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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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mama頓時臉上變色,急忙上前賠罪說道,“二姑娘別與奴婢見怪,這……今日四姑娘與五姑娘去參加詩會去了,三太太也用車,因此府里能用的車已經(jīng)沒了?!?/br> 因唐菀不得寵,因此府中的下人一向怠慢,如容mama從前也沒有把唐菀放在眼里,長平侯夫人叫她來接人,她自然不會對唐菀那樣尊重,把合適唐菀身份的車子給拉出來。 只是眼下唐菀一下子變得厲害了,容mama心里不知該怎么處置,便先給唐菀賠罪。 唐菀看了看這車子,見容mama的額頭上冒了汗,便緩緩地問道,“是你再叫一輛車過來接我,還是我先回廟里去,等兩位meimei回來了,有了馬車再回去?” 她的聲音微弱,頗有些中氣不足,可容mama見她的意思是不會上車簡陋破敗的馬車,頓時臉色不好看了,雖然努力忍著心里的怒氣,卻還是沒有忍住,對唐菀假笑說道,“姑娘若是今日不回侯府,那老太太怎么辦?老太太今日可等著姑娘回去請安呢,總不能叫老太太白等一整天吧?” 她說的老夫人自然就是唐菀的祖母長平侯太夫人。 把太夫人給提出來,就是在用孝道壓迫唐菀了。 “是你糊涂,還是大伯母糊涂了?我還病著呢,怎么去給祖母請安?過了病氣算誰的呢?祖母年歲大了,我們一向珍重都來不及,難道還要不知分寸地去給祖母請安?若是祖母病了,是你賠得起,還是大伯母賠得起呢?” 唐菀弱弱地靠著素月的肩膀,見容mama詫異地看著自己,竟一時不知如何反駁的樣子,蒼白的臉上便帶著笑說道,“就算祖母想見我,你們也該攔著才對。沒心肝兒的東西?!彼穆曇糍?,這一次卻叫容mama不吭聲了。 如果叫長平侯夫人擔上一個對太夫人的身體不在意的名聲,這是她不能承受的。 只是她又覺得心里古怪。 眼前的這個二姑娘依舊如同從前那樣弱小,看起來也無力得很,可是卻不知怎么叫人覺得她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心里有些緊張,容mama卻不敢再說別的,猶豫了片刻,就叫那趕車的下人下了山去了侯府,又重新叫了一輛上好的馬車,在唐菀柔和的笑容里請?zhí)戚疑狭塑?,這才一同回了長平侯府。 因唐菀病著,且還有珍重太夫人身體的意思,因此唐菀回了長平侯府,也不過是在太夫人的院子外頭給太夫人請了安,并沒有進去。 她看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瞧著也不像是個強硬的人,單薄地站在鴉雀無聲的院子里,對那些來來往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太夫人身邊的丫鬟也不在意,整個人弱小得仿佛要消失在盛夏的陽光里。 等她請了安,在院子里站了許久,那靜悄悄的上房的水晶珠簾才嘩啦一聲被一個美貌傲慢的大丫鬟給挑起來。 這大丫鬟出了屋子,也不走下來,居高臨下地站在臺階上垂眸對一聲不吭的唐菀淡淡地說道,“老太太說了,請二姑娘自己尊重自己,不要再鬧出沒臉的事。為人當自尊自重,才是做女子的本分,不要總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去勾著別人的心?!?/br> 她的眼里帶著幾分鄙夷,仿佛唐菀被退婚大病是為了勾引姐夫似的。素月氣得渾身發(fā)抖,想要爭辯的時候,卻見唐菀垂眸輕聲說道,“多謝祖母教誨。自尊自重,祖母教導(dǎo)我們姐妹的話,我們姐妹都記下了,學(xué)以致用了?!?/br> 那丫鬟突然臉色不善起來。 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在譏諷大姑娘唐萱也不自尊自重,引誘了二皇子么? 二姑娘這么突然這么大的膽子? 若是從前她只能訥訥地應(yīng)了,怎么會指桑罵槐地說出這樣的話。 “二姑娘,論起來這話本不該我一個丫鬟說……” “那你就別說了。祖母眼下只怕正在休息,你是服侍祖母身邊的人,難道還不知規(guī)矩,要高聲驚擾祖母了不成?”唐菀撐著額頭,被晾在這兒半晌已經(jīng)被熱得頭昏眼花,便虛弱地擺手說道,“既然祖母叫我回去歇息,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好了再來祖母的跟前請安?!?/br> 她到底是病弱的時候,而且盛夏的天氣也叫她覺得胸口悶悶的,頭昏眼花,哪里有時間和太夫人身邊的丫鬟爭執(zhí),正想轉(zhuǎn)身回去,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問道,“二meimei,你回來了?” 唐菀轉(zhuǎn)身,看見院子門口,一個生得格外明媚美貌的少女正被如花似玉的幾個丫鬟簇擁著走進來。 她的手里捧著一碗燕窩,小心翼翼的樣子,揚起臉,那張臉無憂無慮,帶著天真還有快活,仿佛就像是天真活潑的小鳥,笑起來的樣子,仿佛陽光都灑落在她的臉上。 