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反正是服了?!编囎婀庑Γ拔覀儊磉@說明會,也就是走個過場。這個標(biāo),十有□□是歸你們‘鯤鵬’了?!?/br> 他嗓門極大,嚷得滿會議室的人都聽見了。 與會的中方企業(yè)并不少,雖然都是陪跑的,可也忍不住露出復(fù)雜的神色來。 這個鄧祖光,雖然在自己的隊伍里算是個豬隊友,但是幫對手拉怪,倒有一手好本事。 就在項目副經(jīng)理忙著打圓場的時候,甲方的人也終于到場。 一番寒暄過后,眾人各自入座。 也不知是哪個天才安排的座位,鄧沈兩家做了鄰居。 “‘啟東’的人怎么還沒來?”鄧熙丹忽然咦了一聲。 任勤勤的眉毛輕輕一抽。她對這個公司也有幾分熟。 “放棄了?”鄧祖光不以為然,“他們家也是老牌建筑公司了,信譽和資歷那是沒話說,就是規(guī)模不夠,沒幾個錢。估計是懶得陪跑,主動棄權(quán)了……” 臺上的k國官員開始說話,眾人安靜了下來。 任勤勤心不在焉地低頭翻著手里的冊子。因為基金會的工作,她和當(dāng)?shù)睾眯└邔雍苁?。一會兒散會后,還得有一番應(yīng)酬。 正思索著怎么邀請和擺宴,會議室的門口忽然傳來一陣sao動。 大門打開,一群亞洲面孔魚貫而入。 打頭的中年男子有幾分眼熟,正是“啟東”的項目負(fù)責(zé)人。原來他們并沒放棄,只是來遲了。 緊隨其后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雪白的襯衫,深灰色西裝,高挑勁瘦,如一棵筆挺的青松。他大步流星走來,掀起一道輕風(fēng)。 任勤勤看清了那張臉,腦中嗡地一聲。 “很抱歉我們來遲了。”年輕男子朝甲方官員和在座的同行略一欠身,溫文儒雅,“打斷了會議,我們深表歉意。還請繼續(xù)。” 他們在聽眾席的一角入座。 官員重新開始講話。 沈鐸的目光里飄著浮冰,望了一眼那個青年,又看向任勤勤。 任勤勤的視線越過半個會場,牢牢盯著那個年輕男子,滿臉難以置信。 那個青年終于有所察覺,朝這邊看過來。 他的雙目倏然睜大,錯愕,驚喜,熱切,相繼在他臉上浮現(xiàn)。他展露出一個春風(fēng)和煦的笑容來。 “徐明廷……” 任勤勤無聲地呢喃。 * “啟東建設(shè)”就是徐家的公司。曾經(jīng)一度因為資金鏈中斷,欠下巨債,險些破產(chǎn)。這幾年漸漸緩了過來,也參加了k國高速公路項目的競爭。 而徐明廷取得碩士學(xué)位后,一直在紐約工作,聽說在一家著名的投行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升職如坐火箭。 去年的時候,任勤勤還聽宋寶成說,徐明廷好像在那頭交了一個女友,是一位名門千金,估計會就此移民美國,定居異邦。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任勤勤幾乎覺得她和徐明廷大概只會在十年之約的時候再見面。少年的故事已結(jié)束,他們的生活將再難有什么交集。 可此刻,徐明廷就坐在她五六米遠的地方,朝她笑得溫柔親切,同七年前一模一樣。 那一瞬,任勤勤仿佛回到了十八歲的校園。 徐明廷……他回來了。 * 召開會議的政府辦公大樓是一棟非?,F(xiàn)代化的建筑。 中央空調(diào),厚實的地毯,擺放著鮮花,處處干凈整潔??纱髽峭?,卻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貧民窟,棚戶層層疊疊,生活在里面的人們像一群勞碌的工蟻。 任勤勤和徐明廷站在走廊的落地玻璃墻前,眺望著這片土地上的富裕與貧窮。 “這是我第一次來k國。”徐明廷的嗓音已沒有了少年人的清亮,變得低沉而渾厚,沉穩(wěn)有力。 有著這樣嗓音的男人,一定讓人覺得非常牢靠可信吧。 “回家里做事其實是我早就決定好了的,但是在原計劃里,我還要在外面多磨練兩年再回來的。沒想現(xiàn)在有個很好的機遇,我就提前回來了……” 任勤勤聽著徐明廷絮絮地說著,一邊打量著他。 徐明廷已是個成熟的青年。 他身軀厚實,背脊筆挺,肩膀開闊,穿著西裝十分好看。他臉上的棱角分明了許多,骨骼已徹底長開。鬢角和眉毛精心修理過,下巴上也有了一層淺淺的青色。 少年到青年的變化是天翻地覆的。 徐明廷不僅只是面容成熟,他的氣質(zhì)同過去也截然不同。他依舊溫潤儒雅,風(fēng)度翩翩,卻自骨子里散發(fā)出一股帶著壓迫感的氣勢。 以前的他,是個清俊的拈花少年,現(xiàn)在的他,則是一位持劍的青年俠客。他身上多了一股含蓄卻不失攻擊性的殺氣。 這七年里,他的經(jīng)歷或許可以寫成一本書。 徐明廷也在打量著任勤勤。 利落而又不時嫵媚俏麗的卷發(fā),簡潔的西裝套裙,沒有戴什么首飾。任勤勤的眉眼變化并不很大,少年的嬰兒消了些,輪廓有了點棱角,顯得更精致俊秀。 她還是同過去一樣清爽大方,又因職場鍛煉而多了一份精干利落。 