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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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肢被猛地箍緊,謝三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道:“別出聲!” 程遙遙登時像被捏住了后頸的小貓一樣沒了聲音。謝三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快步向知青點走去。 走出兩百多米,眼前豁然開朗,亮著煤油燈的知青點就在不遠處。 程遙遙呼出口氣,終于可以開口:“剛才那是什么人?” 謝三沒說話,慢慢松開了程遙遙的手。 程遙遙這才發(fā)覺,兩人的手一直緊緊握著。謝三的掌心guntang,握得她纖細手腕有疼。 她慢慢握住自己的手腕,又問一遍:“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們在草叢里干嘛?” 謝三被她一聲聲問得無處可逃,嗓音里透出一絲獸似的戾氣:“別問了!” 程遙遙一愣,委屈道:“干嘛兇我?” “……沒有?!敝x三往后退開兩步,低聲道,“不是……正經事?!?/br> “你是說?”程遙遙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忽然掩住嘴。 黑暗里,程遙遙捂著臉低頭,像是羞澀得不得了。謝三臉頰也是guntang,喉結艱難地咽動。 這種事在鄉(xiāng)下并不罕見,只是沒想到自己跟程遙遙在一起時偏偏遇上了。 夜風里漸漸生出涼意,謝三見程遙遙抱著手臂,便道:“回去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事?!?/br> 夜風送來玉蘭花的香,程遙遙莫名有些懶洋洋,不想立刻回去,找話道:“那你明天還上工嗎?” 謝三沉默了一瞬。程遙遙的嗓音軟軟甜甜,像是在撒嬌。 他道:“來?!?/br> 程遙遙一下子就笑開了,殷殷吩咐謝三:“我明天還要東魁楊梅,你給我多摘一點,我就給你帶好吃的?!粶收f不要,我可是收了你兩塊錢的?!?/br> 程遙遙說罷,有些緊張地等著謝三回答,等了一會兒,謝三語氣和緩下來:“快回去,很晚了?!?/br> 程遙遙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謝三道:“我看著你進去?!?/br> 這一句話莫名地寵溺,先于理智脫口而出,令謝三自己都怔住了。 程遙遙卻真的放下心來,腳步輕快地向知青宿舍跑去。直到程遙遙推門進屋,謝三還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離去。 宿舍里點著煤油燈彌漫著一股洗過澡的水汽和香皂味道。屋子里擺著兩大桶水,韓茵坐在炕沿上擦頭發(fā),一見程遙遙進來就埋怨道:“你跑哪兒去了?天要是冷一點,水就涼了?!?/br> 程遙遙還有些恍惚,握著自己的手腕道:“我……我看螢火蟲去了。” 張曉楓笑道:“螢火蟲?咱們宿舍后頭也有。你不是一向怕蟲子不愛出門嗎?” “我今天想看了?!背踢b遙拆下頭發(fā)上的繩子,一頭烏黑發(fā)絲瀑布一樣傾瀉下來:“快來幫我洗頭?!?/br> “我來。7塊錢的頭發(fā)呢,讓我多摸兩把沾沾財運?!表n茵丟下毛巾,笑著走過來。 程遙遙把自己的毛巾皂和臉盆拿過來,坐在小板凳上,低頭讓韓茵幫自己洗頭發(fā)。 韓茵拿起香皂,忽然嚷起來:“這香皂怎么是濕的?” “?。俊背踢b遙抬起頭。 韓茵手里拿著一塊粉紅色的香皂,是上海牌桃花香味的,還剩了大半。這么熱的天氣,就算是下午用過的肥皂,到晚上就干透了,要是哪天把香皂放窗臺上,還會被曬得裂開。此時這塊肥皂卻有些濕潤。 韓茵把香皂放在程遙遙眼前:“你看看,還粘著頭發(fā)呢!” 韓茵扯下那一根頭發(fā),這頭發(fā)枯黃細瘦,而且是短的。程遙遙一頭長發(fā)烏黑油亮,絕對不可能是程遙遙的頭發(fā)。 現(xiàn)在宿舍里短發(fā)的一共有三個:韓茵,張曉楓和劉敏霞。 