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位黑袍女人，她嘴唇猩紅，臉頰蒼白，長長的紫色頭發(fā)遮住大半張臉。她低垂著頭，雙手環(huán)在胸前，很快從你視野里掠過。

    你不由朝她的背影看了兩眼。

    紫色的長發(fā)在深秋的風中舞動著，黑袍下的高跟長靴在石質地面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足音。

    女人的身影很快淹沒在人群里。

    你正準備轉回視線，卻在逆光的半空中看到一只純白的獨角獸。它背生雙翼，足踏虛空，在獨角獸背上坐著一位金發(fā)碧眼的俊美騎士。

    西格迦爾駕馭著獨角獸停在你附近的空地上。

    你走到他旁邊，西格迦爾自覺的把你抱到獨角獸背上，同時也是他的懷抱里。

    獨角獸迎著太陽的輝光，從廣場上空掠過，人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就忙碌起自己的事情。

    你們朝著塔蘭涅爾城區(qū)的東南方向飛行。

    浮云繚繞在遠處的雪山間，天空湛碧如夢幻。你向下瞥了一眼，各種顏色的尖頂房屋朝遠處鋪開，街道整齊有序，最遠處是巍峨而古樸的城墻，每一段城墻內部都可以用作抵御魔物的堡壘。

    城墻越來越近，最終，你們停在了一個花園里。

    即便主人不在，花園仍被打理的井井有條，花園旁還有結滿蔬果的果園。一座兩層高的尖頂建筑立在花園后側，通體呈現肅穆的灰褐色。

    西格迦爾率先從獨角獸上跳下，他用雙手環(huán)住你的腰，把你從獨角獸上抱了下來。

    你打量著這片美麗的花園。即便到了秋天，里面也盛開著你說不出名字的紅色、粉色和藍紫色花朵。它們在微冷的風中輕輕搖晃著，似乎在歡迎著你們的到來。

    “這里是我的住處。”西格迦爾的碧綠的眸子暗淡了一霎，“看來老費奇把花園照料的不錯?！?/br>
    這時，尖頂建筑的正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了一位穿著整齊的男子。

    他金色的卷發(fā)幾乎已經爬滿花白，只在垂于褶皺服飾前胸的發(fā)梢上還余有些許金黃。男子的肩背也不可避免的略微呈現出歲月帶來的佝僂，他眉眼深邃，臉龐上爬滿了皺紋，手上戴著純白的手套，領口別著黑色領結，看上去是管家一類的角色。

    “西格迦爾？你回來了？”費奇淺藍的眸子里劃過一絲晶亮。

    西格迦爾點點頭，“老費奇，這兩年辛苦你照料這里了?！?/br>
    “我沒什么別的愛好，喏，在你這里種種花也很開心。來吧，去屋子里說話，我前些日子剛從黑市上搞了些紅茶。哎，自從海路被魔物隔絕后，市面上的紅茶就一天比一天貴——對了，你旁邊這位小姐是？”

    “維娜，我的同伴?！蔽鞲皴葼栒f。

    他又轉向你：“這是老費奇，我的管家，也是我從前的同僚?！?/br>
    你和老費奇互相問候了幾句，就和西格迦爾一起走進了尖頂建筑里。

    ……

    老費奇端上了紅茶，你們三人圍坐在一起品嘗著。

    這對你來說沒什么稀奇，可西格迦爾喝了一口后，神情劃過一絲淡淡的哀意。

    注意到你關切的眼神，西格迦爾輕笑了一聲：“我父親喜歡喝這個，就算是被放逐的時候，也要帶上一大包，午餐之后喝上一杯?！?/br>
    “我很抱歉?！?/br>
    “這沒什么，”西格迦爾翠眸柔和的看著你，“我們更應該關心的是現在。事實上，我都快忘記父親長什么樣了?！?/br>
    費奇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喝茶的動作。

    “西格迦爾，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br>
    “嗯？”西格迦爾暗金色的眉毛微微抬起。

    “我想，這需要單獨報告給你。”費奇爬滿皺紋的臉頰神色冷峻。

    西格迦爾輕抿了一口茶，“維娜不是外人?！?/br>
    二人對視一眼，費奇從西格迦爾的眸子里讀出了某些信息，便頓了頓，開口：

    “我在黑市的渠道報告說，來自西方的大批魔物群將在冬天抵達塔蘭涅爾附近?！辟M奇眼眸幽深，“國王準備在塔蘭涅爾和克勞馥要塞間再修一道高墻——已經開始暗中征調人員和物資了。”

    “克勞馥要塞的密道太窄，一旦失守，除了駕馭黑鳥的騎士外，其他人很難撤離?！蔽鞲皴葼栒Z調平靜，“看來尤里斯準備建立新的要塞……”

    他抬眸用翡翠般的眸子看著你，眼尾微微上揚，金色的睫毛修長而柔軟。

    “維娜，如果事態(tài)嚴重，我應該要回克勞馥要塞同魔物戰(zhàn)斗?！?/br>
    你點點頭，用喝紅茶的動作掩飾臉上的表情。西格迦爾和費奇在討論目前的形勢。

    用完紅茶之后，費奇禮貌的收拾茶具并告辭，把空間留給了你們。

    你平靜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塔蘭涅爾有防御法陣，為什么要讓騎士們擋在前面？”

    西格迦爾站起身走到你背后，微微躬身把頭埋在你的發(fā)間。

    “維娜，我的維娜。”他在你耳邊呢喃，“其他地區(qū)淪陷以后，王國已經無處開采魔法礦石了。因此，法陣的開啟消耗的是法師們人工儲存在其中的魔力，經不起……消耗。”

    你沉默了下來，想起亞爾弗列德給你找的一疊書，“我會努力成為正式法師的。”