成熟,卻不市儈。這個女孩這些年應(yīng)該沒有吃過什么大苦,她的唇角是輕松的,眉宇是舒展的。 吃過苦的人不會有這么明朗討喜的臉。不論他們再放松,再偽裝,臉上總會有一抹勞苦和幽怨。 窗外的陽光淺淺地照在任勤勤施了薄妝的臉上,雪肌紅唇,精巧的桃心小臉,一雙杏目還是那么神采奕奕,總是帶著生機勃勃的笑。 “你的變化真大?!比吻谇诟袊@。 “而你一點都沒變?!毙烀魍⒁残牢康匦α?。 任勤勤問:“這么說,你現(xiàn)在回家里的公司做小老板,要領(lǐng)著團隊,和‘鯤鵬’競爭這個援建項目了?” “糾正你兩點。”徐明廷說,“第一,我不是什么小老板,我在公司里的職位只是總經(jīng)理特別助理?!?/br> 這是個太子爺常用的頭銜,當(dāng)年沈鐸也做過。任勤勤點頭。 “其二,我沒有領(lǐng)著團隊。這個項目我也才接觸不久,正跟在王經(jīng)理身后學(xué)習(xí)……” “當(dāng)然,”徐明廷語調(diào)一轉(zhuǎn),“我們確實會和你們競爭?!?/br> 任勤勤驚訝地一挑眉。 倒不是她瞧不起徐明廷??墒莐國這個項目所需資金相當(dāng)巨大,她不認(rèn)為“啟東”能有這么多錢。 “‘啟東’得到資金入股的消息,看來是真的?!?/br> 沈鐸同鄧家兄妹走了過來。 * 徐明廷如過去一樣禮貌又周到,喚了一聲:“小舅舅?!?/br> “喲!”鄧祖光叫起來,“對喲,你們兩家是親戚。這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鄧熙丹無奈地嘆了一聲,對親哥這總是不分場合說不合時宜的話的毛病放棄了治療。 沈鐸總不能白被叫一聲小舅舅,便也拿出了長輩的氣度,和徐明廷說話的語氣溫和穩(wěn)重。 “還是回自家公司的好。表姐同我媽念叨了很久了,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國外?!?/br> 徐明廷說:“父母年紀(jì)大了,是該我回來撐起這個家的時候了。只是,小舅舅,競標(biāo)的事……” “在商言商?!鄙蜩I道,“‘鯤鵬’向來歡迎一切憑實力的競爭?!?/br> “就是!”鄧祖光強行給自己加戲,“所以說,小徐總,你們家得到一大筆風(fēng)投,一躍成為了你舅舅最有力的競爭對手了?” “不敢這么說?!毙烀魍⒅t虛道,“‘啟東’的規(guī)模和聲望都遠不如‘鯤鵬’,不敢夸口。我爸讓我進項目組,主要也是想讓我熟悉一下國內(nèi)的cao作模式,鍛煉一下罷了?!?/br> “別這么快就氣餒呀?!编囎婀庑Φ?,“‘啟東’信譽可是我們‘航世’的十倍還不止,之前也不過缺錢。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F(xiàn)在你們得到了投資,東風(fēng)具備,就可以和曹cao開戰(zhàn)啦!” 每個人都贈送鄧祖光一個白眼。 徐家是蜀,沈家是魏,你們鄧家是誰?還有,最后一統(tǒng)三國,中標(biāo)的司馬炎又是誰? 沒聽過這么不吉利的比喻。 沈鐸看了一眼手表,“時間不早了,飛機在等著。今天就到這里吧?;貒蠹以倬邸!?/br> 這是要提前回去了?任勤勤錯愕。 “看來這次沒法聚一下了?!毙烀魍⒊吻谇谶z憾一笑,那份失望十分動人,“還說明天要是有空,一道飛去馬賽馬拉玩?zhèn)€兩天呢?!?/br> “來日方長?!比吻谇谥坏眠@么說,“我想甲方也不樂意見乙方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串聯(lián)。等回了國再聚也不遲?!?/br> “你也回c市?”徐明廷問。 “整個暑假都在c市?!比吻谇邳c頭:“燕妮和宋寶寶也在。聽到你回來了,肯定特別高興。我們到時候好好聚一下?!?/br> “好!”徐明廷點頭,“我的電話沒變,隨時聯(lián)系我?!?/br> “有空我們再去杏外,看看黃老邪他們。你知道他居然還在講課嗎?他都多大年紀(jì)了,真的快成仙了吧……” “勤勤。”沈鐸在前方喚道,不耐煩的語氣十分明顯。 任勤勤訕笑,朝徐明廷揮了揮手,朝沈鐸小跑而去。 沈鐸一走,鄧家兄妹也跟著告辭了。 徐明廷雙手抄在口袋里,含笑目送任勤勤遠去。 青年白凈俊雅的面孔在淡淡的陽光下輪廓分明,有一種含蓄的銳利。 直到女子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里,那抹脈脈的笑意才從徐明廷的臉上消失。 “徐特助?” 徐明廷轉(zhuǎn)過身,目光清冷,朝著自己的團隊走去。 * 原計劃停留三天的出差被沈鐸任性地縮短成了兩天。 項目組成員的機票不好改簽,于是免了倉促回國的命。但是任勤勤卻無法抗拒地在沈鐸的催促和嘮叨聲中登上了私人飛機。 飛機將越過印度洋的上空,朝東飛回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