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剛剛離開女王宮殿的時候，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夜森。

    比如，他是什么時候知道她的身份的，為什么不把這一切告訴她，還有關(guān)于他的身份的事情，他和女王之間的事，他是不是在爭霸賽里和三王子聯(lián)系上的，他為什么要騙她說要干掉二王女，害她擔心了好一陣……

    但經(jīng)歷過夢境中的一切之后，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都不重要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切，重要的是他們未來要如何走下去。

    “如果在夢境中，母親要我和他解除契約，我會反問她，”唐娜清晰地說著，眼中是一片清明，“如果我舍不得放手呢？”

    如果她不愿意放手呢？

    夜森陡然看向唐娜，他的眼中帶著一絲迫切，他從未忘記過初次遇見唐娜時的感覺，當初他只是為她和親近之人之間的那份情感所所吸引，貪戀那一點點溫暖而留了下來。

    再后來，他看到了她的生命種子，明白了她的身份，那一刻他只能嘲弄不已，嘲笑老天造化弄人，但他沒舍得對她出手，輕易違背了曾經(jīng)那么堅決立下的誓言，她帶來的影響就如同空氣中的氧氣一般，只占并不多的一部分，卻令人無法遠離。

    一年后去混沌森林，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后退一步，她卻又向前一步。

    她靠近的身體那么堅決，仿佛從未猶豫過。

    明明他還向她流露過殺意。

    如果她多一分懷疑的話，也許他就能離開了吧，明明她也是那么聰明的人，卻也那么無畏，只要有人真心待她，她就愿意將一顆心掏出來遞到那個人面前，根本不考慮以后可能受到傷害。

    他當時狠狠松了一口氣。

    再后來他開始注視她，開始想要得更多，他不知道有沒有藏住，而剛才的夢境如此赤·裸裸地掀開了這一切。

    最可悲的是他知道夢境中發(fā)生的一切是真的，如果事情真的如夢境中那般，他可能真的會……所以他也許應該趁現(xiàn)在離開，第三領(lǐng)主說得沒錯，他也許終有一天會傷害她。

    如果她不愿意放手呢？

    聽到她的話，他如此迫切地想要開口，不要這樣，不要在他剛剛鼓勵勇氣離開的時候說這樣的話，她明明知道，夢境中的發(fā)生的一切都可能是真的，他無法否認自己的靈魂，他骨子里就是那樣的人——他想要得到她，絕不能忍受她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

    “不會發(fā)生那種事情的。”

    唐娜察覺到他想要說的話，忽然向前一步，擠掉他們之間僅剩的那點距離。

    她仰起頭來，注視著那雙如深海一般的眸子說道：“如果有一天，夜森舉劍朝向我，那是因為，我先舉劍刺傷了他?！?/br>
    她伸出一只手指，輕輕點在他的心口。

    豈是只有真實的刀劍可以傷人，世人怎能無視刺入內(nèi)心的利刃，那比外面的傷口還要冰冷殘忍。

    輕輕說完這一切，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翠色的眸子在幻境的光輝下閃動著光芒，就仿佛永遠不會熄滅那樣。

    他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的悸動，抬起雙臂擁住她。

    作者有話要說：　　——來自早上7點的更新= =

    ——鷹不行了，去睡覺了，一定要找時間把這個該死的作息改過來才行（痛哭流涕）

    第193章

    唐娜輕輕抬起手臂, 回應了這個擁抱, 手掌之下傳來溫熱的觸感, 隔著衣服可以感受到堅韌的背部肌理, 指尖之下躍動著隨時能夠迸發(fā)而出的力量。

    她很少與人擁抱，也從未被人如此迫切地攬入懷里，他的雙臂之間傳遞而來力量，并不會讓她感到疼痛, 卻足以傳遞出這個人懸而未發(fā)的心情。

    就如同海面上席卷而來的巨浪, 溫涼的海水沖上甲板，漫過站在其上的女子的腳背, 又順著甲板的弧度褪·去, 下一次又是如此, 帶著洶涌的心情而來，最終只留下迷戀與繾綣的心意。

    唐娜微微怔住了，他們的心臟緊緊貼合在一起，耳膜發(fā)出輕輕的嗡鳴，連呼吸之間也能感受到脈動，與和奶奶、和海倫娜之間的擁抱都不一樣，從未感受得如此清晰，奪取她所有的注意力。

    六年來戰(zhàn)場上留下的警覺也在此時化為烏有，這個擁抱氤氳出令人微醺的氣息, 讓她暫時忘卻所有，短暫地享受此時的安寧。

    不需要更多的話語，連接的感知表明了彼此的心意, 也許相遇只是剛好，不愿意分離，那就不要分離。

    望著在亭中相擁的兩個人，第三領(lǐng)主發(fā)出一聲嘆息，他知道如今他再說什么也沒有用了，但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敵人依然無比強大，他們要面對的，并非一句戲言就能輕易解決的未來，最終的結(jié)局又會如何，沒有任何人知道。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唐娜沒有再提及帝國的事情，夜森暫時也留在了宮殿中，女王給唐娜準備的宮殿很大，唐娜讓自動防御系統(tǒng)整理出一間偏殿，但夜森說他和煉獄虎它們待習慣了，等唐娜睡下他就躲進寵物空間里，等唐娜清醒他又跟著出來。

