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不遠處就有冰淇淋店，謝昀呈給月月買了兩個草莓味的球，他問季星遙：“你吃什么味道？”

    問完又自言自語，“算了，你別吃了，少吃冷的?！?/br>
    月月手里抱著娃娃，謝昀呈拿著冰淇淋，一勺勺喂給她吃。季星遙一直盯著月月的臉看，月月吃冰淇淋時，她就盯著月月的菱形小嘴看，怎么看都看不夠。

    謝昀呈瞅著季星遙，“你就這么饞？”

    季星遙：“……”

    謝昀呈舀了一勺直接送她嘴里，“解解饞，就沒見過你這種女人?！?/br>
    這一幕，被路對面的人收入眼底。

    儲征也看到了，他默默低下頭。

    慕靳裴望著那個他想了五年的女人，此時，她正在別的男人身邊。他想喊她名字，卻堵在心口，發(fā)不出聲。

    “月月！”

    他沒法再看謝昀呈接著喂她吃冰淇淋，只好打斷他們。

    季星遙倏地抬頭，隔著馬路，隔著人群，他們還是看到了對方。四目相對，跟他們初遇時一樣，猝不及防。

    那次，他們是陌生人。

    然而這一次，卻隔了千山萬水。

    綠燈亮了，慕靳裴大步朝這邊走來，黑色的風(fēng)衣跟夜色重合，他身上和眼里危險的氣息一如當(dāng)年。

    謝昀呈湊近季星遙耳邊說了句：“他現(xiàn)在想弄死我的心都有了，今天結(jié)賬給我時記得多給點小費，不然我死不瞑目?！?/br>
    慕靳裴走近，他一言不發(fā)盯著那個冰淇淋。

    謝昀呈嘴角勾著一抹揶揄的笑：“怎么，你也想來一勺？”說著，他真舀了一勺送過去。

    慕靳裴：“……”

    謝昀呈慢條斯理收回，然后放進自己嘴里。

    第54章

    儲征心驚膽戰(zhàn)看著這一幕，擱以往，以老板目空一切的性格，早就把謝昀呈手里的冰淇淋奪過來，一把塞進謝昀呈嘴里。

    然而這一次，老板到目前為止還沒爆發(fā)，只有眼神在砍殺謝昀呈。

    他琢磨著，老板這么隱忍，主要是因為季星遙和月月在這里，他已經(jīng)認定月月是他女兒，他要在孩子和孩子mama面前保持紳士風(fēng)度。

    慕靳裴跟謝昀呈對峙半晌，誰都不示弱。他過來找月月是要去做親子鑒定，沒時間浪費。

    他刀子一樣的視線終于慢慢收回，之后看向季星遙和她懷里的月月。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他的眸光變得柔和溫暖。

    “月月?！?/br>
    月月不知道大人間的恩恩怨怨，也不知道剛才謝昀呈跟慕靳裴的對話夾雜著火藥味。

    她還認得慕靳裴，乖巧地跟他打招呼，“叔叔好。”

    “讓…”叔叔這兩個字慕靳裴說不出口，可貿(mào)然稱呼爸爸，怕嚇到月月，他只好這么說：“讓我抱抱好不好？”說著，他伸手。

    季星遙沒松手，卻看到了他無名指的戒指。那枚戒指她認識，當(dāng)初她還想著等婚禮上她親手給他戴。

    他們兩人之間僵持著，慕靳裴想抱月月，季星遙不讓。謝昀呈在旁邊不緊不慢吃著冰淇淋，月月看著盒子里的冰淇淋越來越少，“謝爸爸，給我留一點?！?/br>
    謝昀呈：“…爸爸一會兒再給你買，買三個球。”

    月月抿抿唇，跟他講條件，“三個少了，要六個?！?/br>
    謝昀呈：“你能吃得完六個？”

    月月：“分著吃，先吃兩個，以后再吃兩個，過幾天再吃最后兩個?！彼谛睦锬懔怂?，正好是六個。

    謝昀呈忽然失笑，她不講理又小氣的樣子跟季星遙簡直一模一樣。他余光掃了一眼季星遙，語氣不耐：“到底還走不走了？”

    慕靳裴先出聲，是對這季星遙說的：“把月月給我，她是我和你的?！迸畠耗莾勺炙麤]當(dāng)著月月的面說出來，怕她一時難以接受。

    他盯著季星遙的眼，語氣堅定：“我今天來就是要做親子鑒定，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必須要做鑒定。”

