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就是此刻,他的雙目微微瞇起,弓弦被拉到崩緊,手指微微松開,箭矢攜著雷霆暴風之速射了出去。 不管成與不成,他們都得馬上離開。 箭矢射出去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撤,樹上的黑衣人幾個跳躍便在幾丈之外。 他回了頭,想看自己那一箭射中目標沒有,結(jié)果卻看見白衣人似乎也在看他, 黑衣人心中大驚,他提氣正欲遁走,一把十分眼熟的劍抵在了他的面前。 他心中大駭,擦著劍身險險避開攻勢,下一刻,卻感覺腳后一股鉆心的疼痛,隨后直接從空中摔了下去。 “王公子手下留情!”兩名護衛(wèi)解決了剩下來不及走的黑衣人,匆匆跑到祁恒身邊,阻止祁恒的殺意,他們向祁恒作了一個禮。 “多謝王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這人是這群刺客的頭目,我們還有點問題想要問他?!?/br> 祁恒移開劍尖,冷漠道:“既然如此,你們自己處理?!?/br> 地上的黑衣人目露絕望,他狠了狠心,想要咬碎口中見血封喉的毒藥。 哪知道兩名護衛(wèi)早已經(jīng)察覺他的意圖,直接伸手卸了他的下巴,強行把他藏在口中的毒藥找了出來。 魏晁痛過去又痛醒過來,口里哇哇地吐血,不過他的傷口處被祁韶撒了止血散,總算是沒有繼續(xù)流血了。 可憐祁韶,看到他的模樣嚇得臉都白了。 “哈,他要死了?!焙谝氯舜謫≈曇衾湫﹂_口,他心中痛快極了,就算被廢了腳筋,可要是能拖下三皇子墊背,也算完成了主子的吩咐。 幸好他為了以防萬一,在箭上抹了毒藥。 護衛(wèi)目光兇煞地掐著黑衣人的脖子,“解藥交出來?!?/br> “你殺了我也不會有解藥?!焙谝氯髓铊罟中陕?,“三皇子他胸口中箭極深,那箭上我又抹了毒,藍環(huán)蛇毒霸道非凡,沒有解藥,只須半天,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br> 黑衣人滿是惡意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兩名護衛(wèi),只可惜他來的匆忙,沒有找到那種更劇烈的毒藥涂上。 魏晁幽幽睜開眼,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這一口黑血吐出來,他反而感覺身上舒暢了不少,就是扯的傷口疼。 “殿下!” “殿下!”兩名護衛(wèi)大驚,魏晁搖了搖頭,他們的眼里露出絕望。 祁韶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只慢慢舉起手,訕訕地看了祁恒一眼,“那個,我先前、把我身上的解毒丸給魏兄吃了,所以他應該沒有中毒了,魏兄之所以吐血,大概是他的身體在排毒?” 祁韶雖然不著調(diào)又花心了一點,不過他還是知道感恩的,魏晁是救過他命的恩人,所以在鄭二說箭上抹了毒的時候,祁韶想都沒想,就把祁恒給他的解毒丸塞魏晁口里了。 就是讓失去意識到魏晁吞咽下去藥丸的時候,犯了一點難而已。 這回輪到黑衣人氣急敗壞了,他不甘心,“你以為解了毒就能保住他的命,我那一箭可是對準的可是他的心臟?!?/br> “王公子。”魏晁臉色蒼白,他看了一眼負手而立的祁恒,心中有點發(fā)虛。 “對不起,我隱瞞了身份……” “什么對不起,先去找大夫,傷口要緊?!逼钌丶奔泵γΦ卮驍嗨?,黑衣人那么大聲的三皇子他自然是聽到的,不過他們也隱瞞了真實身份,都是半斤對八兩,沒什么好道歉的。 祁韶自己心中都虛的很,他偷偷望了望祁恒一眼,聯(lián)系上自從認識魏晁之后,對方的種種異常的行為都能說的清楚了。 可是祁恒又是怎么知道衛(wèi)國皇子在這扶風城,并且還能準確認出來的呢? 祁韶還是想不明白,明明他大多數(shù)時間都和祁恒在一起,沒道理他就半點不知情啊。