她腳步輕盈可愛,就仿佛是鮮活的陽光照耀在唐菀的眼睛里,那是與從前小心翼翼,謹慎得唐菀完全不同的模樣,就像是最明媚的春光……唐菀看著她臉上那快活又無憂無慮的笑容,見她走到自己的跟前,便點了點頭。 “大jiejie?!边@就是長平侯夫人的嫡長女,她的堂姐唐萱。 長平侯府上上下下的掌上明珠,也是最得長輩們寵愛的天之驕女。 唐萱是真正的侯府貴女,一向嬌寵長大,長平侯夫人為人刻薄且狠辣,可是唐萱的性情卻仿佛是完全相反。 想當初,在唐菀的心里唐萱也是和長平侯夫人完全不同的人,她也曾經(jīng)覺得這位堂姐又善良又單純,是一個很好的人。 可是當唐萱毫無異議,甚至歡歡喜喜地搶了唐菀的婚事,唐菀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和長平侯夫人不愧是母女。 她們母女其實是一樣的人。 不過是……唐萱看起來更充滿了欺騙性罷了。 就如同現(xiàn)在,當面對顏面掃地,被她搶走了婚事還有一生,甚至還要替她進宮去遴選戰(zhàn)死了的清平郡王妃這個位置的堂妹,唐萱的臉上竟然還是這樣歡歡喜喜的笑容,仿佛一切的傷害都不存在,甚至沒有露出半分愧疚與不安。 她輕盈地被許多美麗的丫鬟簇擁浩浩蕩蕩走到了唐菀的身邊,那一刻她看起來燦爛風光,映襯得唐菀更加落魄,然而唐萱卻還是天真明媚地對唐菀笑,笑著問道,“二meimei,你的病都好了么?快點好起來吧,等二meimei好了,母親說給二meimei準備了好前程呢。” 唐菀沉默地看著唐萱。 “好前程?這么好的前程,大jiejie你怎么不去?” 第9章 唐萱一愣,第一次被沉默懦弱的堂妹反駁,竟仿佛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可是,可是我已經(jīng)有了二皇子呀?!彼肓讼?,歪頭天真地對唐菀說道。 “大jiejie這么開心能嫁給二皇子么?”唐菀看著她便輕聲問道。 “是呀。我和他情投意合,二meimei你或許不明白這樣的感情吧?!碧戚鎻澠鹧劬μ戚倚χf道。 “情投意合?是情到濃時,情不自禁,暗通款曲么?”唐菀便含笑問道。 這話叫唐萱身后的丫鬟們都緊張起來。 甚至此刻剛剛站在臺階上對唐菀不屑一顧的那大丫鬟也滿臉賠笑地走到唐萱的跟前請安,又急忙笑著說道,“二姑娘只怕是病得糊涂了,大姑娘不要和二姑娘一般見識。”她說著話的時候,唐萱臉上有些僵住了的笑容一下子又煥發(fā)了光彩,便笑著對那大丫鬟點了點頭親切地說道,“我是做jiejie的,自然不會和二meimei計較。你不要擔心了。祖母醒了么?我給祖母帶了冰糖燕窩過來,想著孝敬祖母呢。” 她天真地彎起了眼睛,那大丫鬟忙賠笑說道,“老太太早就醒了,就等著大姑娘呢?!?/br> “那就好?!碧戚姹慵泵ε踔喔C往屋子里去了。 她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頭也不回地把唐菀拋在原地。 素禾為人柔順,卻也覺得唐萱格外不像話了。 “她搶走了姑娘的婚事,怎么還敢提到清平郡王那婚事?” “她就這樣兒。”唐菀輕飄飄地說道。 經(jīng)歷兩世,她早就認清楚了唐萱的為人。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甚至唐菀恍惚地想,從前世到今生,唐萱從未對唐菀說一句對不起。 她毫無愧疚之心地搶了唐菀的婚事,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甚至也從未對唐菀當了半輩子的寡婦覺得那是她的錯,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想當初長平侯夫人帶著得意地對她們姐妹說唐萱已經(jīng)入了清平郡王妃的遴選名冊,就要做高高在上的郡王妃,告訴她們這些唐家的姑娘日后她們與唐萱的地位是云泥之別,唐萱不也是在一旁含羞帶怯么? 可是一轉(zhuǎn)眼,她紅著臉柔情蜜意地和二皇子你儂我儂的時候,也從未再提過唐菀進宮選妃,其實是為了為她頂缸而來。 對于唐萱的為人,唐菀太了解,不過甚至覺得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她嫁給鳳樟也好。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個自私無恥,一個忘恩負義,當真是一對天作之合。 因此唐菀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直接帶著兩個丫鬟回去她的小院子。 她的院子也不大,比起唐萱華美的,還帶著樓閣的院子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論,不過唐菀從前也沒有和唐萱比較過。 這并不是因長平侯夫人總是提醒她和唐萱之間的地位不同,而是對于唐菀來看,唐萱的父親是長平侯,而她不過是隔房的,住在長平侯府也只不過是因為太夫人溺愛自己的幼子唐四老爺,因此不肯分家,所以她們才都會住在長平侯府中。 既然長平侯府是長房的,那唐萱得到最好的一切自然是理所當然。 身為隔房旁支,本來就不必去和唐萱爭。 她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在這小院子里也過得并不嫉妒抱怨。 