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飛愣了一下，“你也是為里面那位仙人來的？”

    “可?！?/br>
    陵光再度彎了一下腰, 這才放下雙手，走入客廳之中。

    客廳中坐著一人，白色仙衣，清冷淡漠，陵光恍惚了一下, 仿佛看到那位早在數(shù)千年前就已經(jīng)消失的天帝。

    那時候的他們以為那居于眾生之上的天帝與那些天生的天將都是無心無情的存在, 大道之下的傀儡。

    然而當(dāng)后來大道分離崩析的時候，那位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天帝卻率先走下了神座，帶領(lǐng)那些高傲的天將們毅然以身圓道。

    而后新的天道應(yīng)運而生, 給了天下生靈茍延殘喘的機會。

    但現(xiàn)在, 天道也要消散了。

    陵光回神，往里走了幾步后停住，拱手作揖：“陵光有一事不解，司命星盤指示人間有解法, 所以特來請教閣下?！?/br>
    祁恒抬眸, “何事？”

    陵光抿著唇, 目光堅定，“天道為了天下生靈舍棄了自我阻止大劫降臨，它如今面臨消散，我們想問，如何才能救它？”

    “救它？”祁恒覺得有點意思，天道為了萬千生靈的安危選擇自我消散以應(yīng)大劫，而它庇佑的仙人們卻想將它救回來。

    “是?！绷旯獯故?，“請閣下指點?！?/br>
    “天道消散是因為這世界的靈氣面臨枯竭，想要阻止它的消散也很簡單?！?/br>
    祁恒慢悠悠地開口，“只要補全這方天地的靈氣就行了?！?/br>
    “補全天地靈氣？”陵光喃喃自語?！叭绾窝a全？”

    “有一種獻祭之法?！逼詈悴煊X到來著天道虛弱的阻止意志，隨后看向陵光，“它不讓我說?！?/br>
    陵光苦笑一聲，“不必了，我懂了?！?/br>
    天地靈氣是枯竭了，可他們仙人飛升之后，都變成了靈體，只要他們愿意回歸天地，靈氣充盈之后自然就會主動修復(fù)天道。

    從前天帝和天將們?yōu)樘煜律`擋去大劫，如今天道又替天下生靈擋了一次。

    但這個世界可以沒有仙人，卻不能沒有天道，他們受了那么多恩惠，如今也該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陵光幾乎是片刻，便做出了選擇。

    “請閣下為我等指明這獻祭之法！”

    天色陡然陰沉下來，狂風(fēng)大作，仿佛是天道虛弱的意識在發(fā)怒，試圖阻止祁恒的回答。

    “它似乎不愿意?！逼詈愕_口，“獻祭之后，仙體與靈魂都會化為靈氣回歸天地，僅僅是你一個是不夠的，你確定別的仙人也愿意？”

    這是個問題，陵光鞠了一下躬，“請給我一些時間，我將很快給您答復(fù)。”

    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看不穿他的修為，但司命星盤的顯示是不會錯的，所以陵光幾乎沒有猶豫就相信了。

    陵光大步走到門外，而后化為一道赤光飛上天空。

    一直被結(jié)界阻擋在外面的余飛見他離開之后，這才眨了眨眼走進客廳。

    “仙人，剛剛那個仙人問您什么問題？”

    祁恒瞥他，“別問那么多，自己挑一間房休息，明天去上學(xué)?！?/br>
    翌日一早，秦洛面容憔悴地帶著桃木劍回來了。

    一進門就立馬丟下桃木劍，“太叔祖，太叔祖！我想學(xué)您那個傳音之術(shù)?！?/br>
    “之前不是說不想學(xué)？”祁恒淡淡開口。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太叔祖您就再教教我吧?！鼻芈逖郯桶?，雖然他們意外成功了一次，但回來的這一路上，他又試了好多符紙，卻毫無收獲。

    祁恒抬手在他腦門一點，“自己去照著學(xué)，對了，先把余飛送去上學(xué)?！?/br>
    秦洛只感覺腦袋一陣清明，而后就感覺似乎多了一些東西在腦海里。

    “我這就去?！鼻芈蹇戳丝此闹?，“不過余飛他在哪？”

    祁恒指了指秦洛身后不遠(yuǎn)，“你后面?！?/br>
    秦洛下意識扭頭看去，只看到一個小不點，“余飛？”

    這也太矮了，他差點沒看到。

    秦洛將余飛提去上學(xué)，他倆前腳剛走，那名自稱陵光的男人再度出現(xiàn)在祁恒的面前。

    “我們已經(jīng)有了抉擇?！绷旯庾饕荆罢堥w下為我們指明獻祭之法。”

    祁恒卻道，“你也看到了，剛才離開的那個身上具有大氣運，如果你們愿意等他成長到一定境界，說不定還有另一條生路?！?/br>
    陵光苦笑一聲，卻道：“我們能等，它卻等不了了，天道消散的速度加快了，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br>
    他來了好一會兒，自然也是看到祁恒口中那個身負(fù)氣運的青年，只是他們的生路此時已經(jīng)不重要，在仰仗天道活了數(shù)千年后，也是時候回報了。