    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人，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卻多出來幾分忐忑。

    唐娜依然試圖擺弄法陣，夜森就坐在一旁注視著她，這讓唐娜想起這些年來為數(shù)不多夜森能夠以人身出現(xiàn)的日子，大部分時候是在混沌森林中，因為這樣的日子總是短暫，所以即使是沉默也顯得珍稀。

    眼看唐娜手下的法陣弄錯幾個符號，零星的火花一瞬間炸開來，夜森忙上前幫忙滅火，兩個人的右手在不經(jīng)意間抵到一起，視線便又撞到一起，就這樣一起愣住了。

    就在這幾秒之間，魔力化成的火焰又升高了幾分。

    忽然，從旁邊草叢中竄出來一個孩子，喊著“好漂亮哇”就奔過來。

    來不及多想這里為什么會有孩子，唐娜眼疾手快地熄滅了魔力燃起的火焰，微微彎下腰接住那個孩子，他比唐娜要矮一個頭，小小的體格帶來的沖擊力對唐娜完全不起作用，她輕而易舉地卸掉那股力量，將他扶穩(wěn)。

    那個孩子抬起因為奔跑而微微凌亂的腦袋，一雙深翠色如同翡翠般剔透的眼睛就這樣和唐娜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長相讓唐娜稍微一愣，因為他竟長得和她有幾分相似。

    他也打量著她，眼神中流露出好奇的光芒。

    “海勒姆！”不遠處傳來一聲焦急的呼喚，又有一個人撥開草叢追趕過來，等他看清楚草叢這一頭的景象，他臉上的焦急逐漸淡去，輕輕朝那個孩子招了招手，“海勒姆?！?/br>
    四王子海勒姆聽到哥哥的叫聲，立馬從唐娜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一路小跑躲到哥哥的身后，只露出一個頭繼續(xù)好奇地打量唐娜。

    來人竟然是三王子，自從當年從爭霸賽分離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

    “原來是你在這里，”三王子不輕不重地說道，“是第三領(lǐng)主把你帶回來的嗎？”

    自從六年前，他將唐娜的行蹤告訴了母親，他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今日他去看弟弟海勒姆，等到進入弟弟的居所卻發(fā)現(xiàn)他不在那里，他一路順著痕跡追過來，在這座宮殿的外圍發(fā)現(xiàn)了第三領(lǐng)主的幻境。

    第三領(lǐng)主的幻境沒有阻攔他，他能猜到應該是有什么人將弟弟引到這里來。

    如今見到唐娜，他心中的猜測一下子被證實，那個將海勒姆引過來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母親，遠古聯(lián)盟的女王陛下。

    唐娜無需回答三王子的問題，她的目光落到三王子身后那個比他矮一頭的孩子身上：“他是？”

    “他是我的弟弟，遠古聯(lián)盟的四王子，”三王子注意到唐娜的視線，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海勒姆，他側(cè)身讓了讓，“自然也是你的弟弟?！?/br>
    母親既然把四弟和他引過來，想必唐娜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她身為遠古聯(lián)盟的二王女，站在她面前的這兩個人，便是她的弟弟。

    她看著他們，三王子的身形樣貌比起六年前更加成熟，六年前他的氣息鋒利而青澀，如今他的魔力磅礴而充滿生機，只是此時他將所有的氣勢都收斂在體內(nèi)，體格修長而靈敏，就如同一個普通散步到此處的貴族青年。

    站在他身側(cè)后方的四王子就帶有更多的孩子氣，他的眼中充滿了靈動和好奇，沒有絲毫煩惱的跡象，就好像剛剛誕生在天地間的仙靈，還沒有染上塵世間喜怒哀樂的氣息。

    四王子的樣子，與唐娜見過的三王子和大王女大不相同，權(quán)勢的爭斗似乎沒有蔓延到這個孩子身上，是因為他尚且年幼，所有才沒有被卷入這場紛爭中嗎？

    “他多大了？”

    唐娜好奇地問道。

    “十七了?！比踝雍啙嵉卣f道。

    “十七？可是他看起來不過十歲出頭的樣子?！碧颇润@訝了一下。

    “光精靈的成長狀態(tài)和人類不一樣，”三王子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道，牽著四王子走入涼亭中，隨意在一處石凳上坐下。

    “光精靈的成長周期會受到‘覺醒’的影響，只有當光精靈‘覺醒’之后，他們才會進入成長期。唐娜，你的樣子不也說明了這一點？”

    “我？”唐娜驚訝道。

    “你受到封印的影響，覺醒得不完全，所以你的樣子仍和六年前沒什么兩樣，難道不是嗎？”

    這也是三王子能夠一眼認出唐娜的原因，她的容貌和六年前相比沒有任何改變，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時光穿梭，一切又回到了六年前。

