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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6:醒世大結(jié)局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梅花天衍局。”

    “他不是已從蔡行那里得了?”

    “這棋局一式共有五著。蔡行只教了他一著,那個老和尚又教了他一著?!?/br>
    “那老和尚有何來歷?”

    “他俗名鄧洵武?!?/br>
    “前樞密鄧洵武?他不是在正月間暴病而亡?”

    “他是詐死。”

    “哦?他為何要詐死?”

    “緣由不知。幾天前夜里,他兒子鄧雍進身穿便服,偷偷來探他。那和尚師徒兩個在做晚課,我正巧在隔壁清掃禪房,聽見他們父子說話,才知曉他身份?!?/br>
    “鄧洵武精于棋道,梅花天衍局是他所創(chuàng)?”

    “不,是一瓣梅花?!?/br>
    “梅花?”

    “正月初,官家召鄧洵武進宮對弈,棋到中盤,演作僵局。官家思謀良久,都未尋到解局之法。不想棋枰旁瓷瓶中插了一枝梅花,其中一瓣飄落下來,落到棋枰上,其位恰是一手妙絕之招,頓時解了那僵局?!?/br>
    “難怪叫梅花天衍局。莫非是官家不愿叫人知曉,這妙著兒由梅花偶然指點?鄧洵武自然也迅即覺察,為避禍才詐死?”

    “恐怕不止,我聽他父子提及了紫衣客。”

    “紫衣客?”

    第七章 拆解

    夫緘默茍簡者弗懲,則端良敏濟者無以勸。

    ——宋英宗?趙曙

    一、摹寫

    這兩天,趙不尤日日都去書訟攤,寫訟狀、理紛爭,無事一般。

    他心里記掛侯琴,其兄侯倫一死,家中便斷了祿錢,不知如何營生。他讓溫悅和瓣兒備些柴米菜rou,去探望探望。她們回來說,侯琴日夜替人刺繡,父女兩個倒也粗粗過得。她唯一憂慮,是董謙。她還不知曉董謙扮紫衣妖道的事,只說董謙先還不時托人送錢送米,這一向卻斷了音信。另外,那位大官人也命人給她送去錢帛,她百般推不掉,只有鎖在箱子里,一錢一線都不肯碰。

    趙不尤聽了,越發(fā)擔(dān)憂起董謙,卻只能等乙哥回音。

    第一樁事乙哥當(dāng)天就辦妥了。回來避開人悄悄說:“我將那封信送了過去,而后立即趕到那周家客店,躲在那門邊候著。沒等多久,便有一個穿藍綢衫的男子去那店里打問姓古的住客,店主解釋了半天,那綢衫男子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趙不尤聽后,心里又落了一塊實處,便叫乙哥仔細盯好第二樁事。

    直到第五天早上,趙不尤和墨兒去書訟攤的途中,乙哥快步追了上來。趙不尤叫墨兒先走,和乙哥走到邊上無人處。

    乙哥忙不迭地說:“那樁事也問清楚了!昨天夜里我便想告訴您去,您又吩咐過莫要輕易上門,因此才忍到今天早上。她那丈夫好賭,欠了幾十貫賭債,被債主天天追上門討要,家里略值些錢的什物,盡都搜走了。清明過后沒幾天,不但債全還清了,還添置了許多新桌新床。她卻一直不回家,我也急得沒法。直到昨天晚上,才見她終于回家了,我忙偷偷跟了上去。半道上,她繞進城,走到定力院,在那門邊黑地里站了半晌。有個人從院里走了出來,她忙跟了上去,和那人說了一陣話。我不敢湊太近,沒聽見說了些啥,而后,她便轉(zhuǎn)身回去了。那個人則騎了馬,往城北行去。我便又偷偷跟了上去,一直跟到榆林巷,那人下馬進了一院宅子。我忙去街口打問,趙將軍您猜,那人是誰?”

    “秦檜?”

    “咦,您原已知道?”

