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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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镕道:“自然有人替我守著,且個個本事通天,往后博聞書院一舉一動,都會時時刻刻傳遞到京城,您頂好不要心存僥幸,別折了老天爺給您的陽壽?!?/br> “你!”老夫人揚手要扇祝镕的耳光,卻被抓住了胳膊,不得動彈。 “只要兩處相安,自然有你們的好日子,也有言效廷的前程?!弊iF道,“但若你們貪得無厭,繼續(xù)作惡,就別怪我無情。” 老夫人惡毒地叫囂著:“你不要得意,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我也不會讓你們安逸。” 祝镕幽幽一笑:“您猜,比起我手下的人,誰更樂意看管您束縛您?” 老夫人愣了愣,待想到些什么,心里一陣恐慌,渾身哆嗦起來。 祝镕淡淡道:“但愿您往后的日子,安逸太平。” 到這一刻,老婆子才真正清醒過來,她跟著大兒子走,好日子就到頭了。 往后長子家中的好處,直接從書院來,從侄女手中來,她再無利用價值。 大兒子和媳婦,絕不可能像小兒子夫妻那樣侍奉她孝敬她,去了大兒子家里,將來能不能吃飽飯都…… 就在第二天早晨,祝镕的話應(yīng)驗了,老夫人意識到跟了大兒子,從此就要吃苦受罪,死活不肯走時,長子兇相畢露,責(zé)怪她不顧孫子的前程,不由分說將老娘拖上驢車,揚鞭就走。 祝镕見岳母憂心忡忡,攙扶母親跨過門檻時,輕聲道:“娘放心,他們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再也不會有人欺負(fù)您,往后和父親要保重身體,自在安逸地過日子?!?/br> 第222章 扶意的“嫁妝” 言夫人怔怔地看著女婿:“镕兒,你、你和扶意做了什么嗎?” 祝镕搖頭:“我們沒做什么,只是人心太貪,而我并不了解他們,都是扶意的安排。她教我怎么說怎么做,若不攆走他們,不處置了這些事,扶意不能安心跟我回京城,孩兒也不能丟下母親受欺負(fù)?!?/br> 言夫人回身找尋女兒,見閨女在那頭拉著她爹爹,不知急著要去做什么,像是發(fā)脾氣又像是撒嬌,纏得言景山?jīng)]法子,只能依著女兒往前走。 “好、好……”言夫人眼含熱淚,“我不會再叫扶意失望的,也不能叫我姑爺失望,就算將來他們再來搗亂欺負(fù),我也會好好守住家門。镕兒,娘把扶意交給你了,到了京城,千萬護著她,這孩子急了會不顧一切,我怕她得罪人闖禍,到頭來吃虧?!?/br> 祝镕鄭重地回答:“孩兒絕不辜負(fù)母親的托付。” 言夫人哽咽著:“好孩子,娘放心,娘很放心?!?/br> 這邊廂,原是言景山答應(yīng)給女兒添嫁妝的字畫遲遲沒準(zhǔn)備好,扶意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紀(jì)州了,這會兒就等著爹爹的字畫好封箱子。 父女倆在書房對坐,扶意磨墨,盯著爹爹給她寫,畢竟寫完了還要裱,很費功夫,拖延不得。 言景山提筆猶豫半天,不知寫什么好,不知怎么寫好,最終還是撂下筆說:“你先回房去,盯著我做什么,一會兒還要給學(xué)生上課,你先回去?!?/br> 扶意低頭不說話,使勁磨墨,見女兒委屈巴巴,言景山只能軟下臉哄道:“爹爹一定給你寫,絕不耽誤你出門,你在這兒盯著,爹爹緊張,落筆打哆嗦?!?/br> 扶意說:“爹爹若覺得不好,下回再寫新的給我寄來,或是您送來,又或是我回家來取,常寫常新,我又不指望捂著等它值錢,就是想掛在屋子里,時不時能看見?!?/br> 那之后父女倆又糾纏半天,言景山不勝其煩,到底把女兒攆走了,再回身看書桌上的紙和筆,不由得一嘆。 他舍不得寫,是怕寫完了,姑娘就該走了。 扶意回到后院,見母親帶著下人打掃老妖怪的屋子,這是家里朝向最好最寬敞的一間房,她以為爹娘要搬進去住,誰知奶娘說,夫人打掃好了,還給老夫人留著。 言夫人見女兒要生氣,趕緊說:“做個樣子罷了,我和你爹爹的屋子挺好,不用換到這里來,何況我過去在這屋子沒少挨打挨罵,我也不樂意待著。我們給老人家留間房,外頭說起來,便不是我們不孝,好歹體面些。但是你放心,娘向你保證,絕不會再讓她住回來,哪怕你大伯大伯母死在我們前頭,橫豎還有你堂哥在?!?