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點頭，你也覺得離這些植物越遠越好。

    西格迦爾拉起你的手，你們警惕的穿過這片幽暗的步道，又推開一扇門后，來到了一處廣場。

    你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廣場中央有一個頭部被毀壞的神像，身披上古樣式的束腰長袍，長袍流云般的下擺一直延伸到基座。不遠處的地上是神像碎掉一半的腦袋，眼眶里金色的石頭滾落在附近的地上。神像臉上原本悲憫慈和的面容，延伸成碎塊擺在地上，顯得詭異而又扭曲。

    而廣場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跪在地上的石像。

    他們微微仰著頭，雙手高舉過頭頂，仿佛在祈求神祇降下奇跡。

    其中有佝僂的老人，有妙齡的少女，有健壯的青年，也有年幼的孩子。

    他們面上的表情同時混雜著希望和絕望，似乎是在一瞬間被變成了石像。

    “這、這是……”

    西格迦爾搖搖頭，手按在劍柄上。

    天色越發(fā)黑暗。再過沒多久，這些石像也要看不清了。

    “我們沿著邊緣走?！蔽鞲皴葼柪∧愕氖?，你們貼著墻朝廣場的另一側(cè)行走，那里有神圣莊嚴的尖頂教堂，和廊柱支起的橢圓形議院。

    除了隱約的風聲和你們刻意壓低的腳步聲，這里安靜的有些可怕。

    在天邊的最后一抹光芒消失時，你們走到了教堂的大門前。

    西奧多看了一眼更遠處的議院，輕聲說：“我們先在教堂里休整一晚上，明天再尋找離開的辦法?！?/br>
    你表示同意。

    教堂莊嚴的紋飾大門緊緊關閉著，你們選擇從側(cè)面繞進去。

    教堂側(cè)面的拱廊間有一扇漆黑的小門。

    你和西格迦爾對視一眼。

    金發(fā)騎士戒備地上前，用盾牌推開了門。

    門后是一片幽深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西格迦爾將光明附魔的長劍拔出劍鞘，借著柔和的輝光，你們看清了里面的事物。

    一位面容美麗的女子蜷縮在這片雜物間般的地方，眼眸緊閉著，黑色的睫毛微微翹起。她的黑發(fā)有成年男子的指頭粗，血紅的裙子下空空蕩蕩，似乎沒有雙腿。

    隨著光芒把這張蒼白的臉照亮，女子的嘴角一寸寸向上翹起，一直咧到了耳根。

    她緊閉著眸子說：“人類？”

    西格迦爾看了你一眼，示意你退后。

    “是。”西格迦爾回答，他挺拔的背部微微弓起，似乎隨時都可以發(fā)動攻擊。

    “不必這么緊張?！焙诎l(fā)女子的嘴角從耳邊一寸寸縮回原本的位置，“我只是……太高興了?！?/br>
    “待在這兒，給我講故事聽吧?！?/br>
    話音剛落，女子黑色的頭發(fā)就變得更為粗大，末端化作一只只猙獰的蛇頭，噴吐著猩紅的蛇信。

    “美杜莎?！蔽鞲皴葼栂訍旱恼f，“我的一位同伴，就是被你的同族變成了石頭?！?/br>
    金發(fā)騎士的語調(diào)帶著你從未聽過的凜冽之意，仿佛無休無止的酷寒，沸騰著毀滅的氣息。

    “啊啊，”美杜莎的睫毛微微顫動，“你的聲音真好聽，應該……也是位美人吧，哈哈哈哈哈哈~如果我把你也變成石頭，每天撫摸著這張臉，是僅次于讓你講故事的選擇呢。”

    西格迦爾冷哼一聲：“那你不妨試試看?！?/br>
    金發(fā)騎士后撤數(shù)步，用盾牌拍開從門口長出的猙獰蛇頭。他用輝光長劍不停地斬斷噴吐蛇信的蛇頭，而美杜莎濃密的黑發(fā)上，新的蛇頭正不斷生成。

    你躲在遠處的廊柱后，擔憂的打量著這一切。

    你在心里為西格迦爾加油打氣。

    你的騎士……他一定不會失敗。

    他將身披輝光，實現(xiàn)他的愿望。

    美杜莎的蛇頭不斷被斬落，但她卻無法對金發(fā)騎士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那塊附魔盾牌總能將她狠厲的攻擊消弭于無形。

    蛇發(fā)女妖的嘴唇再次咧到耳后，“看來只能把你變成石頭了呢~”

    西格迦爾一貫毫無表情的臉上勾起嘲諷的微笑。

    美杜莎睜開了她的眼睛。

    碧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瑰麗的藍寶石，又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泊。

    讓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墜入其中。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過去了。

    金發(fā)騎士仍然手持劍盾，挺拔的站在那里。

    “這、這不可能！”美杜莎發(fā)出茫然的尖嘯，“啊啊，你到底是什么、什么？”

