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總而言之,關(guān)于李光才生得不夠俊美的話題,總算是被柳眠棠給糊弄了過去。 這二嫁大都是從了女兒的心愿。他們淮陽王府也不指望再攀附什么富貴光耀自己的門楣。李光才好歹算是淮陽王的心腹,知根知底,崔芙嫁過去,不會受氣就是了。 最后楚太妃傷感別離之后,總算是點頭應(yīng)下了。 這般商定下來后,兩家先簽訂婚書,等到北海后再舉行婚禮,免得慶國公府的人上門攪鬧。 崔芙雖然應(yīng)下了婚事,可是看李光才卻莫名來氣,看他一臉喜色地登門簽訂婚書,也沒給好臉。 倒是錦兒圍著李光才轉(zhuǎn),直問他有沒有給自己帶什么玩具。 李光才讓小廝牽來了一匹小馬,烏黑的身子,雪白的四蹄,打著響鼻抖著鬃毛,很是威風。 錦兒沒想到李叔竟然送了他一匹小馬,立刻興奮地大叫,喚著婆子抱著他上去騎。 崔芙立在繡樓上往下看,正看著李光才抱著錦兒騎馬的樣子,忍不住也在笑。 眠棠在崔芙的身邊探脖子看,暗道李大人這是又下了血本。 像李大人那樣節(jié)儉租驢騎的人,居然能買這樣名貴的矮種馬,這樣將錢花在刀刃上的男子,何愁娶不到名門閨秀? 崔行舟與李廣才商議之后,決定這次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絕不可讓西北戰(zhàn)事,糧草不濟的困窘再次發(fā)生,一時倒沒有急急出發(fā)。 而且與當年去西北征討時,百姓夾道歡送的陣仗不同,崔行舟這次婉言謝絕了萬歲要為他舉行出征送行的儀式。 崔行舟知道自己在民間的聲望甚高,送行時,夾道的百姓是不受控制的。他不想還未出征便鬧出功高震主的架勢出來,給石黨和仰山舊部以把柄。 到時候,大隊集結(jié)在京城之外,只悄無聲息的開拔,也省了許多的嗦。 雖然王爺這般想,可是柳眠棠入宮與皇后辭行的時候卻不是這般的言語:“王爺不欲萬歲大動干戈,實在是想著國庫也不豐盈,力氣都要使在刀刃上。若是承蒙圣意,真的讓萬歲親送的話,這出征踐行的儀式,不得有大缸的酒,成堆的牛羊rou!哪個不得花費甚多啊!有那個錢,多備些糧草,多些軍鞋刀槍,比大吃一頓實惠多了,皇后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石皇后聽出眠棠話里,想要兌現(xiàn)銀子的意思,只微笑著道:“你們夫妻可真都是實惠人,不像那些個沽名釣譽的,非要弄些勞什子的排場。行,本宮回頭跟圣上說說,節(jié)省下來的踐行銀子,也撥入軍餉里就是了?!?/br> 這心思通透的人說話就是暢快,柳眠棠自然是先代王爺謝過二圣的恩典了。 不過石皇后聽聞眠棠要跟著淮陽王同去北海,倒是溫言勸阻了一下:“當初萬歲是聽崔愛卿說,王妃你要帶著幼兒跟太妃同回眞州,他才允了的。可是如今你卻不顧舟車勞頓,跟著王爺去那等子瘴氣橫生之地,只怕……萬歲……不會答應(yīng)的?!?/br> 前一陣,關(guān)于仰山陸文和子瑜公子的風言風語鬧得那么厲害,眠棠猜到石皇后也一定聽到了些什么。 不過這位心寬體胖的皇后是個心里能裝的住事情的,從來沒有顯露一絲一毫。但是方才的那話,顯然是流露出些什么。 眠棠只當做沒聽懂,微笑著道:“其實臣妾知道,武將外放,當留家眷在京為質(zhì)。然萬歲知王爺一片耿直忠心,將王爺?shù)募揖毂M放回眞州,這等子疑人不用的胸懷,也只有萬乘之君,賢德君王才有。只是臣妾當初發(fā)過毒誓,既然嫁給一員武將,無論刀山火海,都與他生死相隨,還望皇后懇請陛下,成全了臣妾的這點子頑蠢的心愿?!?/br> 石皇后安靜地聽著,微微一笑道:“淮陽王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你這等重情重義的女子生死相隨。