    “既然決定的話，那么我隨你走一趟?！逼詈闫鹕?，手一指桌面，微光一閃，一個信封出現(xiàn)在桌面之上。

    “多謝?！绷旯夤笆?，隨后率先化作一道光飛上天，祁恒緊跟其后。

    兩人抵達第五重天，無數(shù)的仙人們聚集在天門之處，而上面的天空已經(jīng)裂開了幾道縫。

    “第六重天也保不住了?！?/br>
    陵光目光里隱含著擔(dān)憂，而旁邊的仙人們注意到他兩的到來，一時間全部將目光鎖定在祁恒的身上。

    “陵光，這就是你所說的那位？”白胡子的老頭摸著自己的長胡子。

    “是?！绷旯饣卮鸬馈?/br>
    那名白胡子仙人看向祁恒，“既然如此，趁著六重天還未完全蹋碎，請閣下動手吧?！?/br>
    祁恒看向這些有的驚懼，有的茫然，有的一臉從容的仙人們，“做好決定了？”

    那白胡子仙人笑了兩下，“他們做沒做好決定，老道不知，但老道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活了這么多年，也活夠了，該是時候回報一下這方天地了?！?/br>
    “至于他們，愿意的就愿意，不愿意也不強求?！?/br>
    祁恒打開乾坤戒，從里面取出一個卷軸，“這是那道獻祭陣法。”

    那白胡子仙人接過陣法，打開仔細(xì)看了一下，“此陣需要四方神齊入，陵光，執(zhí)明，孟章你們？”

    “我等本就為了鎮(zhèn)守天地而生，自當(dāng)義不容辭。”三名仙人齊齊說道。

    白胡子仙人聞言，頓時毫不猶豫地將陣法卷軸扔了出去，卷軸落到云層上，頓時出現(xiàn)一道灰色的陣法。

    白胡子仙人與那三名仙君一同踏出隊伍，轉(zhuǎn)身朝眾仙人鞠禮，“我等先行一步?！?/br>
    有些修為較低的仙婢低聲抽泣起來，眾仙人們齊還一禮，隨后面色嚴(yán)肅地目送著四方神踏入陣法。

    隨著他們的進入，灰色的陣法亮出一道金線，那金線很快將整個陣法的紋路都描繪了出來。

    不一會兒，無數(shù)的靈氣從陣法里逸散出來，在場的仙人們卻無一個去吸收這些靈氣，因為這是四方神的靈體仙魂化作的靈氣。

    眾位仙人們在陣法面前站立了許久，直到陣法的金光開始慢慢減退，才有第一個仙人走了進去。

    是一名臉上還帶著淚水，眼神還殘留著驚懼的仙婢。

    “反正我是天生地養(yǎng)仙草所化?！蹦窍涉灸艘话蜒蹨I，“我就當(dāng)回家了。”

    說完之后，她毅然踏入陣法，化作一道微小的金光消失其中。

    緊接著又有一些法力低微的仙婢仙兵們沉默的踏入陣法。

    “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一名手拿拂塵的道士模樣的仙人嘆了一口氣，朝眾人彎了一下腰，隨后也跟著踏入了陣法。

    “我也同去?！?/br>
    又有好幾名仙人頭也不回地踏入陣法，大量的靈氣從陣法里逸散出來，眾人很明顯察覺到天崩塌的速度便慢了。

    “既然如此，我等又有什么好遲疑的，不過是踏出一步的事情?！庇邢扇舜笮σ宦?，成群結(jié)伴地踏入了陣法。

    隨著靈氣的充盈，天道的意識也開始恢復(fù)，察覺到此陣，想要降下雷霆毀掉這個陣法。

    剩余的仙人們卻自發(fā)合力在陣法上立下一道抵抗雷霆的結(jié)界。

    “茍活數(shù)千年，已經(jīng)回本了?！币幻扇硕读硕兑律?，“您護佑我們數(shù)千年，如今是我們護佑您的時候?！?/br>
    這名仙人說完，也毅然踏入了陣法，而后剩下的仙人們像是生怕結(jié)界被迫陣法被天道毀去，你擠我我擠你地飛速涌入陣法之中。

    一轉(zhuǎn)眼，原先站滿仙人的地方，瞬間變得空蕩而又冷清。

    無數(shù)的靈氣充盈著第五重天，那些靈氣仿佛有意識般地在修復(fù)著五重天上的裂縫。

    下起了雨。

    陣法還在閃著光，只是這天上已經(jīng)沒有仙人可以供它獻祭了。

    祁恒抬起手，手心出現(xiàn)一道生機之力，隨后將將它投入到陣法之中。

    陣法金光一閃，化作一團巨大的靈氣球飛上了六重天。

    裂縫修復(fù)的速度加快，不知過了多久，祁恒感覺到六重天之上穩(wěn)定了下來。

    然后，祁恒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道透明投影。

    雖然看不清楚容貌，但祁恒卻知道，它就是重新蘇醒的天道。

    “這個還給你?！蓖队疤鹗?，那團生機重新回到了祁恒的手中。

    它不需要貪圖這個，那些為了挽救它而選擇自我獻祭的仙人們就是它最好的一線生機。

    生機之力重回到祁恒的身體里，天道的投影卻還沒有消失。

    許久之后，天道的投影再度開口。

    “以后這個世界不會再有新的仙人了?！?/br>
    如今的靈氣是那些仙人所化，它不忍連這最后一點存在都被外人吸收，消失的徹底。

    第71章

    “你像一個故人。”

    天道的投影目光有些懷念, “他消散的時候我正好看到他最后一面?！?/br>
    祁恒無意去問天道口中的故人，因為他知道天道也只是感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