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高嶺之花食用指南(女尊)、這火葬場說跳就跳、認(rèn)錯四個爸爸后[穿書]、黑化騎士攻略手記、盛世書香、掉馬后,我成了頂流、紈绔世子寵妻如命(重生)、大佬們都想當(dāng)我爸[穿書]、當(dāng)男主擁有鑒渣系統(tǒng)、全世界都知道我在撩你
“對!手腕上就是這種繩結(jié)。” “雙腳則是直接拴死?” “對!張作頭如何曉得?” “此人是自斃?!?/br> “自斃?” “既然門窗緊閉,外頭那些徒弟一直瞧著。房中又無人預(yù)先躲在里頭,也未聽到爭斗叫嚷,自然沒有兇手。唯一疑點是,人如何將自己手腳叉開,拴到四邊床柱上。打成這種繩結(jié),便可輕易做到。他先拴死兩只腳,而后將兩根繩子分別拴到頭邊兩根床柱上,打作這種結(jié)。繩子長度,剛夠展開兩臂時,能將手腕伸進(jìn)繩圈里——” “既然拴住了自己手腳,又如何自殺?” “他先將厚帕子浸濕,裹到臉上。再將雙手分別伸進(jìn)繩套,兩邊一扯,將自己雙手拴死,再解不開——濕帕子蒙死口鼻,透不過氣,片時便能窒息,算是溺水而亡?!?/br> “他為何要自殺?又用這等古怪手段?” “外頭徒弟先聽到他似乎在念咒,恐怕真是在念咒,這等人沉迷各般神通異術(shù),我們瞧著他是自殺,他自家恐怕是在求飛升成仙之道——” 四、土妖 陸青趕到北郊時,天色已晚。 花奴寧惜惜捎信來說,王倫住在北郊黃柏寺里。陸青去見花奴時,并未問及王倫,不知花奴從何處得來這消息,為何又叫人來傳信。她或許早已知曉王倫與李師師有瓜葛,一直在暗中刺探。 無論如何,陸青都想去那里瞧一瞧。只是他從沒聽過這寺名,便由城外抄近道,繞過東北角,來到衢州門外。沿路打問,慢慢尋了過去。黃柏寺在郊外一個小市口旁邊,那小街口已無幾個行人,只有街角一間茶肆,已挑起兩盞燈籠,有幾個客人在棚子下坐著吃茶吃飯。 陸青朝黃柏寺望去,見那只是一座小寺。寺門窄小,土墻低矮,門額有些歪斜。門前一株黃柏樹,青茂高大。暮色中,如一團(tuán)碧云,將那小寺罩住。他正要舉步過街,卻見那寺門忽然打開,里頭走出一個人。 那人裝束有些古怪,不是僧人,而似道士。頭戴一頂黃道冠,身穿紫綢袍,披了件紫錦大氅。那張臉尤其怪異,抹得粉白,描了黑眉,涂著紅唇,耳邊還掛了金耳墜?;柃ぬ焐?,瞧著有些幽詭。雖隔了條街,陸青仍一眼認(rèn)出,是王倫。 王倫卻沒瞧見陸青,他手里還拿著個銅鈴,一邊搖動,一邊大步向前。陸青頓時想起萬福所言的紫衣妖道,不由得停住了腳。他旁邊茶肆里那幾個客人也發(fā)覺了,全都停住嘴,望向王倫。 王倫走到了路口,那里有個綢衫男子正緩步過街。王倫趕上那男子,手里銅鈴搖得越發(fā)用力,口中竟高聲念誦起來,聽不清念詞,似乎是咒語。那綢衫男子忙站住腳,扭頭驚望。由于背對著陸青,看不見臉,只瞧見他嚇得伸手捂住了嘴。 王倫大步行到那人面前,相隔兩三尺時,停住了腳,朝著那人繼續(xù)搖鈴念咒,聲音極高,越發(fā)刺耳。念了片時,那人身子晃了幾晃,竟栽倒在地。王倫則轉(zhuǎn)身便走。 茶肆里那幾個客人一直張嘴呆望,這時一起驚呼起來。陸青忙望向王倫,見王倫已回到小寺那邊,卻沒有進(jìn)去,反倒走向?qū)?。對街是個店鋪,正在修造。門前雜亂堆著些木料器具、盛土竹筐、貯水大鐵箱,還有一堆土。 王倫快步走到那土堆邊,忽然縱身躍起,跳上了土堆頂。剎那間,他的身子陷入土中,隨即消失不見,那土堆跟著也塌陷下去。陸青忙趕了過去,繞過那貯滿水的鐵箱,卻沒留神土堆邊的一只竹筐,險些被絆倒,竹筐滾到了一邊。他卻顧不得這些,忙向那土堆望去,那土堆竟陷作一個坑,坑里頭黑洞洞,不見王倫蹤影。 