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念搖了搖頭：“爸爸留的遺囑上不讓人動，說留給我?！?/br>
    林弈謙大概能夠想象的到，作為一個父親，把自己畢生的心血留給自己唯一的女兒，他或許知道肖念遺傳了自己，但是無能為力。他沒有辦法在別人欺負她的時候站在眾人面前保護她，但是這些畫如果真的有面世的一天，或許能夠讓他的女兒一輩子衣食無憂。

    這些畫在別人口中一直都是些不值錢的破畫，剛開始姥姥還打算把它們都扔了，是肖念沒讓。不管怎么說，這都是爸爸留給她最后的東西。她沒有想象過這些畫會值多少錢，但是她看到這些畫好像終于理解了爸爸的痛苦，或許離開對他來說只是一種解脫。

    林弈謙從桌子上面看到一個紅色的相框，他吹去上面的灰塵，看到了一張全家福，肖念那時候還很小，rou嘟嘟的小臉上沒有笑意，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可愛極了，帶著點怯生生的神態(tài)。

    他把全家福擦干凈了遞給肖念，肖念接過來看了看：“你在哪里看到的？”

    林弈謙指了指旁邊桌子，灰塵里面唯一那塊干凈的地方。

    肖念看著照片里的三個人：“這本來應該在mama的房間里，他們生前常常吵架，爸爸大部分時間都在畫室?！?/br>
    肖念記得自己的mama平時從來不踏進畫室一步，但是這張照片卻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正對著座椅的方向，所以她也許進來過，在爸爸過世之后。或許她和爸爸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只不過因為痛苦無處寄托，所以才會把一切都會歸結于自己的出生，或許這一切不是自己的錯。

    “怎么了？”林弈謙看她看著那張照片發(fā)呆。

    肖念搖了搖頭：“沒事?！?/br>
    只是好像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劉醫(yī)生說的沒錯，如果她永遠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她就永遠不會戰(zhàn)勝自己。如果她一輩子都不來這間屋子，或許永遠都會被mama走前的那些話折磨。

    她以前想要把自己關在孤獨的世界里，但是現(xiàn)在，她想要走出來，想要走到陽光下面，和面前這個人站在一起。

    “這些畫，你要怎么辦？”林奕謙不知道她以后會作何打算，但是他已經(jīng)決定無論肖念做出什么決定，他都會支持她、盡自己所能幫助她、陪伴她。

    “要想想?！?/br>
    她還需要時間去決定，以前她總依賴表姐，表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但是她也需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肖念把那些畫重新用畫布蓋好，然后鎖上門離開了。

    紀然一回來就嚷嚷著自己收到了一個絕世好消息：“你們猜猜我接到誰的電話了?。俊?/br>
    人家還沒接話，她自己又拿著手機懟到了肖念和林奕謙面前：“看見了嗎？”

    林奕謙和肖念異口同聲地念出來那兩個字：“賈德。”

    “這名字也太敷衍了吧……”林奕謙順口吐槽。

    “你們不認識他？”紀然簡直都想把賈德的百度百科翻出來給他們好好科普一下：“賈德?。鴥群苤脑拕а莅?！《矮房子》你們沒看過嗎？場場爆滿的話劇誒！”

    面前坐在小板凳上面的倆人齊刷刷搖了搖頭，外婆往他們面前的小茶幾上放了一盤子切好的西瓜，又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幾個孩子，笑著去廚房做飯。

    “他給你打電話干嘛？”林奕謙對電影導演還比較熟悉，做話劇的他不太熟。

    “當然是約我去演話劇啦！”紀然眼神里滿滿的驕傲：“上次我演的那個話劇他竟然看過，還說非常欣賞我！說最近手頭有個劇剛好有個角色很適合，想讓我去演。”

    “你答應了？”林奕謙挑了一塊西瓜順手遞給肖念。

    “還沒……”紀然看了一眼肖念，又話鋒一轉：“其實我也沒有那么想去，再考慮個幾天吧，留在家里也挺好的，我最近正好托了一個老同學幫我在他們公司找個工作，可能這兩天就有消息了?！?/br>
    肖念咬了一口西瓜，清爽的甜一直沁到心底。

