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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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楓說了一大段話后,情緒微微有些激動。 頓了良久,又說:“你自己看不到,我看得到。你在那個人面前,唯唯諾諾像什么?還是mama之前的女兒嗎?他條件再好,我都不會喜歡?!?/br> 葉棠扭轉(zhuǎn)頭揉眼睛,有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mama,你相信我會處理好嗎?” 唐楓:“我一直都相信你。” “好?!比~棠說,“媽,你明天回家吧?!?/br> 第二天上午,唐楓就趕最早的列車,離開了g市。 不僅僅是因為葉棠提出來會處理好自己的事,還因為,女兒那個房子,唐楓住著實在順心不了。 而且她離家時,就打算去去便回,老父親在家,她也放心不下。 唐楓上車前,不忘再次叮嚀葉棠:“整理清楚了,記得跟我說?!?/br> 送走母親,葉棠轉(zhuǎn)身就給秦紹崇去了電話:“我把我mama送走了。你來我這里一趟好嗎?” 電話另一端沉寂片刻,說:“我有事在忙。有什么想說的,你電話里說就可以。” 葉棠緊了緊握著手機的手:“不一定非是現(xiàn)在,你什么時候不忙,我等你。” “棠棠,”秦紹崇頓了一下,“我們不要這樣?!?/br> 他說的不要,意味禁忌。 不要打擾,不要不識趣,不要緊緊相逼…… 葉棠咬了咬下唇,說:“其實,你可以騙騙我媽。她很好騙?!?/br> “我覺得沒有必要?!鼻亟B崇的聲音,透著一如昨日的不耐煩,還多了幾分生氣。 “我現(xiàn)在不想和你討論這件事情。沒有別的事嗎?”秦紹崇大概在急切等待一聲“再見”。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再不掛線,就是自找沒趣了。 車站外,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還有呼呼風(fēng)聲,夾雜著初夏的熱鬧。 葉棠聽不太清自己的聲音,她似乎對著電話又說了一句:“你愿意為我去死嗎?” 或者,類似的話…… 聽筒里,終于傳來被掛斷的忙音。 葉棠笑,如果秦紹崇就在對面,她一定能看到,他像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她的眼神。 可是她就是想問這種傻問題,問出來,意外痛快。 葉棠沒有坐車,拖著雙腿,步行往回走。 正是上班的早高峰,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走到某個地鐵站附近的十字路口,正遇紅燈,葉棠停下腳步。 隔著路口,斑馬線的對面,一層又一層,是著急奔向養(yǎng)家糊口目的地的上班族。 有叼著雞蛋灌餅?zāi)弥節(jié){的,有夾著文件包看手機的,有戴著耳機打電話的,有手指翻飛回復(fù)郵件信息的,有盯著信號燈發(fā)呆的…… 為生活奔忙的人群,五光十色。 葉棠想,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個…… 葉棠憶起,曾問秦紹崇的問題:“你為什么這么拼命工作?你的錢還不夠花嗎?” “棠棠還小。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事業(yè),自然會懂?!鼻亟B崇笑著說:“人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滿足。馬斯洛六十多年前就研究透了。當(dāng)生理需求、安全需求被滿足,自然會有更多的社會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xiàn)的需求,當(dāng)這些也得到滿足,還會有自我超越的需求。自我超越是什么?就是永遠(yuǎn)沒有盡頭的東西。” 葉棠想,她其實不小了。 她早就清晰地感知到,欲望,絕不可能被填滿。 一個欲望被滿足,就會有下一個欲望出現(xiàn)。 現(xiàn)在的她,大概處于連“安全需求”都不能完全保障的最底層。居然貪念,“尊重的需求”也能被滿足。多好笑。 綠燈亮起的同時,兜里的手機嗡嗡作響。 葉棠迎著人流,接通電話。 “阿棠,快,”是分別不到一個小時的母親,“快買票!回家!你外公又暈倒了!” 唐楓剛在火車上坐好,就接到了遠(yuǎn)房堂姐的電話,她在老家?guī)兔φ疹櫶茥鞯睦细?,情況很不好。之前,老人家已暈倒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唐楓馬上聯(lián)系了葉棠。 年后,醫(yī)生對母女倆說過,葉棠外公這個程度的腦梗塞病人,有些時候,命不由己,精心養(yǎng)護,也許能活好多年。但是如果再暈倒一次,便是神仙也回天乏術(shù)。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暈倒,來得如此之快。 葉棠顧不上回家收拾行李,立即掉頭,返回火車站,買了下一趟回老家的車票。 外公在深度昏迷整整七天后,還是走了。 葉棠隨母親漂泊在外,未曾在外公身邊長大,對他并無太多感情。但是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過世,難免傷心傷神。 尤其是,唐楓悲痛欲絕,傷心過度,每天都哭成淚人。更讓葉棠費神憂心。 