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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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嫣對于速度的感覺本來是現(xiàn)代人的那種,但在經(jīng)歷了入蜀的辛勞之后她的感覺也不同了。原本走漢江抵達巴郡,已經(jīng)很快了,而現(xiàn)在換船至于長江水道,則更快,快到讓人覺得有些危險。 事實上本身就有些危險! 在某些海拔落差比較大的河段, 此時也是不通船的!陳嫣他們一行得下船換車, 行過這一段之后再找地方搭船。 本來陳嫣還打算在巴郡的時候?qū)⒇浳锶抠u出, 然后遣散從長安跟來的那些人。反正現(xiàn)在他們回長安也不可能泄露什么了——這個時候長安早就知道她離開了。他們回去之后也不可能知道陳嫣到底去了哪里, 就算別人查到他們身上,也沒什么用。 但裴英否定了陳嫣的想法…如果只有他自己,他當然無所謂是跟團行動還是單人行動,但帶著陳嫣就不一樣了。陳嫣是個姑娘,危險是男人的不知道多少倍! 這一路上但凡遇到一批歹人,她就是首當其沖要受到傷害的那個。 他們還兩個人行動?勢單力薄的情況下,出事幾率是會大大增加的! 所以在巴郡之時,賣出貨物之后他又買進了一些巴郡特產(chǎn)充作貨物,仿佛和任何一個進出蜀地做生意的商人沒什么兩樣。 除此之外他還在巴郡四處聯(lián)絡,想找到同樣走水路出蜀的商賈。這時候多一些同路就少一些風險! 因此還在巴郡多耽擱了兩日…走水路出蜀的人比較少,這條路快是快,可是沿途對很多商賈來說意義不大。商賈販運貨物肯定都是來往于繁華大城,此時的南方還遠不是后世的江南富貴鄉(xiāng),會來這種地方的商人自然少。 南方當然有自己商業(yè)價值,那么大的地方,總能有好東西值得商賈跑上幾趟。但問題是,這方面的生意大多屬于大商人,小商人是很少沾這邊的——大商人有自己的商隊,十分龐大,日日不停地往來于商路。而且他們的供貨渠道也非常穩(wěn)定、方便! 對于已經(jīng)成熟的商路,總有一些邊角料剩給小商人,小商人靠著吃些辛苦費可以過活。但還在開發(fā)中的商路就不同了,沒有門路連貨都收不上來。除非直接去山民手中去收,但這個做法效率低,也風險大!誰知道山民是不是好相與的,會不會欺負外鄉(xiāng)人呢? 說‘欺負’還算是好的,真的惹了人家,留下命來也不奇怪!此時的南方尚屬化外之地,山民性格剽悍是出名的。一個遠方而來的商賈在這里出事,本地人自己不會在意,萬里之外的遠方就算有人在意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陳嫣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想要掛靠到大商人的商隊名下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去找這種情況下還愿意跑南方商路的小商人——這種人雖然少,但所謂人為財死,為了錢財,總是有人愿意冒風險的。 南方本土有一些特產(chǎn)在中原地區(qū)是很值錢的,大商隊雖然厲害,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壟斷。而正是因為競爭者少,其中利潤也大的驚人!一旦能夠做上這個生意,跑一次頂?shù)纳吓軇e的商路好多次了! 所以裴英在外聯(lián)絡了兩天,也不知他怎么cao作的,總算和另外兩個小型商隊談妥了…到時候一起走!三個商隊的人也有幾十口了,而且大多是精壯漢子,一路上等閑也沒有什么懼怕的。 地方上就算真有歹人,也多是三五個糾集,找那些落單的人罷了,不會找他們這種大部隊的‘晦氣’。所謂那種占山為王,可以搞出地方震動的賊人,歷朝歷代實在不多。大概是一出現(xiàn)就會在官方歷史上留下記載,所以顯得多了罷! 陳嫣他們一行一路出發(fā),路上遇到不少事情…比如船家為難,非得臨時加價。也遇到過地方土豪攔路‘收稅’——除了朝廷,當然沒有人有資格收稅,所以這實際上就是過路費而已! 反正天高皇帝遠,朝廷還能管到這里? 各種各樣的麻煩,有的時候也挺危險的,但這對于長期跑商的人來說就是日常了,一路上有驚無險,到底是過來了。 