/br> 這話聽得扶意舒坦,母親終于開竅,聽說那天飯桌上,還刻意提醒大伯一家,全紀(jì)州人都知道他們的嘴臉,娘為了不讓自己失望,已是拼盡全力。 扶意挽起袖子,要和娘一道干活:“您別一驚一乍的,镕哥哥昨兒還對我說,不許我欺負(fù)你,有了女婿,真是了不起啊。” 言夫人眉開眼笑,舍不得叫女兒動手,可扶意更舍不得娘累著,幫著一起把屋子收拾好,關(guān)上門窗,雖不上鎖,但往后也不會再輕易打開。 之后,扶意站在屋檐下,將家里的下人都叫來,說清楚家里新的規(guī)矩,愿意留下的留,不愿意好好伺候爹娘的,這會兒領(lǐng)了賞錢就走。 如此,將原有的人安頓好,另外要再雇幾個廚房和浣洗的,從今往后任何事,再不讓母親親自動手。 扶意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奶娘說:“我娘自己要做的事,不必攔著她,可若有下人懶怠欺主,像過去那樣,看著老太婆欺負(fù)我娘,她們樂得甩手不干的,就一個不留全攆走。這家里的規(guī)矩,要好好做起來,主仆該有主仆的樣子,他們盡心了,我爹娘也不會虧待任何人。” 即將出嫁的小姐,在家里做規(guī)矩,原就忠心于夫人小姐的,心里高興,而那幾個被老夫人留下的,不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且要看之后的日子再拿主意。 可書院將來只會越來越富貴,她們留在這里,日子會比從前強百倍,一時沒有人愿意離去,都畢恭畢敬地聽小姐安排。 家里上上下下打點一番,忙停頓后,一天又過去了。 天黑時,祝镕外出辦事歸來,岳母有熱飯熱菜等著他,言夫人問他在京城是不是也這么忙,叮囑孩子一定要保重身體。 前院里,言景山的書房還亮著燈,祝镕吃了飯送岳母出來,兩人都看見了。 但言夫人沒去打擾丈夫,將碗筷交給丫鬟,就返回后院,祝镕在門前張望了幾眼,隱約見岳父坐在桌案前一動不動。 魏爺爺巡視至此,和姑爺問好,見他張望老爺?shù)臅?,便說道:“剛才去提醒火燭,老爺說要寫字,不必?fù)?dān)心?!?/br> 祝镕記起來,是扶意要一幅父親的字畫,往后掛在臥房里。 他回自己的屋子,整理一些東西,全安頓好了,對面岳父的書房燈火還亮著。 祝镕便穿戴整齊,緩步走來,立在門下道:“父親,您還沒歇著?” “是镕兒?”言景山應(yīng)道,“進來吧,我剛好要見你?!?/br> 祝镕脫了鞋子進門來,坐下后,便聽岳父詢問后日赴京的路程,坐幾天馬車坐幾天船,到了京城是怎樣的儀式安排,事無巨細(xì)都打聽了一遍。 后院里,扶意帶著香櫞,伺候母親舒舒坦坦地泡了個澡,出浴后香噴噴的人坐在鏡子前,仿佛一下年輕了十來歲,倆姑娘互相使眼色,不知算計什么,扶意先跑開了。 “她去哪兒?” “夫人別動,我給您擦頭發(fā)?!?/br> 扶意離了娘,就往前院來找爹爹,今晚可是他們“解脫”后的第一個晚上,爹爹怎么好叫娘親獨守空房。 一路跑來,卻見書房里兩個人影對坐,不用細(xì)看都認(rèn)得出來,高大挺拔坐姿板正的是镕哥哥。 扶意繞到門邊,想聽聽他們說什么,再決定是否要打擾父親,但聽爹爹說:“她才十七歲,念再多的書,經(jīng)歷再多的人情冷暖,終究還是個孩子。我和你岳母過去的日子,沒能給她做個好榜樣,她未必懂得夫妻之間,到底該如何相處,她有許許多多的不足,還望你多多包容?!?/br> 镕哥哥毫不猶豫地應(yīng)了聲:“是?!?/br> 父親又道:“聽說她在貴府人緣好,人人都喜歡她,那是她的本事,但未必是真心。將來你們夫妻一起,還望你多多開導(dǎo)她,讓她解開心結(jié)、敞開心懷,真情實意地去對待身邊的人。而不要為了一時太平安逸,太過圓滑太過世故,說話做事步步算計,這樣的日子,遲早是會累的。” 扶意心口悶悶的,原來爹爹將她看得這樣透徹,原來她的心思,她的想法,爹爹都懂。 言景山又道:“骨子里是個脾氣極壞的丫頭,長大念書懂道理,才學(xué)會了克制,可一旦克制不了,千軍萬馬都壓不住。她發(fā)脾氣的時候,多忍讓些,等她冷靜下來,有什么事再好好說?!?/br> 扶意不禁撅了嘴,默默腹誹:我的脾氣可沒那么壞。 然而爹爹沒完沒了,怕是要說上一整晚,絮絮叨叨一堆話之后,又殷切地叮囑:“我們家不富貴,扶意見過的好東西極少,金銀玉器、古玩珠寶她幾乎都不懂,怕是要在京城鬧笑話。