被你這樣的女子愛慕過,大概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滋味……” 眠棠微微抬頭,看著石皇后恬靜的臉,道:“滿朝文武誰不艷羨萬歲,能娶了您這般賢后。所謂高處不勝寒,可是萬歲有了皇后您,才能歷經(jīng)重重風雨,重振大燕朝綱。這等同舟共濟的龍鳳大愛,豈是我與王爺這種煙火夫妻能相比的?” 心思通透的人,不光是說話暢快,有時也不必說得太透。 石皇后聽懂了眠棠話里的意思,笑著起身扶著眠棠起來道:“既然王妃這般講了,想來萬歲也不好讓你們夫妻勞燕分飛?!?/br> 就在眠棠告知準備離宮之際,石皇后好像剛剛想起一般,一邊陪著她在御花園慢走,一邊道:“青州與眞州相隔不遠,王妃你也算對本宮知根知底之人,所以跟你說話也不用像跟那些世襲王侯夫人那般穩(wěn)穩(wěn)皺皺,半遮半掩。你也知我父親晚年又得一女,對我那meimei是嬌寵,以至于她年紀小小卻總是想些不切實際的事。她從小到大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現(xiàn)如今,我又為后,石家成了外戚,有時仗著萬歲的恩寵,說話也不大注意分寸。本宮雖為jiejie,但是勸她之言,她也是聽一耳出半耳。父親又是嬌慣女兒的,前些日子言語間似乎得罪王爺……他也是請托著本宮代為向王爺陪個不是?!?/br> 石皇后說的這些,眠棠并不是怎么回事,只能先諾諾應(yīng)下。石皇后到了最后長嘆一口氣道:“本宮未出嫁時,不過是石府的庶女,跟父親也不甚親近。王妃跟王爺說一聲,本宮是本宮,石家是石家就是了?!?/br> 眠棠聽這話頭,似乎是話中有話,只是石皇后并沒繼續(xù)說下去,她也不便去問。 因為開拔在即,崔行舟平時皆在軍中忙碌,甚少回府,今日難得地早早回府抱兒子了。 眠棠回內(nèi)院時,正看見他抱著小熠兒在桃花樹下晃著樹枝玩。 她也沒急著換衣服,之來到了崔行舟的跟前,逗弄兒子之余,便說起石皇后今日之言。 崔行舟聽了,倒不覺得意外,便解釋道:“前幾日國丈石義寬同我談話,說我此番前往北海有些大材小用,國丈對此也是有些不平,又言及這任命并非沒有回旋余地。不過這次是仰山舊部一力促成,他也不好開口為我回旋。他有一小女,對我傾慕甚久,遲遲不愿他嫁。若是兩家結(jié)了姻親,他成了我的長輩,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幫我周旋……以后朝堂之上,彼此有了照應(yīng),做事起來也可游刃有余?!?/br> 聽崔行舟這么一說,眠棠立刻明白了,一扯披風,瞪眼道:“姓石的要不要臉?明知你已娶妻,竟然這般死皮賴臉推薦他家的姑娘,難道他舍得自己女兒做妾?”說到這,柳眠棠頓了一下,立刻道:“不對啊!皇后的meimei哪能做妾,他這是攛掇著你休妻,還是要降妻為妾?” 崔行舟將正在吐泡泡的小熠兒送到眠棠的懷里,說道:“石老兒的話未說完,我便直接將他攆出軍營。我對他的話半點興趣也無,你又何必介意?” 許是感覺到母親不高興,熠兒的小胖手不停地抓著母親的臉,濕噠噠的小嘴在她的脖頸間啃來啃去。 第145章 不一會,胖小子便將娘親的脖子啃得濕噠噠。 眠棠知道小rou球這是餓了要吃奶,也顧不得審問崔行舟,連忙抱著兒子回屋去了。 可是兒子吧嗒吃起來后,她又不禁回想著當初去東圍場狩獵時看到石家的小姐石秀金的情形。 那位小姐倒是生得秀美,當時看著崔行舟的時候就有些眼神不對。她當時還疑心自己想多了,現(xiàn)在看來,自家的豬蹄燉煮得爛熟噴香,怎么不招其他的狗子垂涎? 崔行舟跟了進來,看眠棠氣鼓鼓的樣子,便失笑道:“怎么還氣?