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來到趙宗旁邊的桌子坐下。

    “豆?jié){哪能喝飽啊，”老頭兒將豆?jié){放在石爛面前，“我這包子也好吃，來點兒？”

    石爛點頭，“好?！?/br>
    趙宗有些羨慕地看著石爛茂盛的頭發(fā)，再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稀疏的頭頂，“哎，真是人老了?！?/br>
    石爛聞言看過去，趙宗看上去不過三十，“先生說笑吧？”

    “就是，”老頭兒已經(jīng)開始包包子了，他抽空看了眼趙宗，“對我來說，你現(xiàn)在毛才剛長起，以后的日子長著呢！”

    趙宗的臉有些紅，“我毛早就長齊了！”

    對男人來說，毛也不能少。

    “哈哈，”老頭兒哈哈一笑，見他臉皮薄，又取笑道，“結(jié)婚了嗎？”

    趙宗臉色一僵，看了眼石爛，決定引火東流，“這位小兄弟結(jié)婚了嗎？”

    “沒有，”石爛搖頭，“這位大哥結(jié)婚了嗎？”

    趙宗：……得，皮球又被踢回來了。

    不過看著對面的石爛以及忙碌的老頭兒，趙宗的心難得平靜，他喝了一口香濃的豆?jié){，搓了把臉，“我有一個女朋友，談了八年，八年你們知道是什么情況嗎？我們大學(xué)就在一塊兒，出來一起租房工作，一起逛超市，一起跑步做飯，那日子真的好?！?/br>
    說著，趙宗又喝了一口豆?jié){，開口時語氣有些低沉了，“我是個程序員，加班的時候從電腦前抬起頭一看，已經(jīng)第二天早上了，我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我一直覺得她一直會在原地等我，所以我想的就是好好的賺錢，使勁兒的賺，以后買個大房子，和她結(jié)婚，然后生一個孩子，她怕疼，所以我們約定好只生一個。”

    “當(dāng)她提出分手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你們知道嗎？”趙宗看著他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是那一刻我覺得我是不是幻聽了？或者那天是不是什么愚人節(jié)，她在說笑，所以我讓她別鬧，抱著她就睡了。”

    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趙宗語氣哽咽，“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走了，家里有關(guān)她的東西都沒了，桌上放著我之前給她買的戒指，那戒指她戴了好幾年，一直等著我給她換，可是我一直說忙，就這么錯過了。”

    老頭兒已經(jīng)把包子餡兒都包完了，聽到這，看向趙宗，“女人嘛，想要的是那種安全感，你一直忙，把她忽略了，能不難過嗎？”

    說完看向石爛，“你說對不？”

    趙宗也眼巴巴地看向石爛。

    石爛：“……我沒談過?！?/br>
    聽到這句話，老頭兒和趙宗的臉色頓時變成同情，這么好看，居然還是個雛兒？

    真是老天有眼喲！

    趙宗的心情突然好了許多，果然是人比人，可以找到優(yōu)越感。

    石爛：……

    “你說得對，”趙宗抬起手給了自己一下，“可是我后悔有什么用呢？等我請假過去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相親了，也不愿意見我，徹底結(jié)束了，現(xiàn)在孩子都兩歲多了?！?/br>
    說完，趙宗又笑，“有酒嗎？”

    老頭兒瞪眼，“只有豆?jié){和白開水！”

    他可是正經(jīng)的早餐店。

    “我有，”石爛不知道從哪兒提出一壺酒。

    第137章

    “喲，小兄弟，”趙宗端起自己的豆?jié){碗坐在了石爛對面，指著他放在桌上的白瓷酒壺笑出了淚，“咋和電視劇里面的那個酒壺差不多呢？”

    石爛微微一笑，請老頭兒拿了三個杯子，然后提起酒壺一一滿上，“請。”

    老頭兒端起杯子，“還有我這糟老頭子的？”

    說完，便喝了一口，雙眼一亮，“這什么酒？口感清醇，不拉嗓子?！?/br>
    趙宗也悶聲喝了一大口，接著扯了張紙胡亂擦了擦笑出來的淚水，“是啊，挺好喝?！?/br>
    “朋友送的，”石爛又為他們滿上。

    老頭兒看向趙宗，“你啊，也不虧，人家姑娘跟了你八年，八年啊，最好的青春全給了你，可到頭來，你連一個承諾都沒兌現(xiàn)，她等不起了，也傷透了心?！?/br>
    “是啊，”趙宗紅著眼睛，又喝了一口，“是我的錯，只要她過得好，我才安心?！?/br>
    “小伙子，你也是，”老頭兒又看向石爛，“端端正正的一個小伙子，咋就沒女朋友呢？”

    “他?。俊壁w宗嘿嘿一笑，對著石爛擠眉弄眼的說道，“肯定是喜歡他的人太多了，選不過來，所以才一直沒談?！?/br>
    聞言，老頭兒也哈哈大笑，拿起杯子和趙宗碰了一下，被調(diào)侃的石爛也不生氣，他輕抿了一口酒，看向那案板上的大包子，“該蒸包子了?！?/br>
    “哎喲！瞧瞧我這記性！”

    老頭兒一拍腦袋，趕忙去蒸包子了。

    “怎么這么晚才下班？”

    趙宗聳了聳肩，和石爛碰了一下杯子，“說起來就煩，不說了，來，喝完這杯，我就不喝了，還得騎車回家呢。”

