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她默默低下頭,低聲道:“真可憐?!?/br> 春景不知道朝霧這話從何說起,迷茫地問一句:“誰可憐?” 朝霧看向她,“想要香囊的人?!?/br> 春景還是有點懵,“王爺嗎?” 朝霧低眉笑笑,沒再說話。 第47章 朝霧低眉細細揣摩李知堯的心思,忽又不自覺想起之前,他自從穿走了那雙原本是她給樓驍做的鞋以后,對她的態(tài)度就明顯好了很多。 忍不住設想,如果這一次,春景的香囊和那雙鞋一樣,陰差陽錯真成了她送給李知堯的東西,那他是不是會對她更加好上許多?而不是突然發(fā)瘋折騰她? 他到底是多缺這些東西呢? 朝霧知道,他缺的不是這些東西,應該是給他送這些東西的心意。 說到底,他是缺人愛。 朝霧不知道他的從前過往,但對他的身世也略聽說過一些。心下推斷,想來他從小到大都沒得過什么人的愛,也沒什么人用心給他做過東西,所以他才會那么在意。 既然他想要香囊,朝霧決定就給他做個香囊。 眼下沒探出他有什么別的喜好,唯有之前那個香囊怕是在他心里打成了結。原本他覺得那是送給他的,盼了那么多天,結果現(xiàn)在日日看著掛在慕青腰間,心里必然忍不住氣悶。 氣悶又說不出來,不是越悶結越大么? 朝霧打算做個新的替掉那個香囊,通過解開這個結,讓李知堯心里舒服一點。至于他會不會因為這個遲到的香囊而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興,還得看運氣。 朝霧想,如果他能不那么死要面子,一戳痛點就炸,有可能是會高興的。當然,更有可能發(fā)生的情況是,他明明心里想要,嘴上卻不承認,被人瞧出來了,還要惱羞成怒。 不管是高興還是惱羞成怒,都賭一把吧。 朝霧已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他身邊藏著心思小心翼翼根本沒用,她騙不過他的眼睛和感覺,所以不如直接大膽些,便是觸怒了他,她也不會覺得委屈。 做好了這樣的決定,朝霧先在家找書冊研究了一下香料。春景做香囊用的那是最普通的兩樣料子,而她打算自己買了香料回來調制,弄出個獨一無二的香味來。 研究好香料后列了單子,朝霧讓春景在家照顧順哥兒,自己帶著秋若出去逛了集市。 到了集市上,在布匹鋪子里買了最上等的好料子,摸在手里絲滑親膚。然后又去買了顏色鮮正質地好的金線彩線,各色棉繩。最后按照自己研究后列下來的單子,買足了各類香料。 置辦齊全這些東西后,到家自己畫好花樣子,之后便是繡花、裁剪、調制香料,編棉繩。 香囊本就是小物件兒,做起來簡單,但要做得十分精巧也并不容易。朝霧如今的繡工好了許多,耐著性子一針一線繡好了花樣子,又自己調制了許多遍香料,一直調到味道滿意才用。 她做香囊并沒叫李知堯看到,生怕沒了驚喜之意,若是直接惱了他被阻止,那也就做不下去了。所以她一直悄悄兒地做,想著做好了直接拿到他手里,他便是惱了也必舍不得扔。 因為調制香料費了好些時間,又因為繡花繡得格外細致,有點不滿意便重來,朝霧的這個香囊便做了好多日。春景一直從旁看著,看完只覺自己做的那個,也不配叫香囊了。 做好的那一日,朝霧把香囊放在袖袋里裝著,去李知堯那里服侍他梳洗睡覺。 李知堯近來不常往朝霧房里來,只因為順哥兒看到他就害怕,不是皺起小臉扁著嘴想哭不敢哭,就是直接“哇哇”大哭。應是那天被他嚇著了,一時間還沒忘干凈。 李知堯不喜歡看人哭哭啼啼,瞧見順哥兒哭了兩回后,就不大過來了。 好在他也沒有因為順哥兒這樣的表現(xiàn)而動怒,不知道是在發(fā)善心,還是念著和順哥兒之間的一點“舊情”,又或是真吃了朝霧那早上的以命威脅。 總之他不往順哥兒身上撒氣,朝霧便就放心了。 梳洗好了沒有立時睡覺,李知堯在燈下看一封京中來信,信是魏川寫來的。朝霧在羅漢榻另邊陪他坐著,并不多問他的事,只微微傾身就在燈下,隨意翻了翻他的兵書。 李知堯沒一會便看完了信上的內(nèi)容,把信紙折起來塞進信封,不多提。放下信封抬起目光的時候,不經(jīng)意掃到朝霧身上,然后便就定在她身上沒再動。 她什么模樣都好看,這時候微微歪著身子在燈下靜靜翻書,臉上蒙著淺光,更是美得不似人間俗物。明明該是長在天上的人,不知怎么落到了凡間的塵泥里。 