    趙不尤只微一笑:“你最后再替我做一樁事,偷偷去唬一唬那婦人,說你已知情,卻莫要說破,問她討要封嘴錢,莫討多了,一二百文即可?!?/br>
    “這我最在行!”乙哥答應(yīng)一聲,樂呵呵走了。

    趙不尤卻站在那里,凝神細想,兩樁事都被自己猜中,卻毫無可喜,如今已知背后這幾人,不能再耽擱。他便沒有去書訟攤,就近賃了匹馬,趕往城中曹家書坊,去尋墨子江渡年。

    幸而江渡年在,趙不尤先在附近文墨鋪里買了幾張上等學(xué)士箋、四個信封、封套,花色各不相同。又請江渡年帶上文房四寶,邀他去了附近一間茶樓,茶樓里尚未有客人。他們兩個到樓上,選了角落一間清靜閣子。

    經(jīng)了梅船一事,簡莊又猝亡,江渡年滿面頹喪、神采盡褪,這時見趙不尤行事古怪,又眼露疑惑。

    趙不尤無暇繁絮,徑直道:“今天來見江兄,有一事相求,要借助江兄絕技?!?/br>
    “要我做什么?”

    “抄寫四封信。江兄可曾見過太學(xué)學(xué)正秦檜筆跡?”

    “見過。他極器重章美,師生之間常有信札往還,我見過許多次。他那書法,根于二王,精習(xí)歐體,后又研摹蔡京筆致,卻更舒朗蘊藉?!?/br>
    “你自然能仿得來那筆跡?”

    “你要我仿他作甚?”

    “此事極緊要,恕我暫不能相告。不過,事關(guān)梅船,更為救人止禍?!?/br>
    “好。我替你寫?!?/br>
    趙不尤立即研墨,提筆在草紙上寫了四封短信。他在途中斟酌已熟,片時便已寫好,便請江渡年仿照秦檜筆跡,謄寫在新買的信箋上,又讓他在四個內(nèi)封、外封上分別寫四個收信人名址:太師蔡京、少保蔡攸、樞密鄭居中、侍郎鄧雍進,并落款“檜謹封”。

    江渡年見到這四個名字,頓時驚望過來。

    “這便是我不能詳說之因。你只管抄寫,其他與你無干?!?/br>
    江渡年猶豫半晌,才小心提筆,照著寫好。趙不尤一一對應(yīng),仔細封好四封信,裝在袋里,這才和江渡年起身下樓告別。他見江渡年滿眼憂疑,又安慰了一句:“放心。此事絕非邪行惡念,只因正道直行難以奏效,才不得不行此權(quán)變。而且,也決然牽扯不到你?!?/br>
    “我信你?!苯赡旯笆忠灰荆S即轉(zhuǎn)身回去。

    趙不尤看著他走進曹家書坊,這才騎了馬,趕往城南去見鄧雍進。

    鄧雍進祖父名叫鄧綰,神宗年間,王安石變法,鄧綰上書極力推崇,得王安石重用,官至御史中丞。王安石失勢,又轉(zhuǎn)而阿附呂惠卿。同鄉(xiāng)人都笑罵他,鄧綰卻說:“笑罵從汝,好官須我為之?!蓖醢彩瘡?fù)相,他又揭發(fā)呂惠卿之短,并上奏天子,應(yīng)重用王安石子婿,并賜第京師。王安石聽后,卻說:“綰為國司直,而為宰臣乞恩澤,極傷國體,當(dāng)黜?!碧熳右仓^其“cao心頗僻、賦性jian回”,將其斥知虢州。

    鄧雍進父親鄧洵武,鄧綰次子,進士及第。當(dāng)今官家繼位之初,舊黨韓忠彥為相,其父韓琦為兩朝顧命定策元勛,神宗年間也曾反對新法。鄧洵武上奏:“先帝行新法以利民,琦嘗論其非。今忠彥為相,更先帝之法,是忠彥能繼父志,陛下為不能也?!辈I上一本《愛莫助之圖》,按新舊黨分了兩列名單,右邊舊黨數(shù)百人,左邊新黨則只有四五人。鄧洵武極力推崇當(dāng)時被貶的蔡京,說:“必欲繼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惫偌艺锹犃舜搜裕胖赜貌叹?。蔡京得勢,鄧洵武也因之節(jié)節(jié)高升,五年前,知樞密院,又拜少保,封莘國公,恩典如宰相。

    鄧洵武極善弈棋,今年正月間,官家召他進宮對弈,特加封賞。回去后,鄧洵武卻得了急癥,一病而亡。鄧雍進并未應(yīng)舉,靠恩蔭得官,去年才升任工部侍郎,卻遭父亡,只能離職,丁憂守服。

    趙不尤從未見過鄧雍進,更不輕易褒貶人物。然而,僅憑侯琴一事,對此人,他未見先已生厭。

    遠遠望見鄧府那軒昂門樓,他告誡自己:正事要緊,莫要輕易露出厭憎??