    “如果你需要資源的話，我可以聯(lián)系一下我們家的娛樂公司，你簽約了嗎？”

    紀然連忙擺擺手：“還是別了，你們家的公司我可不敢去，都是大牌，我也不一定回去?！?/br>
    林奕謙大概知道她是擔心肖念會因為她想回去就委屈自己，讓她把肖念一個人放在家里，她也不放心，也就沒再勸。

    吃完晚飯，紀然就回房間去看賈導給她發(fā)的劇本，林奕謙和肖念陪著外婆坐在堂屋看電視，最后外婆看著看著就開始不停點頭，電視成了睡眠伴奏曲……

    林奕謙伸手指了指樓梯，肖念跟著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樓梯間。

    “我們去房頂吧？”樓梯間的燈沒開，兩個人借著窗戶的月光看著彼此都是一團模糊的黑影。

    “做什么？”樓頂除了偶爾曬干貨的時候會上去，肖念還沒怎么上去過。

    “跟我來?！?/br>
    兩個人一前一后順著樓梯上了樓頂，樓頂?shù)厮喟滋毂槐瘢胍沽诉€有溫熱的余溫，兩個人坐在房頂中間，涼風習習，抬頭就能看見閃爍的星空，坐著就覺得很舒服，連蚊子都少。

    “下午那個故事，你不是想聽完嗎？”林奕謙低頭看著她在月光下柔和的臉龐：“那個男孩兒在荒島上看見了一艘船，他那時候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上船之后還感染了一場大病，但是他想，他一定要堅持下去，因為他答應了一個姑娘，要娶她回家。”

    “再后來，那艘船把他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一直都很努力，把錢都攢著，想要找機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可惜一直很不幸，總會有很多意外阻攔他。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受了傷，腿沒有辦法行走，每天仍然坐在岸邊等著可以回家的船。有人問他，你為什么一定要回家？”

    肖念抱著膝蓋，歪著腦袋認真地聽著他講故事，她知道他又在胡編，但是這故事她很喜歡。

    “他告訴那個人，因為他當年和一個叫桔梗的女孩子說，自己就算是翻山越海，也會回到她身邊。”林奕謙頓了頓：“所以你知道桔梗的花語是什么嗎？”

    肖念點了點頭：“永恒的愛?！?/br>
    他編的故事聽起來很合邏輯，也令人感動。

    林奕謙盯著她微笑的眸子，不自覺有一種想要低頭吻她的沖動，他靠近了一點，肖念一動不動，乖的不像話。

    他腦子里一個想法一閃而過，突然停在原地，嗓音有些干澀：“那晚，不是夢？”

    作者有話要說：小林：這畫面我好像見過……

    感謝撒花，感謝小仙女“黑眼圈”投喂營養(yǎng)液！

    第35章

    兩個人僵在原地，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外婆上樓來了，就站在樓梯口那里，瞇著眼看了看那兩個靠的很近的人：“你們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兒干嘛呢？”

    林奕謙立馬坐直了身子看見外婆站在樓梯口，嚇了一跳：“樓下太熱，我們來吹吹風?！?/br>
    外婆也年輕過，自然知道這兩個小鬼頭在樓頂偷偷見面，也不好直說，就扶著欄桿準備下去：“不早了，早點睡吧，夜晚風大，還想感冒一次??？”

    “嗯嗯，我們這就下來，外婆你也早點休息。”林奕謙從地上起來，順手拉了一把肖念，兩個人只好跟著外婆下樓，乖乖去休息，那天夜晚的那個吻就被擱置到了一邊，兩個人都默契地沒再提及。

    肖念回房間的時候路過紀然的房間，房門沒關嚴，她從張開的門縫里看見紀然在對著穿衣鏡認真琢磨著劇本里的臺詞，時不時地還帶著手勢比劃，像是在構想這個人物的舞臺動作該怎么設計。