她的隔房的堂妹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處處想和唐萱掐尖要強,唐萱有的她們也一定要有,可是這又何必呢? 她們本來也算不得長平侯府正經(jīng)的貴女。 因想到這些,再想想今日太夫人對唐萱的看重,唐菀便笑了笑,到底歇下了。 她這一整天剛剛醒過來,又見了鳳樟,還抽了他那么多的巴掌,眼下已經(jīng)累壞了。因為十分勞累,她的身體受不住,且她本來就是唐家的透明人,也沒有人會在意她回沒回侯府,自然也沒有人來看望,因此換了衣裳,她便疲憊地歇下了。 只是她歇下了,容mama卻在送了她回了府以后就急急忙忙去見長平侯夫人。 “太太!”她挑了簾子進了長房的上房,就見房間里一個風韻猶存的美貌婦人正在為難地看著手里的冊子在思考什么。 她雖然上了些年紀,眼角也帶了細密的紋路,抬眼看人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刻薄,不過卻也是一個叫人眼前一亮的美貌的女人。當看見容mama進來,她便將手里的冊子往一旁放了,有些頭疼地問道,“二丫頭接回來了?” 她一臉憔悴的樣子,容mama顧不得臉上還火辣辣的疼,急忙上前給她捏著肩膀,低聲說道,“接回來了?!?/br> “接回來就好。好生叫她養(yǎng)著,再給她做兩套衣裳,免得進了宮叫太后娘娘挑出錯兒來,反倒惹怒了娘娘,覺得咱們侯府大不敬?!?/br> 如果把一個形容不堪的姑娘送到宮里,太后娘娘一看還不氣死??? 太后將清平郡王如同親孫子一樣養(yǎng)大,在她的眼里清平郡王就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女子,可如果長平侯府拿一個病懨懨又穿著破舊的丫頭進了宮,只這份對清平郡王的怠慢就會叫太后惱了。 如今太后失了愛孫正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一點點小小的錯漏都會叫太后娘娘化身成一個火藥桶,長平侯夫人怎么敢觸這樣的霉頭,因此她就算是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把唐菀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送到宮里去,好叫太后娘娘不會惱怒侯府。 唐菀不論為人如何懦弱不堪,可卻是一個真真正正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太后會喜歡這樣的美人的。 她一提到這件事便扼腕。 “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不是說清平郡王驍勇善戰(zhàn)么?怎么突然就戰(zhàn)死了?差點拖累了阿萱,壞了她的一生?!遍L平侯夫人便對賠笑的心腹說了一句心里話,低聲說道,“如果羅妃再早點兒把真假皇子的事給說明白了,我也不會看中了清平郡王,險些誤了阿萱后半輩子?!?/br> 她摩挲著手邊的冊子低聲說道,“當初宮里要給太子,二皇子還有清平郡王選妃,這太子妃宮里早有人選,是巴望不上了。當初那個假皇子又是個瘸子,我選來選去還是覺得清平郡王最好。如果早知道二皇子是如今這個,我絕不會考慮清平郡王?!?/br> 雖然太子體弱多病,而且似乎……子嗣上不利,因此二皇子很有可能繼承皇位,可是當初的那個假皇子是個瘸子。 長平侯夫人還沒聽說過瘸子也能當皇帝的呢。 因為身有缺陷,當初她認定了二皇子不可能成為皇帝,既然這樣,那就不如做手握兵權(quán)的清平郡王的妻子。 可是誰知道她剛剛把唐萱的名字給折騰到名冊上,一轉(zhuǎn)眼,羅妃就掀起了驚濤駭浪,那個瘸子從宮中滾了,宮中迎來了一個健康年輕,并且頗有才學(xué)的二皇子。 這樣的二皇子……是很有可能成為皇帝的。 就算是太子日后依舊會登基為皇,可只要太子生不出兒子,誰能保證東宮不會迎來一個皇太弟呢? 一想到這里,長平侯夫人便吐出一口心中郁悶的氣息來對容mama側(cè)頭說道,“不過好在咱們阿萱能干,我是真沒想到二皇子竟然對她……我只去他的跟前說了說阿萱的事,本是想試探他和二丫頭之間的關(guān)系是不是情比金堅,誰知道他聽了阿萱就滿口答應(yīng)了退婚迎娶阿萱,這可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是咱們阿萱的,就是咱們阿萱的,誰也擋不住啊?!?/br> 她的臉上不由多了幾分光彩與憧憬。 若是來日二皇子當真能入主東宮做了皇太弟,那她的女兒日后就能做皇后了。 一想到這里,長平侯夫人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然而容mama干笑了兩聲,卻面露遲疑。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瞧著不高興?”長平侯夫人見容mama似乎遲疑著想說什么,沒有附和自己,便有些不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