    謝昀呈幽幽插話，“慕靳裴，我覺得你有做親子鑒定的時間，你還不如讓我們家的私人醫(yī)生好好給你看看病，你真病得不輕。是不是遙遙跟哪個孩子接觸，你就覺得哪個孩子是你的？”

    慕靳裴覷著他：“說起病，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自己孩子不管不問，竟然有閑工夫帶我的孩子。”

    謝昀呈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把盒子扔進旁邊垃圾桶，怕月月聽了心里承受不了，他用西班牙語跟慕靳裴說道：“小布丁不是我親生的，她十歲了，是那個意外離世小組長的外孫女?！?/br>
    慕靳裴錯愕不已。

    夜色越來越濃，周圍突然沉默下來。

    慕靳裴面對謝昀呈的態(tài)度終于不那么惡劣，語氣也正常不少，他也用了西班牙語：“小布丁十歲了？她怎么跟月月差不多高？”他還是不敢置信。

    “騙你有意思？”謝昀呈沒再隱瞞：“這幾年小布丁一直都在你直管的那家醫(yī)院看病，想知道我說的真不真，還不是你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

    “小布丁的母親也不在了，她父親是誰我們不知道，我和星遙見到小布丁母親時，她母親已經(jīng)意識模糊?！?/br>
    慕靳裴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幾周前的一幕，那晚他抱著月月買冰淇淋，小布丁的樣子，小布丁說話的語氣，還有她如此渴望父親的眼神，他都記憶猶新。

    謝昀呈瞄了眼慕靳裴，發(fā)現(xiàn)他戒備心放松不少。

    他接著道：“我跟星遙四年前把小布丁帶回家，她病了，生下來就病了。我找月月是因為小布丁活下來的幾率太小，她沒有別的朋友，只有月月一個小玩伴。我是帶月月去醫(yī)院陪小布丁一會兒?！?/br>
    “你不想面對過去，沒去找那個小組長的家人，沒人怪你，因為我們都不是你，沒法體會失去所有親人的痛苦。但也請你別小人之心?！?/br>
    說著，謝昀呈特意停頓了下，為了讓季星遙聽得懂，他沒再說西班牙語，“既然今天碰到了，那我就把話攤開來說?！?/br>
    慕靳裴再次跟謝昀呈對視，他直覺謝昀呈要說的話會直插他心臟。

    謝昀呈醞釀了幾秒鐘，“星遙嫁給我并不是要報復(fù)你，想要報復(fù)你不至于等到今天，我也不是任女人擺布的人。愛情對我來說，就是毒，我不會碰，所以我從來不會留戀哪個女人，也不會付出一絲感情。可感情…有時沒人能控制得了?！?/br>
    就在他快要詞窮，快要卡頓時，突然想起家里的那幅《星遙1》，一時間，靈感迸發(fā)。

    “我認識星遙比你早，愛上她也比你早，只不過我不想自己陷進去，后來我就跟星遙的朋友唐加萊在一塊了。”

    “跟她最好的朋友睡了，直接斬斷了跟她所有的可能?！?/br>
    慕靳裴剛才被小布丁牽扯過去的情緒一點點回來，他的理智冷靜也回到最開始，他直直盯著謝昀呈的眼，試圖尋找破綻。

    謝昀呈慢慢進入狀態(tài)，他已經(jīng)組織好了所有措辭，把前幾年的那些事串在了一起，串成一個無懈可擊的邏輯鏈。

    “我要是對星遙沒感情，你覺得我有毛病會把《星遙1》掛在我家客廳？要是對她沒感情，我會創(chuàng)辦畫廊？年年虧得死去活來我還是沒舍得關(guān)掉?！?/br>
    “要是不喜歡她，我會半夜去她畫室，在那里竟然睡著了?！?/br>
    “要是不想跟她多待一會兒，我吃飽了撐得留在國內(nèi)給她當(dāng)飛行教練？”