    她每次接到自己喜歡的劇本都會興高采烈地和肖念分享，有的時候還非要表演一段給她看，偶爾肖念還要拿著劇本幫她對臺詞。

    “喂？我還在家呢?！奔o然突然來了一個電話，一邊低頭看著手機上的劇本文檔，開了外放，一邊去床邊坐下來。

    肖念悄無聲息地從門口離開了，她沒看到。

    “事情挺順利的，你說的沒錯，林奕謙這人還真不錯?！奔o然接到的是劉醫(yī)生的電話，六醫(yī)生說讓她每天晚上都要和他通電話匯報一下肖念的情況，今天因為收到劇本，實在是太高興了，把這件事給忘了：“我覺得念念也喜歡他，但是她還是不太開竅，或者是因為她內心還是很自卑的，所以不敢接受他的心意?！?/br>
    “我？對了！要跟你說一件很開心的事，我接到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話劇導演的劇本了！”紀然每天都給劉醫(yī)生打電話，自然免不了也會說一些生活中的瑣碎，好像不管是什么事情，和劉言生說一下都會舒服很多，心理醫(yī)生的專業(yè)度不容置疑：“回去么……”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應該回去嗎？要不要再等等，念念她……”

    對面的人語氣仍舊平淡如水，帶著一如既往的冷靜和柔和：“不要考慮念念，你自己呢？你想回來嗎？”

    “我自己？”紀然等了片刻，又笑了：“我怎么樣都可以啊，你知道我的，我這人生命力特別旺盛！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舞臺！”

    對面的人都被她逗笑了：“你差不多得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舞臺？”

    紀然抬頭，目光落在床頭柜的那張合影上：“沒什么為什么啊，就是喜歡，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好了好了，我要睡了，你今天也不要熬夜，早點睡吧。”

    “嗯?！?/br>
    紀然掛了電話，隨手拿起那張合影，嘴角上揚，用手指擦了擦然后又放了回去。

    第二天，林奕謙接到了程彥的第二通電話，畫廊出事了。

    “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顧子川在咱們對面開了個畫廊的事兒嗎？已經(jīng)開張了，房子都是現(xiàn)成的，都沒怎么裝修，什么工作都沒做，就擺了幾幅畫就開張了，不光這樣，畫廊現(xiàn)在還丟給他那個meimei顧子熙來打理?！?/br>
    “玩票？”林奕謙從來都不覺得顧子川是可以做藝術品這一行的料，更別說他那個不學無術，滿腦子都是吃喝玩樂的meimei了。

    “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就沒當回事，但是前幾天咱們之前好不容易聯(lián)系到的目標客戶現(xiàn)在好像都轉移視線了，雖然他們沒有明說，但是我看他們那個意思，好像是都對顧子川那邊感興趣?！?/br>
    林奕謙還沒弄清楚具體情況，他現(xiàn)在人在外地，也不能立馬回去結局問題：“董叔怎么說？”

    “董叔說他打聽了，你們家和林家的項目應該是已經(jīng)結束了，所以顧子川現(xiàn)在不用忌憚你爸那邊，而且他這個畫廊好像只是個空架子，他真的想做的應該是藝術品金融?！背虖┢鋵崒@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很在行，他更喜歡品鑒和聯(lián)絡，這些動腦子的事兒他應付不來：“我覺得還是要你回來親自處理才行，另外學校那邊，你缺課太多也不好，你們學院那邊我?guī)湍阆嚷?lián)系了，但是老師的意思是讓你盡快回來，缺課太多也會影響畢業(yè)的。”

    林奕謙捏了捏眉心，他感覺在這里的時間過得太快了，但是這些事情他都不能完全丟開不管，如果是他一個人就算了，可是畫廊是所有人的心血，不能因為自己和顧子川的那點私人恩怨把大家的心血都浪費了：“我知道了?！?/br>
    “對了，你和肖念那邊怎么樣了？”程彥最近也是忙的焦頭爛額，想起來才問了一句。

    “挺好的。”林奕謙覺得自己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肖念，都滿懷信心：“但是她還沒有明確表示會跟我回去?！?/br>
    “請你務必要把我meimei帶回來，ok？”程彥笑著開了個玩笑：“她jiejie呢？你跟她好好說說，念念不是很聽她的話嗎？”

    “你認識賈德嗎？”林奕謙突然想起來紀然上次說起來的那個話劇導演。

    “當然認識，我是賈導的忠實觀眾，他的話劇我經(jīng)?？?，你不是不喜歡話劇嗎？以前喊你也從來不去?！背虖┯X得他問起這個有點奇怪：“怎么了？”