最危險的一次大概算是云夢澤了,陳嫣也算是親眼見了一次大股強盜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夢澤這個地方大概在后世湖北南部,面積非常大,是一個有長江水道與支流沔水形成的一個三面包圍,只在南郡方向有一個小小開口的水澤區(qū),南邊就是后世很有名的洞庭湖。 云夢澤大到什么地步呢,在古代,很多水澤區(qū)都沒有開發(fā),洞庭湖這樣的存在就足夠讓人覺得無邊無際,幾類于行船海上。而云夢澤還數(shù)倍于洞庭…只不過氣候變化、人類活動種種因素影響,云夢澤對于后世的人來說已經(jīng)是只存在于書中的歷史了。 云夢澤這個地方雖然地處南方,但還是有一定人類活動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這里就是楚國的重要地區(qū)了!南郡、江夏郡、楚國舊都郢都皆離此處不遠。這里混居著不少的漢人,以及其他不能歸類于漢人,類似山野人的人。不少人終生生活在云夢澤中的小洲,一輩子都不上岸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云夢澤的豐沛資源,這里的人也能生活,但生活困苦是免不了的——事實上,在這個時代,普通小民就沒有生活不困苦的。而生活困苦,再加上此處王化難達、易于躲藏(隨便往云夢澤里一藏就了事了,根本搜索不出來),有一些人做起強人的勾當也就不奇怪了。 也不能說這些人完全就是強盜了,和匈奴等游牧民族有些類似。他們平常也是有生計的,在湖澤中捕魚、采摘水中所產(chǎn)的蔬菜、果實。只不過有過往客商之類,他們也不會放過,這算是天降橫財吧… 主要是想把天降橫財當成是‘主營業(yè)務’也很難,打劫的事情別看干一票就能賺很多,可這種事單人干不成,人一多,每個人分的也就少了。而且真能遇到的‘肥羊’也少,實在是太不確定了。真拿這個當生計,那就餓死了! 說實話,云夢澤大的驚人,走長江水道穿過的時候真不一定能遇到…這里的強人既然有原本的生計,就不太可能沿途守著,只是正好遇上了就會糾集人手干一票。也不知道陳嫣他們一行倒了什么霉,那樣不容易遇到的,偏偏就被他們遇到了! 當時數(shù)條小船包圍過來,這種小船一看就知道是民船,漁夫用來捕魚的小船而已,相比起他們的幾艘貨船可小多了,然而架不住船多,還是形成了包圍之勢。 船上船家和水手都是很有經(jīng)驗的,這些開小船的叫囂的再厲害,他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只管掛帆、加速劃槳。小船可不敢隨便和他們的大船相撞,只要逃出包圍圈,也就安全了。 古代的船其實都不大,所以在這個過程中陳嫣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小船上的人的臉——這個時候船上的人都在忙,主要是幫水手的忙,cao作船只、劃槳什么的。這個時候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肯定是要同舟共濟的。 還有一些人則是拿了弓箭,一旦情況變得更糟糕,就要準備戰(zhàn)斗了!大船對小船是居高臨下的,用弓箭比較有優(yōu)勢。 陳嫣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其實也有些懵了,她只不過別人做什么跟著做什么——出門的時候她唯一帶的可能顯露身份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小弩了,那把耗費了很多人力的小弩。硬要說有多昂貴,那也沒有,與陳嫣身上所用的值錢珍寶之物完全不能比。 但此物精巧,威力也不小,出現(xiàn)在一個普通商賈家女郎手上,肯定是有些違和的。 不過陳嫣最終還是帶上了它,真要到了動用這武器保命的時候,還在乎什么暴露身份!那種時候肯定是保命第一! 此時陳嫣將這把小弩也拿了出來…其他人都防備著外面一圈歹人,倒也沒人注意到陳嫣用的小弩有多么不同。其實這也是陳嫣過于謹慎了,就算有人真看出了這把小弩不同于尋常,那又如何呢? 任何人都有可能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表面上看她的人設是普通商賈人家的女郎,可要是讓眼光犀利的人物來看,那實在是不像啊!很多教導實際上已經(jīng)深入骨髓了,真將她當成是普通商賈之家的女郎,只覺得處處違和。 佷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原本出身不凡,只是如今家道中落什么的。