    一連串的反問，夾雜著各種心酸無奈。

    慕靳裴沒有絲毫懷疑，因為他當(dāng)初吃過謝昀呈的醋，也因為謝昀呈是星遙的飛行教練，他才不允許星遙住在訓(xùn)練基地。

    而星遙對謝昀呈一點都不排斥，謝昀呈在她畫室竟然也打擾不到她，他曾經(jīng)忌諱的那些事，如今成了一把鋒利的尖刀，傷著他自己。

    季星遙靜靜聽著，不時也會看謝昀呈一眼。

    謝昀呈此時的情感像瀑布，擋也擋不住，這也是他三十五歲人生里，唯一一次口若懸河，說得舌干口燥。

    “慕靳裴，我前幾年一直照顧你的心情，我控制著自己不要對遙遙有任何想法，哪怕她跟你離婚了，也再無可能復(fù)婚，我也沒想過要她在一起，我只是盡力幫她，別無他求?！?/br>
    “你也看到了，我換女人比以前更勤了，我前段時間還跟landy在一起，那時我還在逼著自己不要跟星遙表白?！?/br>
    “因為我不想我跟你之間再走我們父母的老路，我也厭倦了那種生活，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看不起我父親，我有多瞧不起我母親，我更不想做我舅舅那樣的男人，一輩子而愛不得。”

    “可五年下來，我發(fā)現(xiàn)我沒法放手了，就算她是你前妻，我還是想娶她，反正我沒有插足你們的婚姻，我問心無愧。”“星遙跟你在一起不過才一年的時間，我和她朝昔相處了五年。”

    說著，謝昀呈呼了口氣。

    他都被自己的演技給折服了。

    不止他，就連季星遙都開始疑惑，他這些話到底是用來騙慕靳裴，還是源自他內(nèi)心。

    儲征也開始發(fā)懵，辨不清謝昀呈此時的‘肺腑之言’是真情流露還是演技已經(jīng)登峰造極。

    慕靳裴被那句‘星遙跟你在一起不過才一年的時間，我和她朝昔相處了五年’給凌遲到。

    除了這句，謝昀呈其他的話也是字字誅心。

    他沒跟謝昀呈去爭執(zhí)：“我說過，我現(xiàn)在不跟你一般見識，等調(diào)查結(jié)束后，我再跟你慢慢算賬?！?/br>
    “遙遙。”他嗓音莫名就啞了，“我今天肯定要做親子鑒定，你配合一下醫(yī)生，很快?！?/br>
    月月眨著長睫毛，一臉茫然看著季星遙，“星星，你們在說什么？”

    “沒什么，他們覺得月月的長發(fā)很漂亮，想取幾根拿去研究一下，看我們月月怎么會有這么美麗的長發(fā)?！?/br>
    說著，她輕輕撐著月月的后腦勺讓她趴在她肩頭，“月月乖，沒事，不疼?！彼ゎ^親了一下月月的額頭。

    醫(yī)生在慕靳裴的示意下快步走過來，月月剛感覺到有點疼，幾根帶毛囊的頭發(fā)就被醫(yī)生取下。

    季星遙又連著親了月月幾下，“寶貝，疼不疼？”

    月月沉浸在季星遙的親吻和那聲‘寶貝’里，早就忘了那點疼痛感，她連忙搖頭。

    “月月，我抱抱好不好？”慕靳裴渴望的眼神。

    月月糾結(jié)著，她不是不想讓慕靳裴抱，她只是想讓季星遙多抱一會兒，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跟季星遙在一起，想念她的懷抱。

    謝昀呈聲音冷冷的，像是威脅，“月月，你跟他熟悉嗎？爸爸以前怎么跟你說的？嗯？”

    月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沒說話，安靜趴在季星遙懷里，她不懂大人之間怎么了，也不想明白。

    “走吧，太晚了，還要去看小布丁?！敝x昀呈伸出長臂，“月月，爸爸抱?！?/br>
    “哦?！痹略潞苈犜?，伸出小手，因為星星就是謝爸爸帶來的，她必須要跟謝爸爸友好相處。

    謝昀呈下巴對著季星遙輕揚，“走吧?！?/br>
    儲征站在一旁都感覺堵心，就不要說老板此時的心情，大概心梗了，也許都能自閉。

    季星遙沒再看慕靳裴，她剛轉(zhuǎn)身，還沒來得及邁步，一把被慕靳裴抓住，“遙遙，等一下。”

    過去是悲傷的，也是悲哀的，時至今日，季星遙還記得那年季氏集團年終酒會，慕靳裴第一次牽她手。

    季星遙的手被慕靳裴緊緊抓住，她回頭，他近在尺咫，熟悉的危險的氣息將她霎時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