朝霧感受到了李知堯的目光,默默把手里的兵書合上,抬起頭來看他,忽略他目光里對她美色的貪戀,與他說話:“排兵布陣也還挺有意思的?!?/br> 李知堯目光里多了些別樣的意味,看著朝霧,“你能看懂?” 朝霧道:“能看懂一些些?!?/br> 李知堯心里頓時生出一點疑惑,又盯了朝霧片刻,開口說:“我查過你的身世,認識樓驍和柳瑟之前是一片空白,你的出生是不是并不差,只不過家里發(fā)生了變故?” 朝霧輕抿一絲笑搖頭,“都忘了。” 李知堯盯著她,“包括孩子是怎么來的?” 朝霧點頭,“嗯?!?/br> 李知堯沒在她表情里捕捉到說謊的痕跡,默了片刻,沒再問下去。再問下去就只能是她和樓驍?shù)氖铝?,他想一想便覺得憋悶異常,別說再聽她親口說。 他沒什么想再坐著說的了,起身要往床上去。然不過剛下腳榻走一步,就被隨后起身的朝霧拉住了胳膊。 他回頭,朝霧對他說:“等一下?!?/br> 他不知道等什么,就看著朝霧,真等了一下。 朝霧默默收手探進自己的袖袋里,片刻后從里面拿出個深藍底色繡金香囊出來。她微傾身拿起李知堯的手,把香囊放進他手掌上,緩聲道:“做了好幾日呢,料子、繡線和香料都是柳州城里能買到的最好的,花樣是我自己畫的,然后一針一線繡的,香料也是我自己調制的,調了很久,調了很多遍,調出了最好聞的味兒……” 李知堯沒打斷她的話,自己目光一直落在香囊上,然后慢慢抬起,落到朝霧的臉上。心房里頓生的酸意折磨得他格外難受,嗓子里似乎還被塞了一小團棉花,都是他所厭惡的感覺。 他壓下下意識起來的情緒,片刻后才開口:“討好我?” 朝霧看向他的眼睛,能看出他壓在眼底的波瀾,她張了張嘴,“不是……” “是可憐你”極具刺激性的四個字在嘴邊逗留片刻,被朝霧硬生生壓下了,她說:“雖然你對我而言不是個好人,甚至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對于大夏百姓來說,你是個保家衛(wèi)國除暴安良的好人。我替他們給你獻這份心意,希望你以后不用那么羨慕別人……” 李知堯聽得出她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但僅僅“希望你以后不用那么羨慕別人”這一句就夠他受用了。他明明想惱想怒,卻怎么也惱不起來怒不起來。 他定著身形和目光又看了朝霧許久,直看得朝霧背后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寒意,然后他收起手指收了香囊,攔腰一抱把朝霧打橫抱了起來。 他把朝霧抱去床上,俯在她面前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捏了我的短處和痛處,這輩子再也逃不掉,死也只能死在我這里了。” 朝霧身子微微后傾,與他對視,“即便我沒捏到你的短處和痛處,我就能逃得掉了么?” 李知堯深深盯進她眸底,抬手撫上她的臉,“如果你蠢一些,給我的‘驚喜’少一些,再軟弱無趣一些,或許我早就對你沒興趣了?!?/br> 朝霧目光不閃,“這么說是怪我了?” 李知堯撫上她的頭發(fā),聲音變得溫和了些,“希望你下輩子別再遇到我?!?/br> 朝霧心里頓時生出一些委屈脆弱來,心里又忍不住想,他既然知道自己對她有多壞多惡劣,明明也有點心疼她了,為什么就不能好心放過她? 她雖然已經(jīng)不是貴族小姐,身份早已不再高貴,但她也并不能徹底放下心氣去做李知堯養(yǎng)著的阿貓阿狗,她不想做貴族的玩物。 哪怕只是普通平民,她也想能有那么點尊嚴地過完一生。 可是,她偏偏遇上了李知堯。 這個問題她已經(jīng)問過很多遍,李知堯的答案她知道,她不想再問了。她盯著李知堯,眼眶忍不住微濕了些,對他說:“這輩子我也不會徹底放棄?!?/br> 李知堯低聲道:“好。” *** 香囊成功送了出去,但這個香囊有沒有解了李知堯心里的結,有沒有讓他感動,讓他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高興,朝霧并不知道。 她一邊在想著其他法子,一邊在等。 而李知堯卻像在故意吊著她,不給她任何確切的回應。 