石義寬居然拿著前程要挾我,簡直將世間男子都當成他的女婿子瑜了,你看我是那等子被人要挾的人嗎?” 眠棠將頭靠在了崔行舟的懷里,悶悶地說:“別人惦記你,我不高興?!?/br> 崔行舟看著她吃醋的樣子真是又兇又可愛,心里柔得不行,只抱住一大一小說道:“本王已經(jīng)全都是你的了,日日被你睡,哪還有精力撩撥其他女子?” 眠棠終于被他逗笑了道:“說得我跟急色鬼一般,哪個日日要睡你了,不是你一臉欠睡的樣子?” 崔行舟緊緊抱住她道:“可惜我馬上就要領(lǐng)軍開拔,要先你出發(fā)一步,要不要趁著沒走之前,娘子你還可以多睡一睡……” 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溫存,眠棠懷里吃飽喝足的小熠兒發(fā)威,撅著小屁股,朝著自己的親爹了一潑熱乎乎的小狗尿。 崔行舟看著自己濕噠噠的長袍,再看看舒服之后,便打著哈欠依偎在眠棠懷里睡覺的兒子,一時瞪眼想要發(fā)威,都不知該找誰去。 眠棠笑著將小熠兒遞給了他:“我看你還是趁著沒走前,給你兒子換一換尿布吧!” 崔行舟嗅聞著小熠兒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覺得眼前的一大一小都讓人不舍??上С霭l(fā)在即,耽誤不得。 眼下的溫存時光真的是所剩不多了,當崔行舟的大隊集結(jié)完畢,崔行舟與李廣才等部下,便開始向北海出發(fā)了。 因為并沒有舉行出征儀式,自然也沒有大批的百姓送行。 不過是各自朝中相熟的同僚前來沿著大路送一送酒罷了。 眠棠這樣的軍眷自然也不在少數(shù)。一個個都是大包小包的拎提,囑咐著穿衣日常。 不過眠棠跟那些依依不舍的家眷不同,并沒有太多的悲傷,畢竟再過些日子,她也要緊隨其后出發(fā)了。 顧及到影響士氣,眠棠帶著咿咿呀呀哭起來沒完的小娃娃,自然不好隨軍一起出發(fā)。所以她準備給當年去西北一樣,相隔不遠,跟著軍隊的尾巴后面就好了。 間隔著一日出發(fā)剛剛好,這送別丈夫的時候,她自然也沒有什么悲春傷秋。 不過在回程的路上,柳眠棠卻在大道旁的長亭邊看到了掛著石府牌子的馬車。 而那位石秀金小姐也是眼圈通紅地從亭上剛下來,真不知她府里哪位親眷奔赴北海戰(zhàn)場了。 以前眠棠是不知石小姐的心思,可是現(xiàn)在她剛剛知道石義寬那廝威逼利誘著自己的夫君娶他這位小女兒?,F(xiàn)如今又看這位石小姐特意趕來,眼巴巴地路旁亭子流眼淚,一副兒女情長的光景,真是打心眼里膈應(yīng)。 當下她懶得客套,只冷冷瞥了石秀金一眼,撂下簾子準備回府去了。 石秀金今日還真是來看淮陽王的。 父親知道她鐘情于淮陽王時,倒是不輕不重地申斥了她不知檢點,可轉(zhuǎn)身便主動去跟淮陽王透漏了聯(lián)姻之意、 石義寬是個善于投機之人,原來的意思,是想把自己這個嫡女送入宮里,再錦上添花,姐妹二人同侍一夫,鞏固石家的帝位。 畢竟他當初嫁過去的是個其貌不揚的庶女,若是皇帝心內(nèi)嫌棄,也有情可原。 少不得再添一個嫡女進去,聊表岳父的歉意。 可是他的那個庶女皇后卻將石秀金的娘親,也就是她的后母請入了宮里,一路和顏悅色地暢聊家常,路過冷宮,還聽見蕓妃在冷宮墻里哭號的聲音。 他的這個庶女說的每一句話都甚是得體,可是不知為何,卻嚇得她的嫡母回到石府里就大病一場,更是言明,若是將小女兒送入宮里的話,就跟他拼命。一時間鬧得家宅不寧,惱得他又連納了兩房新妾,才算是殺滅了夫人的氣勢。 不過這么一鬧,他也算是知道宮里那庶出女兒的意思――萬歲身子虛弱,親近不了太多女色。就算他將她的嫡親meimei送入宮里,她也有本事叫花樣年華的meimei獨坐冷宮,跟蕓妃一般半瘋半傻。 