不過祁韶這人心大,他對自己的腦袋有幾斤幾兩十分知數(shù),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 “對,主子的傷勢要緊?!弊o衛(wèi)被車輪戰(zhàn)麻木的頭腦清醒過來,他們想要去抬魏晁。 只是他們自己身上也受了重傷,體力在打斗中已經(jīng)耗盡,若是強行去抬魏晁,反而還會因為脫力可能會對魏晁造成二次傷害。 “鄭二?!逼詈愕_口,鄭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免擠壓到魏晁傷口,將他橫著抱起。 扶風城有醫(yī)館,兩名護衛(wèi)將魏晁送到醫(yī)館,在祁韶的保證聲中,便放下心匆匆?guī)е换钭降拇炭蛡冏吡恕?/br> 藥童燒了水,醫(yī)館的老大夫?qū)⑽宏藗谔幍囊律兰糸_,隨后嘖了一聲,“這箭埋的夠深,你小子還有力氣睜眼,真是奇跡?!?/br> 魏晁苦笑一聲,聲音有些顫抖,“大、大夫,拔箭的時候能不能輕點?” “還想輕點?”老大夫湊近觀察了一下傷口,“現(xiàn)在老夫敢不敢拔還是個問題?!?/br> 老大夫搖頭嘆息,“老夫試一試吧?!?/br> 魏晁抿緊了唇,老大夫又去洗了手,重新回到魏晁面前,他指了指鄭二與祁韶,“你們兩個按住他,免得他亂動?!?/br> “這個容易?!编嵍锨?,雙指合攏,唰唰在魏晁身上點了幾下,魏晁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僵硬,脖子以下竟半點動彈不得。 魏晁瞪大了眼睛,他還是頭一回有這種神奇的體驗,“這就是傳說中的妙手點xue?” 說起來,若不是經(jīng)過這遭,他還不知道自己新認識的這二主一仆竟然這么厲害,特別是王公子,他本以為對方同樣是和他一樣的弱不禁風,然而同一把軟劍,在他手里只能作為裝飾,在王公子的手里卻能煥發(fā)出那樣的光彩。 劍若游龍,持劍人身輕如燕,如信步游庭般在漫天攻勢之下來去自如,劍招優(yōu)美卻處處帶著致命的魔力,就連劍尖滴血的樣子都那樣好看,完美符合了魏晁從前在腦海中幻想的劍客應有的風姿。 魏晁想著一時出了神,連傷口的疼都遺忘了,然而他轉(zhuǎn)瞬又羞愧起來,王公子舍命救了他,可他卻一開始就防著他們,連真實姓名都沒有告知…… 就連王小兄弟,都能毫不猶豫地把身上的解毒丸給他吃了下去,那樣珍貴的解毒丸,連他們衛(wèi)國皇室都僅有一顆。 魏晁越想越為自己隱瞞身份之事而感到無地自容。 老大夫伸出手,輕輕握住箭尾,魏晁痛的直接就嗷了一聲,他吸了一口氣,臉都糾在了一起。 “不行?!崩洗蠓驌u了搖頭,“這箭太深了,一旦拔出極有可能引起大出血,老夫不敢動手,閣下另請高明吧?!?/br> 他年紀大了,他兒子還沒有學成手藝,這回春館的招牌萬萬是不能砸的。 “殿下、殿下。”一身鐵甲的黑臉漢子帶著幾人沖了進來,魏晁不能動彈,但是這聲音他熟悉。 “孫將軍,我在這兒。” 孫華一眼便看到他胸口那支埋得極深的箭,“快,快,軍醫(yī)快過來?!?/br> 他帶來的人里,有一名略斯文的中年男人上前檢查魏晁的傷口,隨后緩緩搖了搖頭。 “屬下倒是可以試試,可是怕殿下受不住拔箭時的痛苦?!?/br> “拔就拔吧?!蔽宏艘Я艘а?,“總不能讓我胸膛里一直插著這支箭吧。” “備一點熱水過來?!蹦敲心昴腥藢洗蠓蛘f道,老大夫早已經(jīng)被魏晁的身份嚇得渾身發(fā)抖,此刻頓時連滾帶爬下去端熱水了。 “殿下忍一忍?!敝心昴腥藢⒅寡幋蜷_交給孫華,又洗了手,“等會我拔了箭,將軍你就立馬把這藥粉撒到傷口上。” 孫華面色嚴肅的點頭。 “等、等一下。”眼看中年男人的手伸了下來,剛碰到箭矢,魏晁又痛的嗷地一聲嚎了出來。 接連幾下,中年男人都被他嚎的下不去手。 “我不拔了,不拔了?!蔽宏四樕珣K白,渾身冒著冷汗,一看就疼的不輕。 “可這箭不拔不行?!?/br> “魏晁?!北涞穆曇敉回5卦诜块g響起,魏晁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脖子能動了,他立馬循著聲音看見了站在眾人之后的祁恒。 只一眼便瞬間被奪去心神。 