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他渾渾噩噩地跟石爛道了別,然后與同樣害怕的胡一鳴一起下了山。 “那個男鬼好厲害啊,”路上胡一鳴說起石爛,“可是他為什么不愿意抓翠兒呢?是不是他和翠兒都是鬼?” 都是同類嘛,又住得近,所以不好意思下手。 巫友民聞言腦子頓時清醒了,他死死地盯著對方,“翠兒?你讓他抓翠兒?翠兒是你媳婦啊!你不是說只是想問問翠兒她缺什么,為什么會纏著你嗎?” 胡一鳴臉色一僵,三言兩句便打發(fā)了巫友民,然后扶住腦袋作出頭疼的模樣,從小路往自家走去。 待在原地的巫友民沉默了許久,最后又回到了山上。 “咚咚咚,有人在嗎?” 已經(jīng)“敲”過一次門的巫友民這一次顯得從容多了。 石爛見到他有些高興,“這么快就回來了,有新客人嗎?” 巫友民跪在他面前,紅著眼睛道,“大人,您剛才說有女鬼向胡一鳴討債,我想請問您,那女鬼是不是他媳婦黃翠兒?” 石爛手微微一揚,巫友民便感覺自己被風(fēng)扶起,從跪到站。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石爛看著他,“陰間有陰間的規(guī)矩,陽間也有陽間的規(guī)矩。” 巫友民卻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捂住臉大哭起來。 他就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還死得那么難看,可大家都說翠兒是生孩子死的。 他也就信了。 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哭,石爛有些無措,他看著比孩子還哭得厲害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后,打了個響指,隨即一群五彩斑斕的鳥兒便出現(xiàn)在巫友民的身邊。 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似乎有安撫的作用,不多時巫友民便平靜下來了,他看著周圍的鳥兒,似乎明白了石爛的用意。 他抬頭認(rèn)真看著石爛,發(fā)現(xiàn)這男鬼雖然是鬼,可長得卻比他們?nèi)撕每矗乙脖热烁屏?,他突然不怕對方了?/br> “我給您買床,您能接我這單生意嗎?” 石爛看了眼巫友民的兜兒,“可是你很窮,沒錢買床?!?/br> 里面只有十幾塊錢。 巫友民:…… “我、我會賺的!很快就能給您買床過來了!” 石爛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把巫友民緊張得不行。 就在他以為石爛會把自己這個窮鬼揮出去的時候,對方才道,“人類做生意的時候,身邊都會有助手,我讓你如愿,你做我的助手還債,你愿意嗎?” “愿意!” 巫友民二話沒說便同意了。 答應(yīng)后,他才后知后覺地問道,“做您的助手,我需要做什么呢?” 石爛背著手,一本正經(jīng),“當(dāng)然是給我招攬生意,等我有錢了就買床睡覺啊?!?/br> 巫友民:……哦。 深夜。 巫友民坐在床上,看著手臂上出現(xiàn)的紅點,那是石爛給他的印記。 “哥,你怎么了?” 巫友國雖然笨,但也不是傻子,巫友民一回來他便覺得對方不對勁兒。 “沒什么,”巫友民拉下袖子,一把將燈給關(guān)了,“家里還有黃錢紙嗎?” “有啊,你要干啥?” “你別管,我出去一趟?!?/br> 巫友民說著便摸著黑出了房間,然后拿走了香燭和黃錢紙出了家門。 他跪在黃翠兒的墳前,燒著黃錢紙,流著淚。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石爛一直瞅著他。 巫友民喜歡黃翠兒,非常喜歡,即使黃翠兒是個傻子,是個腦癱姑娘,但這些并不妨礙他喜歡她。 巫老婆子知道他的心思,她雖然惱怒兒子喜歡一個什么都不懂,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姑娘,可還是去找黃翠兒的爹娘,想如兒子的愿。 可黃家看不起他們,說什么他們家邪門,自己姑娘這樣了,要是嫁過去以后更邪門。 除此之外黃家要錢,黃翠兒雖然不能自理,可是她長得很白嫩,笑起來的時候可愛極了。 那時候家里太窮了,五百塊他們拿不出來。 巫友民為了湊夠錢跑去縣城給人擦鞋,扛東西,做的都是臟活累活,好不容易攢夠錢回家,卻看著身著紅襯衣的黃翠兒被胡一鳴高高興興地背回了家…… 黃翠兒嫁給了胡一鳴。 但是胡一鳴并沒有給彩禮錢,黃家說看中的是胡一鳴對女兒的好,錢不錢的不重要,只是要一個試探而已。 巫友民被拒絕后傻傻地去賺錢,可胡一鳴被拒絕后卻是每天上門報道,逗黃翠兒開心。 巫友民輸了。 黃翠兒懷孕是讓人沒想到的,畢竟她這樣的姑娘很難有孩子。 