張曉楓皺眉,跟韓茵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劉敏霞。,劉敏霞的鋪位在最邊上,她今天居然早早躺下了,正背對著程遙遙他們, 韓茵抬高嗓門嚷嚷道:“咱們宿舍是鬧耗子了還是怎么著?我上次才買了一塊肥皂,沒洗幾回,現(xiàn)在都小了一半。遙遙這可是上海牌香皂,也給人偷著用了?” 知青的男女宿舍只隔一道墻,隔音效果并不好,韓茵又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隔壁有男知青敲了敲墻:“怎么啦?” 韓茵意有所指:“鬧耗子呢!” 程遙遙厭煩道:“算了,這塊香皂我不要了。不過以后要是有人再偷用我的東西,我就……就跟大隊長說了?!?/br> 程遙遙沒遇到過這么low的事,講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 張曉楓一向是和事佬,此時卻難得嚴肅地道:“咱們天南海北聚集到一起不容易,代表的是知青,絕對不能給知青臉上抹黑。今天遙遙雖然不追究,可我也希望以后宿舍不要再出這樣的事了,不然我作為班長,有責任把這件事上報給公社?!?/br> 這年代,一旦跟小偷小摸這種事牽扯上,前途就全完了。 話音剛落,劉敏霞渾身猛地一個哆嗦,仍然一聲不吭,裝死到底。 程遙遙皺了皺眉。這個宿舍真得分了,一想到其他人偷用過自己的香皂洗頭發(fā),甚至是洗澡,程遙遙就覺得一陣惡心。 程遙遙今天買了好幾塊香皂,她挑了一塊茉莉花的拆開,清新的氣味與這個夏夜十分相稱。她洗了頭發(fā)和澡,帶著一身茉莉花香坐到炕上。 程遙遙把今天買的東西一一整理出來,放進自己的寶貝箱子里。箱子里有一個。長方體餅干盒,蓋子是圓圓的,只容得下一只手伸進去。程遙遙掏出一塊長方形的餅干,上面還灑了一些彩色糖粒,在這個年代堪稱奢侈。 程遙遙掏出幾塊用一張油紙小心包好,又把今天打包回來的白面餅也裹好放在一起,還長了個心眼把鎖鎖上。這才躺下睡覺。 夢里,是漫天螢火。一只有力guntang的大手握著她的,牽引著她在螢火中前行。 程遙遙白天累壞了,蜷縮在被窩里安安靜靜睡著。玫瑰色的唇微微翹起,像在做一個甜夢?,摪仔∧樢踩旧蠝\淺緋紅,眼底一點淚痣是畫龍點睛,風情萬種盡付于此。 程遙遙臉上有這顆淚痣的么? 炕邊靜靜站著一道身影,居高臨下地審視著程遙遙的臉,眼神里有刻骨的恨意,也有癡迷,更多的是嫉妒,恨不得將這張臉撕爛的嫉妒。 程遙遙翻了個身,毫無防備地將整張臉展露出來,烏黑發(fā)絲綢緞般鋪在枕上,雪膚紅唇含情目,窮鄉(xiāng)僻壤藏不住,三伏烈日摧毀不掉的美貌。 臉頰邊帶了一點紅印子,是叫枕頭壓出來的。吹彈可破的肌膚,只稍輕輕一劃,便能叫這天工造化的臉毀于一旦。 指腹在硬物邊緣反復摩挲,被自己的想象激得熱血沸騰。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已看見程遙遙漂亮臉蛋布滿血淋淋傷痕。 抬手,輕輕落在那黑發(fā)上。綢緞般涼滑地從指縫里泄落,廉價的化學茉莉香也令人心醉起來。癡迷艷羨地撫著這長發(fā),胸前玉佩忽然發(fā)熱。 程諾諾猛地一顫,收回手按住玉佩。玉佩又一動不動了。 她心里陡然生出不可置信的念頭,抬起另一只手,輕輕碰上程遙遙的肩。沉寂許久的玉佩再一次隱隱發(fā)熱,最后竟是要燙傷她一般。 程諾諾突然收回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宿舍。 她沖到院子里,掏出口袋里的一個瓶子打開,把玉佩湊上去。 耳邊是咚咚狂跳的心跳,程諾諾第一次產生這樣矛盾的心態(tài),她寧可玉佩沒有動靜。 事與愿違。 借著一點星光,玉佩漸漸析出一點晶瑩水珠,隨即,滴答滴答歡快地落進了瓶子里。 “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程諾諾似哭似笑,跌坐在地上。 這些天她費盡心機,勾搭沈晏在野地倉庫里努力吸取陽氣,玉佩卻陸陸續(xù)續(xù)只出了幾滴靈泉。原來,靈泉的關鍵居然在程遙遙身上! 程諾諾緊緊握住玉佩,狂跳的心臟漸漸穩(wěn)定下來。不論如何,玉佩在她手里,她就算毀掉也絕不會便宜了程遙遙! 程諾諾在院子里打水清洗了身體。身上沾著汗水和黏膩液體,還有草葉灰塵。