    二、門客

    馮賽先去街口食店切了半只炕鴨,買了幾只胡餅。

    他提著回去時,見管桿兒仍立在院門邊,伸著長脖子在等望。他說肚皮餓,得填些肥鴨rou,才有氣力說話,馮賽只得依他。尚未走近,管桿兒便已嗅出氣味:“是炕鴨?炕鴨好!油水不漏,全包在皮里!”

    馮賽喚他進到堂屋里,點起燈,攤開了油紙。管桿兒一見那鴨rou,頓時吸溜起口水,搓著手笑問:“馮相公,可有酒?這肥鴨得配些羊羔酒才不虧待?!?/br>
    馮賽只得去廚房尋到一小壇酒,給他斟了一碗:“沒有羊羔酒,只有香桂酒?!?/br>
    “我說差了嘴,正是要香桂酒。這鴨油經(jīng)桂香一催,才潤透鹵頂!”管桿兒端起碗長吸了一口,咂咂嘴,伸出瘦長指頭,便去撕那鴨rou。

    馮賽發(fā)覺那鴨子一條腿已經(jīng)不見,油紙也被撕去一片。管桿兒忙訕笑道:“今天為了你這事,跑到天黑。我那嬌妻獨個兒在家,怕是早已餓慌了。我便給她留了只鴨腿,她心頭最好的便是這一口肥鴨油,嘿嘿!”說罷,便兩手并用、大嘴開合,如同一只瘦大蜘蛛,急嚼急吞,油滴口水四濺。

    馮賽原本也有些餓,但見他這般吃相,哪里還有半點食欲?實在看不過,便借口去燒水煎茶,躲了出去。聽著那吧嗒吸溜聲停了,才拿了張熱帕子進去,遞給管桿兒,叫他拭嘴擦手,又忍著嘔,將那桌上殘骸收拾掉,擦凈桌子,倒了兩杯茶,這才重又坐下。

    管桿兒幾口喝盡了茶水,連打了幾個響嗝,才開口道:“那人不是個官員,只是個門客幫閑。”

    “叫什么?”

    “杜塢?!?/br>
    “還有呢?”

    “嘿嘿,我既已打問出他姓名,自然也知道他住哪里。不過,馮相公是不是該先拿出那許好的??”

    “他真是我要尋的人?”

    “若差了,我連那一貫錢和半只鴨都給你吐出來?!?/br>
    “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打問到的?”

    “您是牙絕,豈不知,寧贈千金,不讓一門。這門路若說出來,您自家便行過去了,我這雙細腿兒不是白耗了那些辛苦?”

    馮賽見他如此執(zhí)意,只得進去取了三貫錢,堆在他面前。

    管桿兒那對皺皮眼頓時閃得燈花一般:“此人住在西水門便橋南巷。”

    “你從哪里打問到,他真是我要尋的人?”

    “嘿嘿!這便是獨門本事。馮相公自然是先各處都打問過了,才來尋我們。這好比捉賊,瞧著兩個賊溜出房門逃了。兩賊若是舊相識,認得一個,另一個自然也好捉尋,怕只怕兩個只是臨時結(jié)伴。黃胖和皮二想不到這里,只在孫羊店門前使呆力,抓著人便沒頭沒腦亂問。我卻是倒回去想:兩人進孫羊店之前,在哪里碰的面?他們要說機密話,自然是就近尋一個清靜所在。這東水門內(nèi)外,只有兩家酒樓,可在樓上清靜閣子說話,一處是孫羊店,另一處是十千腳店。他們選了孫羊店,自然是在城門內(nèi)見的面,因此,碰面之前,馮三相公恐怕是在東水門內(nèi)某處,離孫羊店不遠。那人有要緊事相商,自然也不是偶遇,而是特地去那里尋見了馮三相公。