可黃翠兒的死,卻是村里人想到了的,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guān),一般的女人都很難挺過去,更別說黃翠兒這個特別的姑娘了。 黃錢紙一點一點的被火吞噬著,在夜里發(fā)出詭異的燃聲,石爛看著躲在墳前瑟瑟發(fā)抖的女鬼微微一笑。 友善的微笑在強大的實力下被女鬼當(dāng)成猙獰的試探。 黃翠兒渾身一顫,把自己縮成碗大小的鬼團,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石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幾眼,最后指著哭成狗的巫友民,“這是我的助手?!?/br> 他罩著的人,見面可以但是不能傷害對方。 黃翠兒即使變成鬼智商也沒高多少,要不然也不會在變成孤魂野鬼五年后才找胡一鳴報仇。 等石爛走后,黃翠兒伸展著鬼身,變成正常人大小,做了鬼的好處就是掙脫病魔的束縛,和正常人一樣能走能跳,但這都得在她鬼智清明的情況下。 一旦她發(fā)狂,鬼身就會和死時那般恐怖。 她記得巫友民。 黃翠兒飄到巫友民身前看著他,除了家里人外,沒有外人哭過她。 巫友民只覺得周圍突然冷了不少,他擦干眼淚,從兜里拿出一兩片葉子,這是石爛給他的,用這葉子擦了眼睛,就能看見自己最想看見的鬼。 “翠兒……” 擦了眼睛的巫友民呆呆地看著差一點就貼住自己臉的黃翠兒,癡癡地叫道。 黃翠兒疑惑地歪著頭,“你、看得見?” 聲音和她活著的時候不一樣,帶著又僵又冷。 巫友民的眼眶又紅了,“看得見,我看得見。” 短暫的發(fā)神后,巫友民想起正事,連忙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胡一鳴害死你的?!” 一聽見胡一鳴的名字,黃翠兒的身上便傳來濃厚的血腥味,接著血淚便從她青白的臉上滑落下來。 刺耳而充滿仇恨的聲音傳進巫友民的耳里,“是他!是他!” 墳山周圍的雜草隨著狂風(fēng)搖曳著,黃錢紙的灰燼也隨著風(fēng)散在空中。 黃翠兒生下孩子時并沒有問題,問題出現(xiàn)在生完孩子后的第三天,得了兒子的胡一鳴喝了酒,然后和她同了房。 那種疼即使做了鬼,她都記得! 第04章 婦人生完孩子后,身體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來恢復(fù)精氣,也就是所謂的坐月子。 這段時間除了一些基本的忌諱外,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同房,這時候同房會給婦人帶來難以想象的傷害。 黃翠兒被胡一鳴折磨了一晚上,那天夜里胡家的其他人就跟聾了似的,沒人過來阻止他,在他們心里,孩子是最重要的,況且黃翠兒沒奶喂養(yǎng),胡母對此十分不滿。 第二天早上胡一鳴醒來的時候,黃翠兒的全身都腫了,類似水腫,卻比水腫更厲害,而且發(fā)了高燒,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死。 偏偏這個時候胡母說黃家來人了,胡一鳴害怕黃翠兒亂叫,所以將被子蓋住了她的腦袋,結(jié)果用力過度,將黃翠兒活生生的捂死了…… 滴答……滴答…… 水流聲傳進巫友民的耳里,他抬頭看過去,只見黃翠兒渾身散發(fā)著黑氣,青白的鬼臉上全是痛苦,血水正從她的下身流出,滴在地面上。 “翠兒……” 巫友民扶著墳堆起身,輕輕喚道。 可黃翠兒并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她現(xiàn)在正在重復(fù)當(dāng)初死時的痛苦,周圍的樹木開始晃動,奇奇怪怪的的聲音從周圍傳來,似乎在看好戲又喜歡在安撫她。 “??!” 一陣尖叫后,黃翠兒飄向了胡一鳴的家。 巫友民連忙去追,可天太黑了,壓根瞧不見不說,還被腳下的野滕草絆倒險些磕掉了牙。 “翠兒!” 巫友民捶地痛叫道。 胡一鳴這會兒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這些天被黃翠兒的鬼魂弄得疲憊不已,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清靜一下,自然不會放過。 嘎吱…… 冷風(fēng)將木窗戶輕輕吹開,一陣陰風(fēng)竄進屋子,胡一鳴皺起眉頭,手無意識地抓了下被子往腦袋上一蓋。 更大聲的呼嚕從被子下傳來。 可沒多久,胡一鳴感覺蓋在自己臉上的被子有些濕潤,而且鼻間也嗅到一股子怪味兒,腥得很。 味道實在是太大了,他正想把被子掀開透透氣時,卻聽見有什么滴在被子上面,發(fā)出輕輕的震聲。 像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