    “他想邀請紀然回去參演他的話劇?！?/br>
    “真的？”程彥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那你不用擔心了，賈導的三寸不爛之舌很出名，再厲害的演員都能被他請到，還有很多都是免出演費給他友情客串，這么說吧，圈子里就沒有他請不來的人，更別說是一個不出名的小演員了。你放心吧，紀然回來，念念肯定就跟著回來，你就放心回來吧。”

    有了程彥這句話，林奕謙心里大概有了點底氣，他要走了，總要和肖念說一下，無論肖念現(xiàn)在跟不跟他走，他都要暫時離開，最起碼把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完，再來找她。

    他不知道，自己沒下樓之前，家里來了一個客人。

    這位黃阿姨以前是村里的鄰居，常年在鎮(zhèn)上的菜市場賣豬rou，人也長得很富態(tài)，白白胖胖，她以前受了外婆的恩惠，每次回老家總要給外婆送點吃的，這次剛好聽說肖念姐妹兩個回來了，就特地過來看看。

    “要我說啊，然然要是留在家里，倒不如去做生意，現(xiàn)在在公司上班不如做生意來錢快的?！秉S阿姨說起自己的生意經(jīng)來簡直停不下來：“你要是愿意就跟著黃阿姨啊，咱們都是自家人，黃阿姨跟你不藏私的。”

    “我……還是不了，謝謝阿姨?！奔o然一想到自己穿著油膩膩的黑圍裙，拎著菜刀賣豬rou的畫面，就覺得難以接受，趕緊找個借口溜了。

    黃阿姨看她走了，就看著一邊乖巧站著的肖念：“要不念念你跟著黃阿姨做生意，黃阿姨教你我做生意的秘訣！”

    “我不會?！?/br>
    “不會沒關系??！”黃阿姨正在興頭上，就開始給她傳授生意經(jīng)，說的唾沫橫飛，半個小時不帶停的。

    肖念看她說的高興，偶爾點點頭她一個人就能接著說半天。

    “哦，對了！還有這個講價！和客人講價是最難的，有技巧的，要講欲擒故縱，人和人相處就是要講究這個，欲擒故縱你懂吧？”

    肖念覺得這個詞格外熟悉，她想了想，之前是林奕謙說的，她還問過劉醫(yī)生，不過當時劉醫(yī)生沒有告訴她答案，還說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可以問表姐，但是她還是很好奇，和人相處，到底怎么欲擒故縱。

    肖念認真地聽著，搖了搖頭。

    黃阿姨看她感興趣，興致更高了：“比如說咱們這個賣豬rou吧，現(xiàn)在豬rou都貴啊，人家肯定要講價，你說二十五，他就要壓到十五，你不干嘛，他就走人了，你說我這時候是想讓他走，還是不想讓他走？”

    肖念看著她的眼神暗示，并沒有看懂，以她自己的邏輯，既然價格相差這么多，一定不能賣，既然兩個人無法達成一致，這個交易必然要失?。骸跋搿！?/br>
    “我的傻丫頭喂！人都走了，你的生意還做不做啦？”黃阿姨覺得她可愛，又笑著說：“咱們想讓他買東西啊，不想讓他走，但是他說不賣就走人?！?/br>
    “你心里不想讓他走，但是嘴上不能這么說，欲擒故縱嘛，你就先讓他走，就說‘你走吧’，他反而不會走，你要是留他，價格就上不去了，他還會覺得你們家豬rou不好，賣不出去的，說不定反而走了呢！”

    “明白了嗎？”黃阿姨說的口干舌燥，端起紀然剛剛遞過來的水一口喝了大半杯。

    肖念反復想了想，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不想讓他走，嘴上說‘你走吧’，這個就叫做欲擒故縱。她點了點頭，黃阿姨小的很開心：“誒，這就對了。”

    “黃阿姨，您不是說還要趕車回鎮(zhèn)上嗎？一會兒就該沒公交了吧？”紀然看肖念陪著她聊了那么久，外婆去苗圃估計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就想著讓她趕緊回去吧，不然一會兒又要說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