匿，你能把他帶到我們面前，又或是萬一有任何變故，你能要挾皇帝來換我們的性命。當(dāng)時打起來，你沒出手是因為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因為大殿外已經(jīng)被我們控制，所以你才繼續(xù)忍耐和等待，以防不測？”

    開疆猛地點頭：“我、我就是這么想的，但我知道……你未必信，如今連祝镕都不信我，把我當(dāng)仇人一般?！?/br>
    堯年抓了枕頭丟在他臉上：“我當(dāng)時被打得那么慘了，非要到生死一刻，你才出手，你就不怕我被打死了?！?/br>
    開疆抱著枕頭說：“每一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隨時準(zhǔn)備來救你，那么巧祝镕進(jìn)來，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打死?！?/br>
    堯年說：“行，你讓祝镕信你，我就信你?！?/br>
    開疆忙道：“不要緊，反正扶意信我，扶意信了祝镕不能不信。”

    堯年冷冷一笑：“可你寧愿被朝廷罷職離開宮廷，若不是扶意諸多周全，你連來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更別說什么敢不敢，在不在乎。那一盒點心送來，我真是哭笑不得，我就值一盒點心？”

    開疆很冷靜：“堯年，你現(xiàn)在不是郡主，是長公主，你的兄長成了皇帝，從此君臣有別，我不能不謹(jǐn)慎。對你的情意，我至死不渝，可人生在世，不只有兒女情長，還有父母手足，還有家國天下。我是不敢來，一則恐王爺和王妃惱怒，二則怕冒犯當(dāng)今，你在紀(jì)州無拘無束地長大，而我在京城從小處處受制約，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不求你體諒我，但我并沒有做錯。”

    四目相對，開疆沒有退縮，也沒有慌張，但他很愧疚，收斂目光后，說道：“但再多的理由和苦衷，我還是讓你傷心了，王爺和王妃今天一句話都沒對我說，我知道他們也厭惡我，可我還是不后悔?！?/br>
    “扶意沒對你說嗎？祝镕沒說嗎？”堯年問。

    “說什么？”開疆一臉茫然。

    堯年苦笑：“看來他們是真生氣，回頭你自己問吧。你可以走了，你想說的，我聽懂也聽明白了，但能不能原諒你，我還沒想好，我只是把咽不下的那口氣吐出來，現(xiàn)在沒事了。”

    “好……”開疆應(yīng)著，但忙又問，“堯年，我還能見你嗎？”

    “深宮內(nèi)院，你還是少來為妙，也不能總麻煩扶意為你周全?！眻蚰暾f，“太醫(yī)的話，你也聽見了，我不想落下病根，我要先養(yǎng)傷，其他的事，將來再說。”

    開疆起身：“那……我先走了?！?/br>
    堯年避開目光來掩飾自己的失望：“走吧。”

    “這個，給你?！笨砷_疆突然湊近，遞給她一枚小巧玲瓏，玉瓷錦鯉狀的哨子，還比劃了一下說，“對著魚嘴能吹響的，以后你吹它，我就會出現(xiàn)?！?/br>
    堯年嫌棄地說：“我在宮里吹出腸子來，你也聽不見，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兒？”

    開疆忙說：“不是，我讓你到我家門外吹?！?/br>
    堯年揚(yáng)手要把東西丟回來，可到底沒舍得，只罵了聲：“走開?！?/br>
    扶意在門外聽見這句“走開”，不免有些擔(dān)心，但見開疆出來，氣色比進(jìn)門時強(qiáng)些，笑問：“怎么樣，說明白了嗎？”

    開疆道：“她說她明白了，我自己還沒底。對了，郡主說，你和祝镕有事沒告訴我？”

    扶意一時沒想起來，反問：“什么事？”

    里頭卻傳來堯年的聲音：“扶意，你在嗎？”

    扶意便道：“回家再說，我先進(jìn)去了，你跟著內(nèi)侍離宮吧，久留總不太好。”

    第478章 千難萬阻，當(dāng)盡我所能

    開疆向扶意抱拳謝過，請她好好照顧堯年，又目光深深地朝殿內(nèi)看了眼，這才退下。

    扶意見他走遠(yuǎn)，便折回來見長公主，進(jìn)門聽見輕微的哨響，堯年手里拿著她沒見過的東西，不禁笑問：“是開疆留給您的嗎？”

    堯年忙收起來：“沒什么。”

    扶意把凌亂的枕頭擺在一邊，坐下道：“他說您聽明白了?！?/br>
    堯年嘆氣：“和你方才給我分析的差不多?！?/br>
    扶意笑：“我也是往好了猜，想來想去，只有這個目的了?！?/br>
    堯年說道：“不僅如此，人家還給我擺了一通道理，說這世上不只有兒女情長，還有父母手足、家國天下，好像我非逼著他，為了我殉情似的?！?/br>
    扶意道：“倒是覺得，說明白的好，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不過是一時動動嘴皮子，聽來是舒坦，但沖動過去了，冷靜下來，又值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