煩請親家老太太,好生調(diào)教她,教她認(rèn)些東西,這些事我們實在無能為力,慚愧極了。” 扶意轉(zhuǎn)身要闖進來,打斷父親的話,卻聽見爹爹說:“不必惦記家里,不要時常讓她回娘家,路上太遠(yuǎn)太辛苦,只要她在京城一切安好,我們就放心了?!?/br> 這句話,猛地戳在了扶意心中最柔弱的地方,眼淚一時忍不住落下。 祝镕聽見動靜,起身出來看,將扶意帶進了門,帶著她到了父親跟前,齊齊叩首行禮。 言景山眼中含淚,看著一雙孩子,怕一開口忍不住,便不等他們起身,就先站起來:“我回房了,你們把這里收拾好,也早些歇著?!?/br> 第223章 給你了,掛在書房里 祝镕起身相送,岳父頭也不回地離開,再看扶意,她伏在地上輕輕顫抖著,已是哭得直不起身來。 “扶意?!弊iF趕回來,抱起她,見扶意滿面淚水,心疼不已,好生哄道,“你一哭,父親更心疼?!?/br> 扶意泣不成聲,愧疚地說:“我、我前些日子,還和他吵架,娘說、娘說他整晚睡不著……” 祝镕拿過扶意的帕子,小心擦拭她的淚水:“父親不會放在心上,在他眼里,你是世上最好的。” 扶意抽噎著,在心上人的安撫下漸漸平靜,委屈地說:“他方才明明說了我好些不是?!?/br> 祝镕笑道:“你都聽見了,你一早就在?我竟然沒有察覺,可見是聽得太專心,不如往日警惕?!?/br> 扶意不服氣地說:“我哪有脾氣那么壞?!?/br> 祝镕笑道:“可脾氣也不小,來家這幾天,我都看在眼里?!?/br> 扶意眸光楚楚,惹人憐愛:“后悔了嗎,我不是你在京城里見到的模樣?!?/br> 祝镕含笑,輕柔擦拭她的眼淚,扶意的肌膚太嬌嫩,生怕重了會弄疼她,而湊得這樣近,又見她柔軟的紅唇微微崛起,問著:“怎么不搭理我?” 祝镕咽喉翻滾,心頭一熱,低頭就吻了下來。 這輩子,頭一回與人唇瓣相抵,才知道不光能吃飯說話,那竟是人身上如此敏感細(xì)膩的所在,只是輕輕觸碰,就激得她渾身發(fā)燙,更仿佛與心上人在瞬間融為一體。 祝镕沒敢太放肆,迅速離開后,緊張地看著面前的人,但又不自覺地抿了抿唇,仿佛要記住那直達(dá)心底的柔軟。 “欺負(fù)人……”扶意咕噥了一聲,嬌弱地說,“要是我爹折回來看見,你就慘了?!?/br> 祝镕反而被激著了,趁機又親了一口,湊得很近地說:“你要的回答,可還滿意?你說,我后悔了嗎?” 扶意心里一片甜膩,輕輕推開祝镕:“再放肆,我要叫爹爹了?!?/br> 祝镕努了努嘴,讓她只管叫去,扶意那脾氣,真往門外走,被祝镕趕緊拽回去,軟軟跌入他懷里。 “我不敢了,不要告狀?!弊iF還真緊張起來,但眼前的人,忽然踮起腳,主動在他唇上輕輕一啄,雖然小臉兒頃刻通紅,害羞極了,可滿眼的甜蜜,再不見悲傷。 “我們好好的?!弊iF說,“讓爹娘安安心心送我們回京城?!?/br> 扶意靜下來,到底難舍雙親,點頭道:“我聽你的,我不哭。” 那一晚過后,便是小兩口在娘家的最后一天,卻從早到晚都忙著收拾東西。 扶意實在不明白,娘親從哪里又找出那么多來,簡直要把整個家給她帶上。 明天他們出門后,家里還要擺宴宴請親朋好友,今天就開始準(zhǔn)備酒菜器皿,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 原以為能和爹娘說說貼心話,結(jié)果連面都沒見上,最后的時光,一家人全在手忙腳亂中度過。 這日夜里,言景山喝得酩酊大醉,被女婿和魏爺爺攙扶著送回去,扶意幻想的和父親母親含淚惜別的場面都沒出現(xiàn),醉醺醺的爹爹拉著娘親的手一個勁兒地說:“這位娘子,你知道我女婿是誰嗎?我家姑爺可了不得,我家姑娘,那是天仙一般的模樣……” 扶意還是頭一回見到爹爹喝醉的模樣,和香櫞笑得肚子疼,最后只和娘親說了些悄悄話,出嫁前在娘家的最后一夜,熱熱鬧鬧地過去了。 離家這天,紀(jì)州晴空萬里,扶意身上雖非嫁衣,也穿戴得鮮紅喜慶,圖個吉利。 在父親的世交前輩們見證下,兩個孩子周周正正地拜別雙親,更因祖母“身體不適”不得前來,伯父要照顧在側(cè)也不得前來,他們還朝著言家祖宅的方向,叩拜告別。 言夫人最后送女兒上馬車時,淚如雨下,但丈夫卻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著急讓奶娘去找,言景山才緊趕慢趕地跑來,遞給女兒一幅卷軸。 “你要的字?!毖跃吧秸f,“仔細(xì)收著,別沒頭沒腦地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