    “你沒資格知道?！遍W耀著神圣光華的長劍貫穿了蛇發(fā)女妖的咽喉。

    美杜莎的尖嘯戛然而止，很快，她也化作了一塊面容扭曲的石頭。

    西格迦爾去門口仔細檢查了一下，才向你走過來，“暫時沒什么危險了?！?/br>
    你主動把他抱住了。

    年輕的金發(fā)騎士微微一怔，有些手足無措。

    第6章 月

    你把你的騎士擁在懷里，彎月從云層中浮現(xiàn)，灑落一地霜雪般的微光。

    西格迦爾碧綠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銀色的幽芒。

    他認真想了一會兒，伸出裹在銀白盔甲里的雙手，抱住你的肩膀。

    而你擁著他腰間的盔甲。

    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卻被你纖細的手指按住。

    “不要輕易許諾，”你把目光投向遠處的議院，“我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br>
    西格迦爾垂下柔軟微卷的睫毛，他的睫毛在暗夜里仍然是漂亮的淺金色。那雙有著微微上揚眼角的綠眸，被月光染上一絲哀傷的神色。

    “抱歉……”金發(fā)騎士嗓音嘶啞的說。

    你察覺到他堅毅的面容和挺拔的肩膀下，那份綿長深刻的壓抑和痛苦。

    你告訴他不必自責，并表示想聽一下他的故事。

    你想更了解他。

    ……

    你們穿過那扇有著美杜莎石像的小門，繞過漆黑的雜物間，最終順著運貨的懸梯來到了教堂的頂層。

    這里呈狹窄的三角形結(jié)構(gòu)，木質(zhì)地板上空空蕩蕩，只有彎月的銀光透過高大彩繪窗的最上部分，折射成海底珊瑚般的顏色，蕩漾著波紋流滿了整個閣樓。

    你沒顧及形象的席地而坐。

    西格迦爾盤腿坐在你身邊，你們面前是彩繪玻璃窗最上端的拱形，透過斑斕的色塊，你看到高懸在夜空云層縫隙中的彎月，還有層層疊疊的尖頂建筑，而在這些建筑中有些畫風不符的橢圓形議院，正是你們將要前進的方向。

    “我出生在塔蘭涅爾?！蔽鞲皴葼柕纳ひ舻统炼愿校椭律従徥稣f著。

    “我父親是王室的成員，因為爭奪王位失敗，他和他的家人被放逐出了塔蘭涅爾?！?/br>
    “那時正是魔物最初肆虐在地表的時候。因而，我從小就在魔物堆里長大。”

    “但我成長的太慢，魔物也繁衍的太快……我們從一座座城鎮(zhèn)遷移，這些城鎮(zhèn)也一個個被毀滅……”

    “我還記得那天，我們?nèi)胰硕阍阪?zhèn)上的小教堂里，大半個鎮(zhèn)子的人擠在里面，以至于連躺下的位置都沒有……僅剩的幾位牧師透支著精神力支持著教堂外的防御法陣，因為一旦法陣被攻破，外面饑餓的魔物就會開始分食的盛宴?！?/br>
    “牧師們輪換著朝塔蘭涅爾的教會總部發(fā)出求救的消息，也不停地向光明神祈禱，但無論是那邊都沒有回應。”

    “——我們早已經(jīng)被塔蘭涅爾放棄了。”

    “防御被攻破的時候，猙獰得各有不同的魔物如潮水般涌入了教堂……我的母親在我眼前被咬斷了喉嚨?！?/br>
    “我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身上染滿了魔物和人類的血?！?/br>
    “奇怪的是，在廢墟中游蕩的魔物們都沒有主動攻擊我。他們感知不到我的氣息。事實上，在遇到你之前，魔物們很少主動招惹我?！?/br>
    “我從地上撿起劍，朝塔蘭涅爾的方向行走著。”

    “他們放我進城，允許我在那里長大。我的內(nèi)心本該充滿了仇恨，但是只覺得空空蕩蕩?！?/br>
    “我待在教會里學習劍術，他們說我有被神祝福過般的天賦，可神從沒回應過任何人……我十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帶領隊伍與魔物作戰(zhàn)?！?/br>
    “直到我那位堂兄，現(xiàn)任的國王陛下——不滿于我在民眾中日益上漲的聲望，分派我?guī)ьI隊伍外出搜尋援軍?！?/br>
    “教會的同僚都勸我另想辦法，但我接受了這個差事。”

    “縱然塔蘭涅爾城墻高筑，可魔物卻在不斷地進化。也許……外面會有破局的辦法。”

    西格迦爾垂下修長的睫毛，他白皙的臉頰上浮動著彩繪玻璃窗的花紋。

    “可沒想到我的同伴全部都……”

    你輕拍著他挺拔的背，把他垂落的金發(fā)別在耳后。

    “維娜，我會把你送回去?！彼ы聪蚰悖悄ňG清澈而灼人。

    你點點頭。

    你覺得哪怕遭遇了這可怕的一切，西格迦爾仍然是個善良而柔軟的人。

    你的內(nèi)心冒出了一個想法，如果他只對你這么溫柔就好了。

    西格迦爾也沉默下來。你倚在他肩膀上，望著窗外的月光，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你發(fā)現(xiàn)自己被年輕的騎士抱在懷里，他的盔甲已經(jīng)脫掉，穿著簡單的襯衣和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