早知道沈晏并沒有用途,她才不會費盡心機跟他在滿是蚊蟲的草叢里茍合。不過……這也是鞏固住沈晏的一個手段。 程諾諾洗過澡,重新回到宿舍里。眾人都熟睡了,程遙遙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頭。 程諾諾輕輕握住程遙遙的手,玉佩再次隱隱發(fā)燙起來。 好一會兒,玉佩漸漸沉寂下去。 程遙遙忽然一翻身,嚇了程諾諾一跳。她砸了咂嘴,踢了被子,一條白皙長腿壓在被子上,翻個身又睡著了。 那條腿線條優(yōu)美,竟是半點瑕疵也無。程諾諾冷冷地收回視線,既然自己窺破了靈泉的秘密,有了靈泉滋養(yǎng),自己的身體只會比程遙遙更美。 只是……靈泉能養(yǎng)皮rou,卻無法助長她的身高。身高一直是程諾諾心中最大的遺憾。她母親總在她耳邊惡毒咒罵,說都因為她父親偏心,將營養(yǎng)品和rou都供給程遙遙,虧了她的身體才長不高個子。 程諾諾也一直深以為然。可這一世她重生時才15歲,被拉攏過來的父親也沒有再偏心程遙遙,家里吃喝營養(yǎng)品都沒少吃,還有靈泉滋養(yǎng),她的身高卻仍然沒有進步。 程諾諾卻不去想,她母親一家的身高都十分矮小,也正因此一直嫁不出去,后面才僥幸嫁給了程父的。 程諾諾緊皺眉頭,帶著復雜又興奮的心情睡去了。 一夜過去,有人歡喜有人愁。 程遙遙睡得飽飽的,一大早不用人催,爬起來洗臉刷牙。又換一件鵝黃色白縐紗領小上衣和淺色褲,頭發(fā)挑出兩縷編成三股辮,將妖冶風情一斂,變成清純的初戀情人。 她把昨天包好的餅干饅頭塞進小竹簍里,上桌就著咸菜湯急急忙忙地吃窩頭。 今天的窩頭是三分白面七分玉米面做的,咸菜湯里也有靈泉的味道。程遙遙胃口大開,吃了一個又抓一個。 程遙遙臉頰泛著玫瑰色,神采飛揚,桌上的人都忍不住要看她。韓茵笑道:“又沒人跟你搶,你這么著急忙慌的干什么?” “早點吃完,早點上工!”程遙遙啃了一口窩頭,鼓著腮幫子回答。 忽然感受到一陣視線,沈晏坐在對面,眼神恍惚地盯著自己。 程遙遙瞪他一眼。沈晏最近總帶著兩個黑眼圈,把好好的一個俊美斯文青年弄成腎虧模樣。現(xiàn)在還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盯著自己,她不覺得癡情,只覺得搞笑。 另外精神恍惚的還有程諾諾和劉敏霞。劉敏霞頭發(fā)難得清爽,卻是低了頭一副心虛模樣,比以前更鬼祟了。程諾諾倒是容光煥發(fā),只是眼神時不時掃過程遙遙的臉,神色古怪。 程遙遙吃完飯,迫不及待抓了四個窩頭塞進自己的飯盒里,另外給了韓茵二兩糧票。食堂的窩頭是七分玉米面和三分蕎麥面做的,知青點的窩頭是三分白面和七分玉米面,她可不占這小便宜。 上工的路上,韓茵和張曉楓還調侃程遙遙,從沒見她上工這么積極過。程遙遙不管,快步跑去小路上。 謝三早早就等在那里了,褲腿上還留著露水打濕的痕跡。自從那天程遙遙一個人坐在地上等他,謝三就再也沒遲過。 鵝黃衫映著雪白肌膚,今天的程遙遙看著格外……稚嫩。謝三眼睜睜看著程遙遙靠近自己,昨夜的夢猶在眼前。 他忽然抬手擋了下鼻子,后退兩步。 程遙遙摘下背簍無比自然地遞給謝三,卻見他這個古怪動作和神情,不由得一愣:“……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嗎?” 程遙遙狐疑地抬手聞了聞自己胳膊,沒有味道啊? 謝三劈手接過背簍,抬腳就走。程遙遙卻追上來,拉著他的大筐子:“你胳膊還疼不疼?你走得那么快干嘛?” 謝三沒回答,程遙遙就自己看他的胳膊。謝三臉上的傷經過一夜后變成了淤青,胳膊上更可怕,一道棍子留下的痕跡變得青紫,還有背上看不見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樣了。 謝三卻仍背著個沉重的大筐子,面色如常。 程遙遙冷不丁伸手,戳在他肩胛骨上。 謝三悶哼了一聲,忽然回頭看她,狹長眉眼里掩不住的狼狽,大筐子也卸了下來擋在身前。 “真的這么疼???”程遙遙也嚇了一跳,有些內疚地拿出一個窩頭:“這個給你,你先吃了?!?/br> 謝三垂眸,胸膛劇烈起伏。 程遙遙又往前遞:“給你。我收了你兩塊錢呢,你拿一個窩窩頭怎么了?快點吃,吃完早飯才有力氣干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