這種情況下,陳嫣就算拿出一點兒什么好東西,在別人看來也正常。 小弩是對著外面的,一開始的時候陳嫣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意味著什么,純粹是別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而且突然遇到這種只聽別人說過的危險,驚嚇之下她的反應是極度應激性的,很難談得上理智。 這不是陳嫣一驚一乍,真的只有自己遇到這種危險才能明白當事人的感受!這不是過家家,不是游戲里的攻防戰(zhàn),而是確確實實可能會死,可能連死都不能的危險處境! 大船還在飛快地行駛,甚至撞翻了兩艘小船,而除此之外,水手正大聲警告,絕對不可以隨便放箭。這也是他們上船之前就有人告誡的,真遇到這種情況,越需要冷靜!一旦放箭開始,周圍的人受到帶動,必然會集體放箭,到那個時候傷的人可就多了!很可能因此激怒敵人! 其實這些人也不過就是為了討口飯吃,一旦意識到吃不下‘肥羊’,或者吃下‘肥羊’的代價很大,根本不劃算,很有可能就退縮了!至少一部分人肯定會退縮,不怕死的究竟是少數(shù)。 但一旦死傷了很多人,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這些人都是熟人、朋友、親戚,氣憤之下那就是不死不休! 或許現(xiàn)在一時能逃得過去,可防的了一時,防的了一世嗎?水路還有很長呢,人家才是地頭蛇!或許就是晚上泊船休息的時候,人家就悄沒聲地跟了上來,搞死你沒商量! 船頭是撞翻了幾艘小船,但這個時候的船就算行駛的快,速度也有限,再加上船不大,小船也就是翻船,船里面的人也就是落水而已!這些人都是云夢澤中土生土長的,別的不說,水性一等一的好,等閑出不了事! 陳嫣可以感受到自己手掌心已經(jīng)有些滑膩膩的了,但她沒有動。這個時候貨船和小船已經(jīng)很近了。陳嫣也回過神來,后知后覺一樣想起自己的動作意味著什么…她這是正準備‘殺人’呢… 入蜀的時候守夜,她也是抱著一把劍的,但那個時候防備的心態(tài)更多,而且面前也沒有真正出現(xiàn)歹人,和這次的情況是不同的。 陳嫣的目光冷靜地掃過一張張近的能看的清清楚楚的臉,這些人大都有著一張黑黑的臉,這是長期勞作曬黑的…和后世的‘曬黑’程度完全不一樣,長得精瘦精瘦的,穿著上衣衫襤褸。 陳嫣一眼掃過去還看到了幾個婦女,但她不是通過長相或者穿著判斷的,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著,在艱苦生活下,婦人和男子已經(jīng)差別不大了!都有著粗壯的骨架、粗糙的面容,衣裳有的穿就好了。 陳嫣是通過頭發(fā)來判斷的,女子的發(fā)髻和男子還是不同的。 這些人的臉上是什么神情,心虛、興奮、暴虐,又或者別的什么嗎?都沒有,有的是一種麻木,這種事情對于掙扎在生存線上的人來說已經(jīng)無所謂善惡了,就和他們捕魚采摘一樣,都不過是生計的一部分而已。 還有的人沒有那么麻木,從他們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一種強烈的情緒——那是強烈的生的渴望,對于他們來說,只要吃掉陳嫣他們這一只‘肥羊’就要多出很多生存下去的希望。 這個時候人性很多后天性的東西消失;呈現(xiàn)出來的更多是天性里的本能,人更接近最初自己的樣子,也就是更接近于野獸。活下去,弱rou強食,不外乎如此。 最終最糟糕的情況并沒有發(fā)生,最后貨船還是沖出了包圍圈,在將小船甩在身后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雖然接下來幾天肯定還得小心防備,免得被漁民的小船跟蹤上,被偷襲什么的,但只要不隨便掉以輕心,也無機可趁,危險這就算是過去了。 沒有人放一箭,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但明明又發(fā)生了什么。 船主還在說這次有多幸運——確實是很幸運了,雖然遇到了這種事,但遇到的人就是最最普通的漁民,而不是那種特別剽悍,已經(jīng)形成緊密組織的強人。真要遇上了就知道,兩者的難纏程度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所有人于是跟著慶幸起來…總之,沒事就好了。 之后的幾天,裴英敏銳地注意到陳嫣的心情有了很大變化。