    “你是說，他還沒有覺醒？”

    唐娜的目光重新又看向四王子，他似乎不在意他們之間的話題，不停地打量著唐娜，似乎在猜測這個和他長相有些相似的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嗯。”三王子只是隨意地點頭，目光望向遠處，似乎不想談?wù)撨@件事。

    “一般光精靈會在十六歲左右覺醒，覺醒的年紀越小便說明天賦越好，晚一點的也不是沒有，但便只能算作資質(zhì)平庸了?！?/br>
    夜森看出唐娜的困惑，在一旁解釋道。

    但他話中的某些詞觸動了三王子的神經(jīng)，他猛地站起來，用凌冽的氣勢和夜森對峙。

    這里是遠古聯(lián)盟的宮殿，而不是帝國內(nèi)部，夜森在此并無顧慮，立即也散發(fā)出隱隱對抗的氣場，他的眼神冷下來，但是因為唐娜在旁邊，他沒有做得太過分。

    他能感應到唐娜心中隱約的好奇，她剛剛來到這個國度，想要了解與自己有關(guān)的身世也無可厚非，遠古聯(lián)盟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太陌生，能見到一個還算認識的人，對她來說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所以夜森只是用氣息壓制住三王子，并沒有對他動手，三王子感受到夜森隱約流露出來的危險氣場，眼底閃過一抹深深的忌憚。

    六年不見，第七領(lǐng)主的實力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幾天前夜森和女王的對峙，因為有第三領(lǐng)主的幻境作為掩護，并沒有被更多的人感知到，女王絕不會自己將這種容易動搖她地位的消息傳播出去，所以三王子并不知道此事。

    三王子只能憑本能感受到彼此之間實力的差距，長久以來，遠古聯(lián)盟對于強者的尊敬，讓他迫不得已收斂起自己的氣勢。

    光精靈是高傲無比的生物，但他們同樣尊崇強者。

    然而夜森剛才的話刺痛了三王子心中的某個部分，所以他雖然收斂氣息，心中卻頗為不忿，諷刺道：“恐怕覺醒得太早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吧？”

    三王子本以為這句話一定會激怒夜森，身體下意識緊繃，做好了抵擋攻擊的準備，但令他意外的是，夜森聽到這句話，只是眸色更深了一些，甚至沒有開口反駁他。

    夜森的樣子與三王子記憶中的第七領(lǐng)主的樣子有些出入，三王子還記得那些因為輕易嘲笑而付出慘重代價的人，直到再也沒有人趕在他面前說出輕蔑的話語，第七領(lǐng)主可不是什么懂得手下留情的人。

    反而是唐娜，反問了一句：“什么意思？”

    當年在混沌森林中，唐娜也曾問過夜森，暗精靈是什么意思，變種是什么意思，但是夜森只是寥寥解釋了幾句，并不愿說得太多。

    她當時并沒有追問下去，如今這一切與她自身息息相關(guān)，她早晚會知道的。

    “一般光精靈覺醒的年齡是十六歲，覺醒越早資質(zhì)越好，但安全的覺醒年齡在十歲之上，如果低于這個年紀，光精靈覺醒的能量太過強大，孩童無法控制，就會出現(xiàn)‘變種’，變成我們一族中的‘暗精靈’。”

    “很多暗精靈都因為無法控制自身的力量而自尋滅亡，能夠存活下來的是少數(shù)。”

    三王子見夜森沒有阻止的意思，一股腦兒解釋道，最后他將目光落到夜森的身上。

    “其中一個例子，不就站在你面前？”

    暗精靈是被玷污的血脈，為光精靈所不齒，如同四王子海勒姆一般資質(zhì)平庸的族人尚且可能被接納，暗精靈從誕生開始就會遭受所有族人的厭惡與怨恨，他們將這樣的存在視為不祥之子，認為他們玷污了光精靈高貴的血統(tǒng)，會給族群帶來災難。

    而在過去的歷史中，暗精靈的名字也總是伴隨著血腥出現(xiàn)，似乎他們本身便成為暴戾與殘忍的代名詞，沒有一次出現(xiàn)不伴隨著腥風血雨，往往招致毀滅的結(jié)局。

    久而久之，這種不祥的存在就更加不招人待見了。

    “而就在他覺醒一年之后，女王的丈夫，也就是我們的父親，便死在了與帝國相爭的戰(zhàn)場上，四弟，是那個時候的遺腹子?！?/br>
    三王子說著，眼眸之中浮現(xiàn)出一絲沉痛，當年母親受到了驚嚇，沒能在孕育完全之時誕下麟兒，所以導致了四弟天生力量的不完整。

    那也無所謂，在母親日漸冷漠，大王女將他當做敵人的時候，唯有四弟還愿意與他親近。

    所以他早就發(fā)誓，這輩子要護四弟周全，哪怕為此要和大王女對抗也在所不惜，不是他不能退讓，而是如果他退讓，不愿留下禍患的大王女就會將他和四弟一起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