    “加油。”西格迦爾在你耳后落下一吻，“但現在你要先去休息?！?/br>
    你們昨夜一直在密道里趕路，今天又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前精神緊繃著倒還好，此刻西格迦爾的提醒讓你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他捏你的臉蛋，“維娜打哈欠也這么可愛?！?/br>
    你正準備反駁，他已經走到你面前把你攔腰抱在懷里。

    第15章 晨

    你醒來的時候，在床邊的矮柜上發(fā)現了西格迦爾的字條。

    “維娜，我出去一趟，凌晨之前回來。廚房的魔法陣里有飯。西格迦爾?！?/br>
    床邊放著一套干凈的衣服。一支蠟燭在落地燭臺上靜靜燃燒著。

    你看向窗外，漆黑的天幕上，籠罩塔蘭涅爾的魔法陣不斷發(fā)出藍色的光芒，似乎有什么撞到了上面，又在魔力中湮滅了。

    你伸了個懶腰，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換上了西格迦爾為你準備的干凈衣服。

    你穿著拖鞋推開門，沿著樓梯下去，來到了一樓的廚房。

    里面用神術陣保存著烤rou、土豆泥、切塊水果和熱牛奶。

    你拿起熱牛奶，發(fā)現溫度適宜，淡淡的香氣勾起了你的食欲。

    你把食物挪到餐桌上，開始用餐。

    ……

    就在你快要吃完的時候，隱隱約約的呻/吟聲傳來。

    是老費奇的聲音。

    你放下熱牛奶，循著聲音的方向來到一樓的一間房門前。你敲了敲門。

    “請…進……。”費奇的聲音短短續(xù)續(xù)，似乎壓抑著痛苦。

    門沒有上鎖，你把門推開。

    老費奇臉埋在地毯上，末梢?guī)c金色的白發(fā)垂落在地。他的雙手以詭異的姿態(tài)扭曲在背后，互相握著另一只手的手腕，原本只是略顯佝僂的背部現在整個弓了起來。

    你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抱、抱歉……”他側頭看著你，顫抖的嘴角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我、我在……月圓的……夜晚，就會……”

    你耐心的聽著，做好隨時從這里逃走的準備。

    “就會、就會……想……自我毀滅。不過……你……放心，我不、不會傷害……其他人?！?/br>
    他雙手之間的搏斗越來越用力了，冷汗從老費奇布滿皺紋的額角墜落到地板上。

    “明、明天就會好了。你、你、你，維娜，上去……睡吧?！?/br>
    你點點頭，面無表情的關上了他房間的門，并在一樓找了一個鎖從外面把門鎖上了。

    你在二樓其實聽不太清老費奇壓抑的□□聲，但剛睡醒、心里也不安，你沒有再躺下，而是從房間的書架上抽了一本歷史讀物翻開起來。

    上面有西格迦爾的批注，字跡凌厲而秀美，但在你眼里，每一個字母都是那么可愛。

    書上的內容大概就是塔蘭涅爾的歷史，你通過閱讀，了解了當地歷史上的一些著名人物。但這本書只講到魔物肆虐地表之前。

    看到后面，你還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婉轉的鳥叫聲從窗外傳來。

    西格迦爾就坐在床邊。

    微卷的金發(fā)垂落在騎士的眉間和高挺的鼻梁上，他的眸子緊緊閉著，金色的睫毛向上翹起，那張精致而白皙的臉頰和醒著時的冷冽完全不同，反而像純凈而圣潔的天使，或者擺放在櫥窗里的人偶。

    你輕輕喚他的名字。

    “早，維娜?！弊诖策叺尿T士輕輕睜開眼睛，你注意到，那雙碧綠眸子旁的眼白里有淺淺的血絲。

    “早，西格迦爾?！?/br>
    “老費奇的事情我知道了，維娜，抱歉這影響到了你吃飯?！?/br>
    你告訴他這沒什么，同時隱晦的表明了自己對這件事的好奇。

    “嗯，”西格迦爾的鼻音低沉而動聽，“是這樣，原本我在軍中服役時，老費奇是我手下的一名老兵。但在一次和魔物的戰(zhàn)斗時中，他不幸被……那頭巨大魔物整個吞了進去?！?/br>
    西格迦爾輕輕嘆息了一聲?！?/br>
    “我斬殺了魔物，把他救了出來。但他……當時身上沾滿了血和穢物，用手狠狠的抓著自己的皮膚，原本矜持的臉上被瘋狂占據?！?/br>
    “我們把他控制住，關在要塞的牢房里，隨著時間過去，老費奇漸漸恢復了平靜。我去牢房里探視時和他聊了很多，后來，我們發(fā)現他只是月圓之夜才會陷入狂亂的狀態(tài)。并且，這種狀態(tài)幾乎不會影響到別人?！?/br>
    “老費奇不是塔蘭涅爾人，他的國家很早之前就被魔物襲擊了，在親人不幸離世后，老費奇加入了一只逃亡的隊伍，歷經一年的時間來到了塔蘭涅爾——當然，隊伍里最終活著的只有十幾個人?！?/br>
    “塔蘭涅爾對外來者的處置一般是——經過培訓發(fā)配到軍隊或者防御要塞建筑隊中。當時我十六歲，老費奇加入了我統(tǒng)領的小隊。”

    西格迦爾垂下眼簾。

    “他被魔物‘侵染’的那年，我剛好二十一歲，是克勞馥要塞的指揮官。我動用了一些……權力，在老費奇的情況穩(wěn)定后，讓他回塔蘭涅爾當我的管家。”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抱歉，維娜，昨天太忙碌我沒能想起來提前告訴你?！?/br>
    你問他今天是不是還要出去。

    西格迦爾點點頭，“等你醒了，我還要去市政廳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