當初扳倒綏王勢力時,石皇后可是隱在劉淯的背后謀劃,大大咧咧表皮下的城府不能不叫人忌憚。 石義寬深知這個女兒的厲害,一時歇了娥皇女英之心,便又想到了廣撒網(wǎng),多做幾位英豪的岳丈?;搓柾踝匀皇抢瓟n的首列。 加上小女兒是真心傾慕著他,提起親事來也是順風順水。 至于柳眠棠這個王府正室,石義寬壓根沒有放在心上。雖然那柳氏生得嬌艷,是女兒的姿色比不得的。 可畢竟已經(jīng)娶回家里又生了孩子的,哪個男子不是喜新厭舊,更何況,跟毫無背景可言的柳眠棠相比,他的這位嫡出小女兒可是身家清白,又能給淮陽王帶來更多政治上的助力。 但沒有想到,淮陽王竟然陰沉著臉,不等他將話說完,就毫不留情面地將他哄攆了出去。 石義寬一時里子面子都沒有用了,回到家里便大發(fā)雷霆一場,讓石秀金也歇了這等子心思。 石小姐原本燃起無盡希望,卻沒想到一下就破滅了,女兒家的心思,一時間也接受不得。 今日她聽聞乃是淮陽王兵馬開拔的日子,便背著父親,只帶著侍女隨從來到了城外路。 方才在亭旁,她正看見淮陽王身披亮甲金盔,器宇軒昂地騎坐在馬背上,竟然比平日寬袍玉帶的樣子還要讓人癡迷。 這樣英武的男子竟然不能成她的夫君,怎么能不讓人心生怨悶? 而現(xiàn)在,當她看到淮陽王妃時,一時便想到都是這個女子的緣故,自己才不能與行舟喜結(jié)連理。 這個女子,但凡能如戲文里的賢德女子一般,能主動讓賢,甘愿自降為妾,不就成全了夫君的前途,不至于讓他遠征北海那樣的蠻荒之地嗎? 人往往都是這般,想事情都是從與自己有利的角度出發(fā),石秀金這般想著,倒是愈加理直氣壯,認定了是柳眠棠不賢,德不配位! 這送行的家眷往返都是一條大道。走著大道時還好,不過是一前一后馬車相接。 可是等到了距離城門不遠的護城河時,因為橋面上加裝了讓馬車慢行的橫條,避免橋面顛簸。所以大部分的家眷都是在橋一旁下馬車,再步行過去。 所以眠棠跟其他府里的女眷一樣,都下了馬車,在侍女的攙扶下過去。 雖然因為大部分都是軍眷,彼此也相熟,一時間也是邊走邊說,很是熱鬧。 其中有許多軍眷女子在西北時,就跟眠棠同住一鎮(zhèn),都在她的藥鋪子里抓過藥。 只是那時她們丈夫的官職不甚高,更不知柳眠棠是淮陽王屋里的。而現(xiàn)在,她們的丈夫大多得了升遷,有幾位甚至是將軍,而西北小藥鋪的老板娘更是不得了,已經(jīng)貴為淮陽王妃了。 在這些軍眷看來,可從來不認為柳眠棠是王爺?shù)耐馐摇?/br> 當年柳娘子在西北小鎮(zhèn)里是多么能干,大家有目共睹,王爺沒有挑那些侯門嫡女的花樣子,而是選了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女人,才最叫人欽佩! 這種跟男人同甘共苦,才苦盡甘來的感受,只有有共同經(jīng)歷的人才能深切體會到。 柳眠棠雖然貴為王妃,可是跟這些軍眷們卻熟絡(luò)異常,嫂子弟妹的稱呼,也是沿襲著西北時的慣例。她們雖然多是鄉(xiāng)野出身的女子,但是她們的丈夫可都是跟淮陽王出生入死的戰(zhàn)場兄弟。 柳眠棠對她們,便是像對自家妯娌一般的親切,讓這些剛剛傷感送別了丈夫的女眷們心里發(fā)暖,覺得王爺夫妻真是平易近人。 石秀金也下了馬車準備過橋。看著前面那些女子一個個嗓門甚大,說辭里卻帶著鄉(xiāng)間俚語,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再看柳眠棠跟她們打成一片,心里更加鄙薄――堂堂的世襲王妃,言語卻跟鄉(xiāng)婦村姑一般,真不知淮陽王看中了她哪一點。 石秀金下面的一幫子小丫鬟可是直到小姐的委屈心思。眼下看著前面亂糟糟的一片,心里也是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