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她轉身欲走,卻被司鏡拉住了手腕。 “你……” “折霜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嗎?” 商折霜看著他,不說話。 司鏡淡淡一笑,道:“瀾城天燈節(jié),家家戶戶團聚,若無人相陪,未免太孤獨了?!?/br> “司家主還愁沒人相陪?”商折霜輕聲一嗤,“我看想陪你的姑娘,都排到巷尾去了?!?/br> 司鏡微微偏了偏頭,眸中閃過一剎笑意,沒有說話。 商折霜莫名地有些煩悶,想甩開他的手就走,可眼前人卻借著她欲走的力道,將她反手一拉,拉至了懷中。 “可是在下只想要一人陪呢?!?/br> “你這人,怎么如此……” “無賴?”司鏡接下她的話,拉著她便往前走。 這回商折霜倒是沒有回話了,只是突地有些恍惚,昔日……在棺巫的夢中,他也是這樣牽著她的。 他們逆過了重重人流,在僻靜的高樓之上定下終身。 可那時候,如她所說,他們只有一面之緣。 她總覺得,有時候,人生便是如此,或許恍然一夢間,你便碰到了你最對的那個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司鏡還在拉著她繼續(xù)往前走,看似焦急,但實則動作卻格外輕柔。 而此刻的她,亦是悄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人生的際遇無限,而她現(xiàn)下最感謝的便是,她遇見了他,而無論以后有多少難關要闖,只要身邊是這個人,她都甘之如飴。 祝所有的小天使情人節(jié)快樂,能找到自己對的人~ 這章就放在作話不收費了,感謝陪伴我走到這里的小天使們! 第72章 晡時(九) 商折霜依著商辭寒的話,兩人一同,下了岐山便回到了司府。 而當他們到司府的時候,司鏡竟就候在門前。 瀾城又下起了小雪,他換上了往日常穿的那件月白的長衫,披上了繡工精巧的鶴氅,撐著一把傘。 傘上積了厚厚一層雪,想來,他也等了許久。 “司公子談得倒是快?!?/br> 商辭寒顯然有些不滿沒看到司鏡狼狽追回的場景,而商折霜則沖司鏡淡淡一笑,自然不會與商辭寒說這一切都在司鏡的預料之中。 司鏡將傘上的雪抖落了一些,遮在了商折霜的頭上。 商辭寒極不情愿地為他讓開了一條縫,冷聲道:“去阿姐的房內談吧?!?/br> 商折霜的屋內竟是暖的,窗戶只開了一條小縫,熏著淡淡的木香。 商辭寒自然知道這是誰布置的,心下不悅,卻不能顯露于表,看著商折霜與司鏡一同進了屋內,才緩緩地踱著步進去。 “阿姐……”他喚了一聲,還是有些猶豫,“我的劍是可以斬斷你腕上的紅線,只不過,那些過往太過不堪……” “無妨?!边€未等商辭寒說話這句話,商折霜便打斷了他,“你是真的不了解我嗎?” 商辭寒苦笑了一聲,心中下了定論。 的確,他的阿姐,又怎么會需要別人保護呢? 或許,他自以為是的保護,才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不再猶豫之后,商辭寒的眼中第一次覆上了一層冰冷的殼子,低聲喃喃道:“只望阿姐看到了那些過往后,不要厭惡我,便好了?!?/br> 如血的紅線纏在腕上,那一枚小小的鈴鐺靜靜懸在其上,若不注意,誰又能知道,這樣小小的、似一般女兒家會帶的東西,竟能束縛住一個人。 商辭寒將劍從劍鞘抽出,冷厲的劍刃凜冽,紅線映在其上,竟似一條血脈,仿佛還淌著鮮血,突兀地彰顯著自己的生機。 在利劍出鞘的那一刻,紅線似察覺到了什么,開始震顫。 商折霜眉頭微蹙,面上的神情凝滯。 “阿姐……”商辭寒輕輕地喚了一句,將手中的劍一轉,沒有絲毫遲疑,將那還在震顫著的紅線斬斷。 紅線上附著的陰氣與靈力在這一瞬如泄洪般崩塌,而那枚鈴鐺,僅僅震響了一聲,便孤零零地掉到了地上。 回憶如攪著無數(shù)顏色的大染缸,商折霜墜入其中,眼前再次泛起了濃厚的白霧。 她知道了…… 她知道那日與商辭寒對話時,突如其來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她也曾這樣無助地渴望著,爹爹與娘親不要丟下她。 商折霜記得,在她年歲還小,甚至是商辭寒還不記事的時候,爹爹與娘親就總是逼她喝,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藥。 那時的她還尚且年幼,不明事理,只要是爹爹與娘親讓她做的事情,她都會乖乖聽話。 比如,坐在封閉的屋子內,日日喝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湯藥。 爹爹與娘親也偶爾會來見她,不過,他們的懷中抱著個比她小兩歲的嬰孩,口中總是喃喃著:“這樣,辭寒身上的病就會好些了吧?!?/br> 直到懂事了之后,她才明白,原來,她于爹爹與娘親來說,只是一味藥。 爹爹與娘親教她輕功,卻不教她一分武功,她記得,他們總是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折霜,你可以跑,但是你,永遠都不能反抗?!?