茶肆里那些人也紛紛跑了過來,圍到坑邊,爭著瞅望,全都驚喚:“那道人呢?埋在里頭了?” 茶肆主人挑了一只燈籠也趕了過來,忙喚道:“快把人挖出來!”旁邊一個年輕漢子立即抓起地上一把鐵鍬,跳下去挖土,才挖了幾鍬,似乎觸到什么,他將手伸進(jìn)土里去摸:“是衣裳!”他用力摸拽,竟扯出一大張紫錦,燈下一照,是王倫身披的那件紫錦大氅,中間裂了道口子。 店肆主人忙又說:“人在下頭,莫用鍬,用手刨!” 那漢子果真用雙手刨起來,刨了一陣,叫道:“底下是硬土,刨不動了?!彼肿ミ^鐵鍬,將松土全都挖了出來,卻始終不見王倫身體,只挖出幾根細(xì)竹條。他又奮力挖了一陣,底下的土越來越緊實,絕無可能埋人,實在挖不動,只得罷了手。 圍看的人驚嘆起來:“那道士是神仙?”“這是土遁術(shù)!”“神仙會殺人?分明是妖人,將才街口那人被他念咒討了命去——” 陸青這才想起倒地那人,忙轉(zhuǎn)身快步回到街口,那里也圍了幾個人,他俯身湊近去看,一眼便認(rèn)出了那張臉,艮岳花木監(jiān)——杜公才。 杜公才仰面躺地,瞪著眼,咧著嘴,嘴角流出些白沫,面部卻已僵住,手足也一動不動。陸青伸出手指探他鼻息,已經(jīng)死去。 附近的人戶聽到叫嚷,紛紛跑出來瞧。兩處頓時圍滿了人,驚嘆怪論之聲嗡嗡不絕。陸青起身走出人群,他雖已聽萬福講過紫衣妖道之事,這時親眼見到,仍驚恍不已,如在夢中。更何況這個紫衣妖道并非旁人,而是多年故友王倫。而死在地上的杜公才,昨天也才見過。陸青從來不信神怪之說,這時站在街頭,望著兩處圍觀人群,有些不得不信了。 附近的人喚來了當(dāng)?shù)乇U?。保正又叫人去那土坑挖了一陣,下面土極緊實,既不見王倫蹤跡,也未見有何暗道,只能將那件紫氅收好。杜公才的尸首沒處停放,又怕搬動后亂了兇案原樣,便尋了張草席蓋住。這時已是深夜,進(jìn)城太遠(yuǎn),去了恐怕也尋不見官府之人。本地一個鄉(xiāng)書手恰好正要進(jìn)城,保正忙將此事托付給他,叫他明日一早去開封府報案。 陸青聽了,也忙去那茶肆,討了紙筆,將前后所見簡要記下,托付給那鄉(xiāng)書手,請他去開封府時,轉(zhuǎn)交給萬福。 這時夜已深,保正和其他瞧熱鬧的人漸漸散去。陸青卻仍站在那街邊,竟有些無所適從,心底泛起一陣惆悵。忽聽到身后黃柏寺傳來開門聲,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了出來,朝這邊覷望。陸青忙走了過去,是個老僧,身旁一個小沙彌。 “師父,你寺中是否有人寄住?” “嗯??”老僧有些猶疑。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寺中寄住的人姓王名倫,是不是?” 老僧仍在猶疑。 “師父莫怕,我是王倫故友。” “王施主??的確寄住在寺里。” “住了多久?” “清明過后第二天便來了。他與貧僧有舊緣,五年前,貧僧游方至汴京,染了痢疾,倒在路邊。王施主正巧經(jīng)過,發(fā)慈悲,救了貧僧性命,又四處托人,讓貧僧在這小寺當(dāng)住持?!?/br> “王倫可曾講過,他來這里寄住的緣由?” “他只說想清靜幾日?!?/br> “他可是真清靜?” “萬念纏心,滿眼憂煩。他不說,貧僧也不好問?!?/br> “他可曾離開過?” “三天前,王施主趁夜出去了一回,昨天夜里才回來?!?/br> “回來時,可帶了東西?” “帶了個包袱,不知里頭是什么,瞧著像衣裳鞋帽?!?/br> “將才他出來時,你們沒瞧見?” “吃過晚齋,貧僧帶著徒兒做晚課,才念完經(jīng)。