第16章 魏晁從前猜測過王公子的模樣,或許是端方君子如玉,或許清逸出塵,但都不及此刻讓他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這一刻,他什么形容詞也想不起來。 那不是凡人應該擁有的樣貌,那樣的眼睛,無悲無喜地更像是神座之上俾睨眾生的神君誤下人間,連多看一眼,都是覺得是褻瀆了神靈。 明明與他近在咫尺,卻好似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孫華幾人的背對著祁恒,注意力全聚集在魏晁的身上,因此沒有瞧見這一幕。與此同時,帶血的箭矢被放在了一旁的白布上,孫華立馬手忙腳亂地把止血散撒在傷口上。 “紗布快點拿過來?!避娽t(yī)大吼道,一旁的老大夫顫巍巍地將紗布雙手呈上。 祁恒重新將幕籬戴回頭上,瞥見魏晁發(fā)直的眼神,目光從帶血的箭矢上劃過,一拂袖深藏功與名,轉(zhuǎn)身離開醫(yī)館到外面透氣。 “三皇子這幾日可千萬不能亂動?!避娽t(yī)用剪刀剪開紗布,嘴里絮絮叨叨的?!疤貏e是換藥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萬別把傷口崩開了。” 祁韶竄了進去,他的目光從魏晁的胸口上移落到魏晁出神的臉上,揶揄道:“魏兄,我兄長好看嗎?” “好看?!蔽宏算躲饵c頭,祁韶又笑瞇瞇道,“那你的傷口現(xiàn)在疼嗎?” 魏晁下意識搖頭,隨后立馬回過神往中箭的地方看去,原來箭矢不知何時已經(jīng)拔了出去,胸口那里正包著白紗,白紗上還有些血跡透了出來。 “嗷!疼、疼……” 軍醫(yī)笑瞇瞇地將紗布打了個結(jié),“這扶風城果然是改變?nèi)说牡胤?,三皇子來了這么些日子,連拔箭這種痛苦都能咬牙忍住了?!?/br> 一旁的孫華幾人臉色變得奇怪,似乎在極力憋住別讓自己笑出來。 魏晁:“……” 你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嘲諷我。 但魏晁心里卻不可避免的升起了一股感動,他想起王公子武藝高強,在面對刺客的時候都沒取下過那頂幕籬,而現(xiàn)在為了讓他避免受到拔箭的痛苦,王公子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實容貌,以此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這是何等令人感動的真摯友誼! 至于被軍醫(yī)諷刺一事,魏晁早已經(jīng)丟到一旁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膚淺顏控的鍋,又怎么能怪一片好意的王公子呢! 不過還是得找個時間同王公子解釋一下自己的身份問題,免得讓王公子誤會他不是真心結(jié)交的。 他正想著,那一抹熟悉的白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紹。” 祁韶起初沒反應過來,但鄭二戳了他一下,他突然想起來王紹是自己現(xiàn)在用的名字。 王叔在喊他。 “該回客棧了?!逼詈愕溃抗饴涞揭恢笨粗约旱奈宏松砩?,語氣極為平淡,“魏公子好生養(yǎng)傷,在下不便久留?!?/br> “王公子?!蔽宏似谄诎睾傲艘宦?,這一刻他的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有對方在殺機四伏中從容不迫的身影,有對方取下遮住容貌的幕籬時的畫面,以及那雙讓他記憶尤深的眼睛。 但想了這么多,他最想說的卻是—— “對不起……” 但那抹白衣卻絲毫沒有停留地離開,魏晁瞥見他的衣袖暗黑色的血跡時,心中愧疚更深了。 “不用對不起?!逼钌赝W∧_步聳了聳肩膀,“我們又沒說過怪你,你是皇子,如果用真名在外行走,那才是腦袋真有問題呢?!?/br> 魏晁雙目涌起感動之情,“王小兄弟,你這個兄弟我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