只要他不說,朝霧自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高興。所以朝霧會忍不住多想,怕他只是故意折騰她玩兒,結果還是他會強行把她帶去京城伺候他,同時又要把順哥兒丟在柳州。 而李知堯確實已經(jīng)在準備回京城的事了,至于帶不帶順哥兒,他本意上自然不想帶。不過他許了朝霧一個約,只要她讓他高興,他就把順哥兒帶上。 他之所以會對朝霧許這個約,一來是確實是對她動了心想對她好一點,不讓她過得太過辛苦絕望,雖然她的辛苦和絕望多半都是他給的,二來便是他不討厭順哥兒這個小崽子。 這個帶上也沒什么特別的意思,與府上多個丫鬟多個小廝是差不多的事。其實即便是朝霧過去,也與府上多個丫鬟多個小廝沒有太大的差別。 最大的差別大概就是,她得到了晉王的寵幸。 第48章 書房里,李知堯正在和慕青、賀小蘇說話,聊了下他們在柳州呆了一年的林林總總。 李知堯讓慕青和賀小蘇不必拘謹,兩人也就自然很放松。他們從武的不像文官愛計較那些規(guī)矩禮數(shù),只要不太出格,多半都拿彼此當個兄弟。 賀小蘇大起了膽子說:“王爺,屬下就直接說了,我和慕青也不是愛混日子的人,我們也是有遠大抱負的,難道這輩子就在這柳州守著夫人了么?我心里不服,覺得您這樣不公?!?/br> 慕青替賀小蘇捏了一把,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是自己心中想的。 李知堯看了看賀小蘇,又看看慕青,問他:“你也覺得不公是不是?” 慕青稍頓片刻應聲,“回王爺,是?!?/br> 李知堯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即便這樣也讓慕青和賀小蘇兩人都把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默了一會,開口說:“那就收拾收拾,準備回京吧?!?/br> 慕青和賀小蘇兩人本還在緊張中,忽聽得這話,直接便懵住了。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又是他們盼了很久的事,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了。 李知堯看他倆發(fā)愣,又道:“怎么?呆上癮了,不想回去?” 慕青和賀小蘇這便反應過來了,連忙道:“當……當……當然想了,喜……喜……喜懵了……喜懵了沒反應過來,我們替另幾個兄弟一起,謝過王爺!” 李知堯心情跟著有些好,叫他倆,“先把書房收拾下?!?/br> “得嘞。”賀小蘇應聲便往書架邊去了,抬手把散落下來的書都收拾起來。 李知堯平時除了看些兵法兵書,也會看一些機關術方面的,琢磨個□□車炮的造法,他坐在書案邊對慕青和賀小蘇說:“相關的都收拾在一起,打包都帶回京城?!?/br> 慕青跟在他后頭,抬手幫賀小蘇一起收拾。賀小蘇接下慕青手里的書,回頭看一下李知堯,問他:“王爺,您這意思是,您以后都不來柳州了?” 李知堯“嗯”一聲,“應該不會再來了。” 慕青和賀小蘇不知道什么意思,想著這是要徹底把內(nèi)院的夫人丟下不管了?這是膩了?不知道也不敢再往下問,問多了怕說錯話,索性就直接閉了嘴。 不去好奇李知堯的心思,兩人在書架邊站著,專挑李知堯愛看的書往一起收拾。收拾得無趣,也會湊頭在一起小聲說些話解解悶兒,說的全都是無關緊要的閑話。 賀小蘇忽而嗅著鼻子,對慕青說:“你有沒有聞到?書房里有一股奇異的香味,以前好像沒有,剛才進來不久我就聞見了,清清淡淡的,十分雅致。” 慕青嗅嗅鼻子,發(fā)現(xiàn)確實有香味,不太濃重,但能聞到,再轉頭看一下四周,又沒看到書房有熏香,最后便撈起自己腰上的香囊聞了聞。 賀小蘇等他聞完,接過香囊放到自己鼻邊,聞完了還給他,說:“不是你這味兒,你這俗了些?!?/br> 慕青給他翻個白眼兒,把香囊系回腰間,“俗不俗你都沒有,哼!” 賀小蘇沒理慕青,又使勁嗅了嗅鼻子。嗅著嗅著就轉過頭沖了李知堯的方向,再嗅兩下,便發(fā)現(xiàn)就是他身上的味道,怪道剛才在他案前說話,香味最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