去后邊時,見王施主沒點燈,門開著,人卻不在房里,因此出來瞧——” “他中間離開那兩日,也未說去哪里?” “只說去打問一樁要緊事?;貋頃r,面色似憂似喜?!?/br> 陸青暗想,王倫一向深厭方術(shù)左道,他扮作紫衣妖道,恐怕是受人強迫,因此而憂。而杜公才,則是括田令的肇禍之人,他自然恨惡至極,能親手除之,自然歡喜。只是,他為何要這般行事? “這一向,可曾有人來尋過他?” “沒有。他住在后邊宿房里,那里極清靜?!?/br> 陸青隱隱明白了一二分,卻仍有許多疑惑:“能否容在下借宿一晚?” “小寺只有小半間空房,王施主在里頭住了二十來天。今晚他恐怕不回來住了。施主既與王施主是至交,權(quán)且在那房中委屈一夜?!?/br> “多謝長老?!?/br> 老僧叫那小沙彌帶陸青去了那宿房。宿房在后邊院角,一間矮小土房。小沙彌進(jìn)去將油燈擱在舊木桌上,合十道過安,便帶門出去了。陸青環(huán)視屋中,只有一張舊木榻,到處是灰塵蛛網(wǎng),鋪蓋更是污舊不堪。陸青是愛潔之人,心里頓時有些厭拒,卻也無法,便取出帕子,罩在那只油黑破竹枕上,吹了燈,沒脫衣裳,勉強躺了下去。那鋪蓋的油膻臭氣熏得他頭暈欲嘔,好在奔走一天,極困倦,片刻之間便已睡著。 等他醒來,天才微亮,長老和小沙彌們都還未起。他輕步穿過佛堂,來到前院,小心打開院門走了出去。小街上也靜無人聲,空中有些輕霧。杜公才的尸首仍橫在街口,蓋的那草席上結(jié)了些露水。 陸青想到臉還未洗,卻不好再進(jìn)寺去尋水。左右望了望,都不見井,忽記起對面那土坑邊的鐵箱中貯了水,便走了過去。他先又朝那土坑里望了一眼,坑底仍如昨晚,空空如也。不過有了天光,看得更清??拥淄诘霉饬锪铮闶桥肋^一只蟲子,也能一眼瞧見。陸青雖絕不肯信,這時也不得不信,王倫真是借了某種法術(shù),遁土而走。 他出了一會兒神,才轉(zhuǎn)身走向那鐵箱,見里頭只剩底下一小截水,瞧著倒是清。他伸手進(jìn)去,卻夠不著,再用力伸,才沾到了水。撈了幾次,才勉強抹凈了臉。剛要轉(zhuǎn)身離開,一眼瞥見,昨晚險些絆倒自己那竹筐,被人踢到了墻邊,底也掉了,只剩一圈筐壁。他四處掃了掃,卻不見筐底,不知被人踢到哪里去了。 望著那破竹筐,再回頭瞧瞧那水箱,他忽然記起昨晚經(jīng)過這鐵箱時,里頭貯滿了水。他心中一動,忙繞著水箱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漏水痕跡。 他不由得停住腳,凝神細(xì)想半晌,卻仍理不出絲毫頭緒—— 五、灰燼 天未亮,梁興便已醒來。 他輕輕開門出去,走到院角水缸邊,想洗把臉,缸里卻沒有水。這院小宅在南郊外,是梁紅玉父親來京城后所置。抄沒家產(chǎn)時,這宅院也被官府收去。梁紅玉不愿自己家宅落入旁人之手,暗中托人寄名,又買了回來。她說夜里難查看什么,便帶梁興來這里歇息。這宅院空了許久,院里積滿枯葉,梁興生怕吵醒梁紅玉,卻仍踩得滿地枯葉窸窣響。 果然,梁紅玉隨即開門,從旁邊臥房里走了出來,輕聲笑道:“你不必那般小心,我也早已醒了。這房里無水無食,咱們?nèi)ネ忸^——” 兩人牽了馬,輕輕出去。梁紅玉鎖好院門,卻將鑰匙遞給他。梁興微一愣,梁紅玉笑著說:“拿著,我還有一把?!绷号d心頭暖動,卻不知該如何對答,點點頭,接了過來。隨著梁紅玉輕步離開那片宅區(qū),來到前頭一條街上。尋見一家賣洗面水的小鋪,各討了一盆水洗過臉,又在一個食攤上吃了碗餛飩。梁興要付錢,卻被梁紅玉攔?。骸拔抑滥莾慑V銀子你不肯動,那便莫要和我爭這些小錢。”梁興不知該如何是好,又辯不過她,只得從命。 他們趕到西興街時,天才微亮,街上尚不見人影。施有良的尸首已經(jīng)搬走,院門緊閉,貼了張官府封條。