    石爛看了眼門外的自行車，上面血跡斑斑，他收回視線，看著趙宗，“騎車的時候小心一點?！?/br>
    “知道知道，”趙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小時候被車撞過，好在福大命大，活下來了！我爸媽一直叮囑我上下班注意安全，我都記著呢，除非是哪個不長眼的撞到我，不然我絕不會撞到車！”

    趙宗不知道，他身上的鮮血已經(jīng)把店里的地磚都打濕了。

    石爛微微一笑，“相逢必有緣，”他又給對方滿上杯子，“喝多了不打緊，我送你回家?！?/br>
    “就是，你一個大男人還害怕不成，”老頭兒看了眼石爛又看了眼趙宗，“我覺得人家小兄弟才應(yīng)該害怕呢！”

    趙宗聞言臉漲得通紅，嚷嚷道，“我以前也俊著呢！”

    每當(dāng)程序員以前，頭發(fā)可多了！

    老頭兒聽到這話又看了眼石爛，心道就你那顏值，幾輩子加起來恐怕也比不過人家一輩子的時候。

    “老叔，你這么大把年紀了，這不在家休息，咋出來開店呢？”

    趙宗十分不解的看著老頭兒，這大半夜的出來賣豆?jié){包子，而且還是一個人，實在是少見。

    “你家里人也真放心?！?/br>
    老頭兒聞言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失，見此，趙宗也有些慌了，“那啥，我這人說話也不經(jīng)大腦，老叔你別放在心上?！?/br>
    “我已經(jīng)放在心上了，”老頭兒一屁股住在石爛與趙宗中間的那個位置，“我已經(jīng)懷恨在心，等一會兒就往你的包子里吐口水！”

    “哦喲！老叔你不能那么缺德！”

    趙宗咋咋呼呼的叫著。

    一時間氣氛又歡樂起來了。

    “我老伴兒已經(jīng)走了好幾年了，”老頭兒剛說一句，趙宗便小心翼翼地道歉，老頭兒輕笑一聲，“人都有生老病死，我這把年紀了，自然也看開了。”

    “我之所以在這個地方開店，是因為我的兒子?！?/br>
    “你兒子？”石爛看向他。

    “是啊，”老頭兒笑了笑，“我兒子自打出生腦子就不好，輾轉(zhuǎn)了好幾個醫(yī)院，他受罪都很，反正我和他媽那會兒也有把力氣，趁著年輕多找點錢，總不會餓著他，可是……”

    老頭兒雙頰微動，滿臉愧色，“是我的錯，他那天想吃棗云糕，那時候就這對面那家店有賣的，我?guī)е麃碣u，可排隊的人多，恰好馬路上又出了車禍，看熱鬧的人也多了，我們沖散了，孩子不見了?！?/br>
    趙宗和石爛沉默了。

    “我想著，他那么愛吃棗云糕，就算是長大了，也會鬧著要吃的，要是養(yǎng)著他的人帶著他來吃呢？所以我就把這家門盤下來了，一直開著?！?/br>
    趙宗張了張嘴，想說要是那孩子被帶離了這個城市，那怎么找得回來呢？

    “包子好了。”

    石爛看向籠屜。

    老頭兒揚起笑，“你鼻子可真靈?！?/br>
    說著，老頭兒就起身去拿包子，石爛要了一個，趙宗要了四個。

    “再來兩碗豆?jié){！”

    趙宗叫道。

    老頭兒樂顛顛的去舀豆?jié){。

    四個下了肚后，趙宗還覺得不滿足，石爛見此把自己那個包子推出去，“請你吃，我喝豆?jié){已經(jīng)夠了?！?/br>
    “你也吃得太少了吧?！壁w宗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石爛，勸道，“你們年輕人就想著減肥，那可不行，對身體不好?！?/br>
    “我知道，”石爛點頭，將包子再往前推了推，“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br>
    “那我就不客氣了，”趙宗嘿嘿一笑，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我覺得這家的包子真好吃，可又覺得少了一些味道?！?/br>
    “少了人味?！?/br>
    石爛道。

    “啥？”

    趙宗有些懵，傻兮兮地看著石爛，石爛輕輕一嘆，看向又在和面的老頭兒，“老叔，現(xiàn)在多少時間了？”

    老頭兒看了眼墻上的時鐘，“下午一點半，還早著呢?！?/br>
    趙宗連忙咽下嘴里包子，看向那時鐘，真的是下午一點半，可現(xiàn)在不是晚上嗎！

    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看向石爛，石爛拿起那把黑傘，“只有在死人眼里，晚上才是白天。”

    趙宗連忙看向老頭兒，聲音打顫，“那、那他是死人？不、他是鬼！”

    石爛沉默了一會兒，“是也不是?！?/br>
    “哎？”

    趙宗懵了，到底啥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偏過頭去打量著老頭兒，老頭兒發(fā)現(xiàn)他偷看自己，也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看我干啥？包子不夠吃？”

    趙宗急忙搖頭，覺得自己剛吃下去的包子也有些不舒服了，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看向石爛，“你不是在嚇我吧？這半夜三更的，別嚇唬人呀！”

    “再喝一杯？”

    趙宗看著詢問自己的石爛，心里慌得不行，“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石爛笑了笑，為趙宗滿上酒，“你這輩子，渾渾噩噩，希望你下輩子別再這么樣?！?/br>
    “渾渾噩噩？”趙宗突然不怎么害怕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流下淚，“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過成這個樣子，每天就像機器一般，想要的一個沒留住，不想要的，卻因為生活的需要不得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