之前剛剛到達云夢澤的時候陳嫣是挺興奮的,常常去看云夢澤上的風光。特別是黃昏日落之時,她更是次次不落! 而現(xiàn)在,她還是會去看日落黃昏,但情緒上面完全不同了。 又是一次日落,此時已經(jīng)到了云夢澤的邊緣了,出了云夢澤就是江夏郡的地盤。雖然還是在南方,但江夏郡相對而言其實已經(jīng)‘華夏’很多了,至少能讓船上的商旅覺得有安全感很多。 這或許就是云夢澤中的最后一次日落,陳嫣又去了甲板上看日落…裴英佷容易就找到了她。 “這日落好看?”其實裴英也覺得很好看,云夢澤中水汽充沛,這種時候頗有一種云蒸霞蔚的瑰麗。但他不解的是,有那么好看嗎?值得陳嫣日日來看?說起來陳嫣又不是沒見識的人,這世上的美人、美物、美景她見識過不知凡幾,這個很特殊? “自然是好看的?!标愭套⒁曋趄v起水霧的云夢澤,幾乎像是仙境一樣,搖搖頭道:“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楚地是這般,難怪可以養(yǎng)出爛漫多情的楚君子與楚女,難怪楚人崇尚自然,奇詭而精致,難怪屈大夫與宋大夫的辭賦又是那樣仙氣飄飄。游歷此處日久,或許真會恍惚之間以為望見神明罷。” 裴英嗤笑了一聲,余光掃過這個時候正在忙碌的水手們,馬上就要天黑了,夜晚行船可不是一個好選擇,這個時候得抓緊時間找個適合泊船的地方——這就是陳嫣,或者說讀書人會有的想法了,對于這些人來說,一輩子也不可能去想這些。 裴英自己雖然是個富家子弟,小時候讀過不少書,又有過目不忘的天賦,理論上來說拽文他是不虛任何人的。但實際上他對這種事很不感興趣,他是實用主義者,這和王溫舒那種附庸風雅附庸不上還不一樣,他是真心實意不喜歡這些。 陳嫣忽然笑了:“我曾去過北方,草原無邊無際,跑馬起來幾乎隨心所欲!一去一千里,于是見‘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我曾生活在海邊,海水碧波萬里不止,不見人煙,所以可以月色中聽碧海潮生,見明月升起,心中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我有一年過齊地,也曾登泰山游歷,大山巍峨,感慨人力終究微小,直到登頂,才滿腔感概化為胸中坦蕩,豪情頓生,與人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伸手,似乎是要摸摸眼前的美景,陳嫣的神色轉(zhuǎn)為落寞:“過去也曾讀過先人詠唱大湖大澤之美,浪漫而瑰麗,如今始見…確實美不勝收,‘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多美啊?!?/br> 說實話,裴英并不是一個審美情趣有多高的人,過目不忘只是過目不忘而已,而不是全部,更不能將他個人的所有技能點到全滿。 對于‘美’,他是一個偏于遲鈍的人,過去雖然也欣賞過旅途中的風光,但也僅限于‘不錯’‘還可以’這種情緒。至于更多的,那就沒有了。然而如今聽陳嫣說,這才意識到,雖然人人都有眼睛,但人和人的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必然是不一樣的。 正如他過去早就清楚的,人人都有腦子,但人和人腦子能辦到的事情是全然不同的。 聽陳嫣說她見過的壯麗與秀美,豪放與婉約,竟然比親眼所見更美、更動人——其實陳嫣說的那些景色,裴英大多也曾見過,但曾經(jīng)的他并沒有太多感覺,這時卻會心向往之。 景還是那個景,但他自己眼中的景,與陳嫣眼中的景顯然是不一樣了。 陳嫣嘆了一口氣:“不過…景色終究只是文人墨客美好的想象,對于活在此處,生活尚且艱難的普通百姓,活下來就已經(jīng)筋疲力竭,哪還有余地想這些呢?前幾日那些人…恐怕就是如此了?!?/br> 裴英知道,陳嫣口中的‘那些人’應該指的是前幾日遇到的襲擊貨船的人…他有些意外,換成其他人,哪怕是普通人,恐怕也把那些人打為盜賊、歹人之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畢竟這可是差點兒就害死自己的存在! 但在陳嫣的口中,他們竟成了‘普通百姓’…雖然裴英也覺得他們其實就是普通百姓——和其他地方的百姓沒什么兩樣。如果生活沒有如此艱難,大概也是能做良善安民的。只不過生活艱難,老天不讓他們?nèi)绱肆T了! 