梁興心里又一陣傷痛,撥馬繞開施有良倒地處,不敢多看,徑直來到那條死巷。 巷子一片空寂,地上鋪著青石磚,那片黑燼仍散落在中間那片地上,旁邊是半根已經(jīng)燃熄的火把,巷底那院門也仍鎖著。 梁興輕步走了進(jìn)去,細(xì)看兩邊墻壁,都刷了黃土漆,并無破裂,更無孔洞。妖人就算能攀上墻頭,卻必定會被瞧見。至于巷底那院門,自己昨晚一直盯著,即便那門能打開,從這灰燼處到那院門有二十多步遠(yuǎn),又有火光照耀,紫衣怪人要奔過去,絕無可能避過人眼。 “你看頂上?!绷杭t玉也走了過來。 梁興抬頭一望,左邊院子里有棵槐樹,生得極高,一根枝子斜彎過來,正在地下那片灰燼上方。 梁紅玉笑著說:“若是在那枝上掛一根繩索,便能將人吊上半空,再蕩進(jìn)左邊這家院子。我昨晚已打問過,左邊這家是個軍中指揮使,去年底隨軍去江南討伐方臘,他家娘子則帶了孩兒到娘家暫住。這院子已鎖了三個多月——” “但昨晚那紫衣怪人升到半空時,全身已經(jīng)燃遍,最后只剩一團(tuán)火。即便有繩索吊著,如何能保命逃走?” “那便得瞧你了,我是想不出。他在我那樓底暗室里時,便來去無形?!?/br> 梁興仰頭望了半晌,毫無頭緒,又低頭望向地上灰燼。那攤灰燼中有一小片尚未燒盡,他俯身撿起來,是一疊紙粘在一起,比銅錢略厚,散出硫黃味。他又扒尋了一陣,找見了好幾片,卻不知這厚紙有何來由。 梁紅玉又說:“他若不是從空中逃遁,那便只有地下了?!?/br> 梁興聽了,忙扒開那些灰燼,搬起青石方磚。然而,下面泥土緊實,是積年所壓,沒有絲毫挖松的痕跡。他又接連將周邊其他幾塊方磚也一一搬開,地下泥土都一樣緊實,磚縫間漏下的灰燼,在地上畫出了幾個田字黑格,皆不見松土痕跡,更沒有地下秘道。 梁紅玉納悶道:“前后左右上下,都無法逃遁,他能去哪里?莫非真是妖異?還有,他手里還拿了個銅鈴,那銅鈴燒不化,卻也不見了。” 梁興正在沉想,忽聽有人喚,回頭一看,是顧震的親隨萬福,提著個包袱走了過來。 “梁教頭,聽說昨晚你也在這里?” “嗯。萬主管是來查這案子?” “可不是?這一陣妖異四起,僅是紫衣妖道作怪,連上梁教頭這一樁,已經(jīng)是第四起了。” “哦?這紫衣妖道還在別處作怪殺人?” “嗯,今早接到兩起案子,昨晚北郊、城南各有一個妖道施法殺人。京城人都在紛傳,說前年五個兵士煮食了一條龍,那龍父化作妖道來復(fù)仇。這幾個妖道雖都穿了紫衣紫氅,殺人法和逃遁法卻不相同,有木遁、土遁、金遁,昨晚這個又是火遁——” 梁紅玉在一旁笑道:“金火木土都有了,只差一個水。難道是要湊齊五行?” “不止五行。算上梁教頭,這四個妖道分別尋上了汴京四絕,只差作絕。這里查完,我立即得去尋張作頭,不知他是不是也撞上了一個??” “這妖道究竟意欲何為?”梁興越發(fā)吃驚。 “至今也不知曉。不過這幾個紫衣妖道有一個相同之處——” “梅船?” “嗯,他們都是梅船紫衣人?!?/br> “那梅船上究竟藏了什么古怪?” “也仍不清楚。不過,這里頭另有一處古怪——我們先前也并沒留意,這幾個妖道接連興妖作怪后,才發(fā)覺其中關(guān)聯(lián)?!?/br> “什么關(guān)聯(lián)?” “上個月二十七那天,汴京城發(fā)生了五樁命案,死的都是道士,而且死因都有些詭怪,且和昨晚這幾樣死法有些相似?!?/br> “也有被燒死的?” “嗯。這個被燒死的道士名叫何玉峰,是上清宮公務(wù)。寒食前,他離開了許多天,那天才回去。才走到宮門前,身體忽然燃了起來,被活活燒死。至今也不清楚他為何會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