    “馮三相公平日只好閑耍,他去那東水門內(nèi)一帶,自然是尋耍處。孫羊店這邊,香染街盡是絲帛香料店鋪,那便只有汴河大街進城方向。從孫羊店向西,走不多時,有一家正月才開的酒肆,后頭藏了間賭坊。我便去那里打問,馮三相公果然去過許多回,進到二月后,便再沒去過。這前后時日不就對上了?

    “我忙又打問。那酒肆門邊有個賣水飲的老婦,說馮三相公愛喝她熬的甘豆湯,每回進去前都要先喝一碗,出來又喝一碗,錢也常多給幾文——”

    馮賽聽了,心里一動,此人應(yīng)該正是馮寶。他們在家鄉(xiāng)時,母親常愛熬甘豆湯給他們喝。

    管桿兒繼續(xù)講道:“那老婦記得清楚,二月初九,驚蟄那天,那賭坊里特地興起賭蟲,尋些蟲子,扣在碗底下猜賭。那天馮三相公也去了,出來時滿臉笑,照例到她攤子上喝了碗甘豆湯,抓了一大把錢給她。剛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一個人喚住,是個小廝。那小廝將馮三相公請到街對面,那岸邊柳樹下有個男人,穿著身青綢衣,牽著匹馬,微有些胖,大約四十來歲。老婦沒瞧清面目,卻記得那人下巴上一團黑濃胡須。馮三相公過去和那人說了兩句話,兩人便朝東邊行去了,他們自然是去了孫羊店——”

    “你如何能確證?”

    “那人死了?!?/br>
    “死了?何時?”

    “十幾天前。”

    “他如何死的?”

    “從馬上摔下來跌死?!?/br>
    馮賽不由得苦笑:“跌死的便是我要尋的人?”

    “若咬不定,我敢吃您的肥鴨香桂酒?敢收您這些錢?”

    “好,你繼續(xù)講?!?/br>
    “那老婦雖不認得那黑須男子,卻認得那小廝?!?/br>
    “哦?”

    “那小廝與她城外祥符縣的外孫同住一條巷子,常在一處耍。我得了這金貴信兒,忙賃了頭驢子,趕到祥符縣,尋見了那外孫。那外孫說那小廝這兩年一直在京城里給人做僮仆,那家主人姓杜。我問到住址,忙又趕回了城里,尋到那杜家。一問,那人名叫杜塢,十幾天前死了。幸而那小廝還在他家中。我便假作他舅舅,喚出那小廝,問出了許多內(nèi)情——

    “頭一樁,那天請馮三相公去孫羊店的,正是他家主人。那小廝在樓下看著馬,并沒上去,因此不曉得兩人說了什么;第二樁,他家主人那天傍晚騎了馬回家,他在旁邊跟著,途中一個紫衣道人走了過來——”

    “紫衣道人?”

    “嗯,我也聽說了紫衣妖道的事兒,不過那小廝說,那紫衣道人瞧著并無異常,只是走過來攔住了馬,對他主人說,你有大災(zāi)厄,眼下將至。他主人聽了,驚得張大了嘴。那馬卻忽然怪嘶一聲,狂跑起來,跑了十來步,他主人摔下馬背,跌到地上,扭了一陣,便咽了氣——”

    “尸首可有仵作查看過?”

    “仵作自然是驗過,尸首臉色發(fā)青、口鼻出血,似乎有些中毒癥狀,卻查不出哪里中的毒。那紫衣道人又不見蹤影。小廝當(dāng)時就在旁邊,街上還有些人也親眼瞧見,并未見那道士做了什么。他家娘子先還鬧了一場,過了兩天也便住了口?!?/br>
    “尸首現(xiàn)在何處?”

    “過了頭七,已經(jīng)燒化入殮了。這其中怕有古怪,不過,你只要我尋出這個人,我已尋到,這樁事便結(jié)了。其間古怪,馮相公若還想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