但陳嫣有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裴英自己并不知道,他常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溫和。 “你也不必多想,這本就不是你的過失…且多想無益?!标愭踢@一路真的成長了很多,至少沒有原本那樣rou食者不知民間疾苦的問題了。但裴英并不覺得這讓他高興——陳嫣知不知道這些對于他來說重要嗎? 顯然是不重要的,他本來就不是因為幫助陳嫣成長這種偉光正的原因陪她踏上這場旅途,他一開始只是為了看好戲而已。 或許現(xiàn)在他的目的有所改變,但他這個人本質(zhì)并沒有變——他不算傳統(tǒng)意義上的好人,個人主義到了極點! 陳嫣前后成長是好事,但他不高興就是不高興…裴英自己有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所以很清楚。 成長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殺死自己,打破原本的美好與浪漫,這本身就不是一件高興的事。 第200章 大車(7) ‘即從巴峽穿巫峽, 便下襄陽向洛陽’這說的就是長江水路迅捷, 千里之遙也是轉(zhuǎn)日即達。 陳嫣一行人也是如此,自從走上水路,便一日千里起來。未過多少日子,已經(jīng)抵達目的地會稽…如果不是沿途有些地方水流湍急, 舟船險阻, 再加上需要買賣貨物以掩人耳目, 這一路只會更快! 抵達會稽之后陳嫣心中一松——這一路上不方便接收長安那邊的情報,所以也不知道長安那邊到底如何了。但既然沒有追到她的蹤跡, 這就算是一個好結果了。至于之后的事情, 可以在會稽仔細打聽。 會稽雖然也是南方地區(qū),但卻是開發(fā)利用程度比較深的地區(qū)了,這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這里始終是楚國的精華地區(qū)有關,而且此處也距離齊魯之地比較近,文化交流頻繁, 和更南邊一些的所謂‘蠻夷之地’完全不一樣。 真要說起來, 當年的楚霸王也是會稽人呢! 所以會稽絕對是南邊非常繁華的地區(qū),這樣的地方相比起一路上經(jīng)過的地區(qū), 當然更容易接收來自長安的消息。 陳嫣原本的打算是來到會稽之后就遣散一路隨行的雇工…這個時候就算還未到最終目的地, 她也可以憑借信物找到自己的人了?;蛘哂勺约旱娜俗o送往下一個目的地, 齊地、蓬萊島?都是可以得?;蛘邥簳r就留在會稽, 這也是可以的。 到底如何還要根據(jù)長安那邊的消息來判斷。 她正考慮著要和裴英商量這件事,還沒有開口,事情便不必提了——因為有意料之外的人來接她了。 會稽臨河碼頭上, 陳嫣這邊的人還正在搬運貨物呢(做戲做全套,既然對外說是販貨的商賈,這個時候都到了最后一站了,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的好)。 而等到陳嫣下了碼頭,立刻有人靠了過來。裴英見不對,立刻出現(xiàn)在陳嫣身邊,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劍鞘之上,臉色冷凝,語卻聽不出異樣:“閣下何意?” 面前是兩個穿一般衣裳的青年,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奴仆。眼睛透露出一絲機靈,左右看看,大概是覺得人多眼雜,低聲道:“翁主…桑先生已經(jīng)在會稽等了您五日了!” ‘翁主’這個稱呼好長一段時間沒人叫過了,陳嫣這輩子就沒有離開這個稱呼如此之久…人和貓兒狗兒這樣的動物其實沒有什么分別,一個名字只要喚的熟了,那么無論過多長時間,只要有人再次喚這個名字,也會下意識地反應過來。 陳嫣下意識地從裴英身后抬頭,雖然還是有些防備,但在仔仔細細看了兩人一回,慢慢想起來了,遲疑道:“你們是子恒身邊的…似乎見過兩回…” 陳嫣并不是那種記憶力逆天的強人,但在長期的宮廷生活中也逐漸學會了記人臉——貴族多得是鐘鳴鼎食之家,這種人家繁衍日久,子息繁盛(反正養(yǎng)的起),人口多、輩分復雜。偏偏貴族之間還有復雜的姻親關系…這樣一牽扯,很有可能有朝一日打個照面全是親戚朋友! 這本不是什么事兒,但作為一個親戚朋友,沒有見過也就算了,一旦見過了,日后再見不認得算怎么回事兒呢? 然而,貴族之間又的確有很多‘親戚朋友’見面頻率極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