/br> 明明是以那樣慈祥的面容說出的話,在她耳中卻如此刺耳。 壓抑籠罩了她在商家的所有的日子。 她也不是沒想過去恨,去反抗,甚至殺了商辭寒??墒敲慨斔谋成媳粍澫乱坏赖纻冢懦鲺r血的時候,那個小小的孩子,總是會偷偷摸摸地溜到她的身邊。 他還說不清楚話,含含糊糊的,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么意思。 可是他會盡力地拿起她的手,捂在自己小小的手掌心中,努力溫暖她因為失血而寒冷如冰的雙手。 她甚至能聽到,他喚她阿姐。 后來,她逃了。 再后來,她許久沒回商家,卻聽聞了爹爹與娘親逝世的消息。 可是,這一切好似都不再重要了。 她也忘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記憶如流沙一般地從腦海中逝去,而她的性子也變得愈發(fā)淡然,甚至因為那段過往,下意識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抱著極度冷漠的態(tài)度。 “阿姐?!彼牭接腥嗽趩舅拿?。 這個聲音與記憶中那個模模糊糊的,稚嫩的聲音重合。 商折霜笑了一聲。 “阿姐?”商辭寒有些急了,心中想著縱使這紅線解開了,阿姐憶起了過往,也不至于被這樣的往事逼成瘋子吧? “辭寒。”商折霜看著他,莫名地有些恍惚。 原來時間真的過去這么久了,當初那個黏在她身側,有事便尋她的孩子,竟也這么大了。 “阿姐,你想起來了?” 商辭寒本是有些忐忑,但商折霜的反應卻比他想象的平靜得多。或許真如她所說,她根本就不需要他這樣名為愛的保護。 商折霜盯著商辭寒看,愣神了許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能說什么呢? 終歸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而商辭寒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于是她只是斂下眸子,淡淡說了一句:“罷了,都過去了?!?/br> 也是,如她之前不在乎的態(tài)度一樣,事情過去了這么久,傷口結了痂,最后連痂都掉了,只余一道淡痕。 至于剩下的,逝者已逝,生者,還需繼續(xù)。 商折霜抬起眼來,商辭寒好不容易在她的眼中尋到了一抹笑意,這才松了一口氣。 “阿姐不怪我?” “我怪你什么呢?”商折霜唇角一勾,目色倒顯得空濛了起來,“我一直相信,現(xiàn)在的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br> 商辭寒不語,似是在思索她的話是什么意思,商折霜便轉首看向了司鏡。 “你與何江引談了什么?” 司鏡剛剛的視線,便一直放在商折霜的身上,如今見她與自己說話,與她對視,便道:“若抓住了一個人的軟肋,那什么事,都是好談的?!?/br> 商折霜知道他多半已經(jīng)談妥,而這事關乎寧家,她也懶得追問,便將話題轉了個方向:“那你所謂的,要為寧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有打算了嗎?” “若折霜準備好了,過幾日,便可隨我一同前去?!?/br> 憶起了往事之后,商折霜與商辭寒之間的關系便再不似以前那般尷尬。 偶爾,她也會隨念兒與商辭寒一同,跑去瀾城中逛逛。 終歸司鏡一直都十分忙碌,沒空管他們,而比起以前在司府發(fā)霉的日子,商折霜倒覺得,商辭寒與念兒來了之后,要更好過些。 雖然商辭寒的性子依舊陰晴不定,時不時還會給司鏡使些小絆子,但用司鏡的話來說,不過是小孩子脾性,只要他讓著些商辭寒就好。 商折霜總覺得,以某種角度來說,商辭寒比念兒更像個小孩子。 譬如此刻,他們兩人與念兒一縷魂魄,正坐在茶樓中吃著點心,但商辭寒偏偏就能因為吃到了一顆壞的瓜子,差點與掌柜的鬧起來。 念兒無所事事地掛在梁上,蕩著身子,偶爾還能吹兩聲口哨。 商折霜一掐商辭寒的手,他就知道不能再鬧了,對她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繼而沖著茶樓掌柜嘟嘟囔囔道:“一顆瓜子便讓我鬧了肚子,空域物價虛高,若是在四洲,我定叫你……” 然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商折霜一把拉走了。 念兒飄在他們的身后,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笑什么笑。”商辭寒猛地一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念兒,才轉頭看向商折霜,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阿姐,今日我叫屬下將玉佛送來了,你隨我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