唐楓沉浸在自責(zé)中不能自拔,如果不是非要去g市,如果是貼身照顧,也許老父親不會這么快去世……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父親和丈夫,都離開了她,唐楓脆弱如水中孤舟,心力交瘁。 葉棠也因母親的自責(zé)而內(nèi)疚不已。她如果一開始不欺騙母親,說錢是借同學(xué)的。那么唐楓也不會親自去還錢,而是會一直好好陪伴外公。 外公生病以來,母親有多么盡心地照顧,葉棠最清楚??墒乾F(xiàn)在……像沒有見到最后一面一樣,遺憾。 熟悉的故鄉(xiāng)土地上,母女倆卻成了最孤獨的人。 唐楓精神不濟,葉棠在遠(yuǎn)房舅姨的幫助下,負(fù)責(zé)cao持整個葬禮。 忙忙碌碌,難有空閑,只有極偶爾的情況,葉棠才能摸出手機看看,它繼續(xù)保持著沒有一通來電,沒有一條信息的記錄。 外公出殯當(dāng)天,母親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哭得喉嚨嘶啞,像個無助的小女孩。 葉棠避開幾乎全都不認(rèn)識的吊唁人群,靠在角落里,撥了一通電話。 她很少有現(xiàn)在這樣的感受:特別特別累,但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困窘的生活,而只是因為,單純地需要一個男人。 需要男人的肩膀,胸膛,力量。需要被擁在懷中安慰:有我在。 “嘟”聲響了很久,幾乎要挨到自然掛斷,終于迎來接聽的人,卻不是秦紹崇。 一個羞怯的女聲傳來:“喂,您是哪位,秦總剛出去。您稍等哦?!?/br> 葉棠無心猜測這又是誰。剛想開口說,你告訴秦紹崇,我之后再打過來。 只聽電話那頭的女孩似乎將手機移開了,聲音漸遠(yuǎn),向另外一個人詢問:“美柚,秦總說過他什么時候回來嗎?”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秦總這邊時,叫我明敏呀!”電話里傳出另外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她熟悉,聽不出是外國人在講中文,但聲線嬌媚獨特,“哎呀佳佳,你居然敢接秦紹崇的電話!快掛掉!他一會兒回來要生氣的。” 葉棠聽到“啊”的一聲嬌呼,然后電話被對方掐斷。 葉棠最近睡眠不足,記憶力不太好。 但隱約記得,她對秦紹崇說過,不喜歡小野美柚。 秦紹崇回她,棠棠放心,我知道。 這通沒有找到正主的電話,不了了之。 葉棠沒有再撥過去。 也沒有人再撥回來。 處理完喪葬的所有流程后,葉棠雖然萬般放心不下唐楓。還是不得不暫別母親,返回g市。 她必須要開始處理一系列的畢業(yè)手續(xù)。 回到家中,距離上次見秦紹崇又過去了有半個月。 葉棠照例問了阿姨,他是否回來過。答案依舊是,沒回來過。 葉棠打開秦紹崇的酒柜,取出一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紅酒,裝入帆布袋。 然后,從錢夾里抽出一張名片,按照上面的號碼,撥了一串?dāng)?shù)字:“我請你陪我喝酒。酒,我?guī)?。地方,你挑?!?/br> 樊譯沒存過葉棠的號碼,準(zhǔn)確地說,葉棠沒給過他號碼。 剛接到電話時,樊譯還有點懵,但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發(fā)出邀約的人是誰。 當(dāng)時,他正溫香軟玉在懷,一把推開貓在身上又拱又蹭的小姑娘,對著手機說:“好啊,去我家。” 葉棠以為樊譯所指的“家”,無非和秦紹崇的臨時住所一樣,是某酒店頂層包下的套房。 沒想到,還真是像“家”。 樊譯家是葉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什么叫豪宅。 人工湖,后花園,室內(nèi)五層電梯,室內(nèi)無邊溫泉,室內(nèi)標(biāo)準(zhǔn)泳池,十米高的玻璃陽光房,一整面墻的水族箱…… 葉棠從單肩帆布袋里拿出紅酒,擺在足夠給耶穌十二門徒提供最后晚餐的大餐桌上,孤孤零零,“早知道來這么豪華的別墅喝酒,我多偷幾瓶?!?/br> 樊譯笑:“酒還能少你的?” 隨后,帶葉棠去了自家可以騎著自行車轉(zhuǎn)圈圈的地下酒窖。 葉棠站在比她還高的葡萄酒桶邊,敲著厚實的橡木桶壁問:“你有錢,還是秦紹崇有錢?” “不知道?!狈g說,“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個賬戶,而且每個賬戶上的錢,時時變化,這一秒和過去的一秒,肯定不同??偣灿卸嗌伲谜乙粋€團隊的人來算。秦紹崇,也一樣?!?/br> 葉棠面無表情地挑挑眉毛,“可是,秦紹崇沒你這么燒包?!?/br> 樊譯學(xué)著她的樣子挑了一個同款眉毛:“可是,他的女人偷了他的酒,來找我?!?/br> 葉棠沉下臉,問:“你知道我是來干什么的嗎?” “反正肯定不是為了喝酒,”樊譯笑笑,“連我和秦紹崇誰更有錢的問題都問出來了,還能是為什么。秦紹崇雖然對女人大方,但是生活方面真的不如我講究,你想棄暗投明了?” “你想得倒美。”葉棠跟樊譯說話,毫無顧忌,她不用擔(dān)心會觸到樊譯的雷區(qū),因為她一點也不在乎。 “你說過,想躲著秦紹崇喝酒時,可以來找你。”葉棠說,“我想喝酒,還想找個可以聊秦少崇的人,聊聊他。” “好啊,樂意奉陪?!狈g在酒窖各處挑了幾瓶酒,領(lǐng)著葉棠上到吧臺坐下。 樊譯著人開了酒,分一杯遞與葉棠,“跟你說實話,秦紹崇大概比我有錢。但是,我可不怕他。所以,你挑對人了。盡管喝,盡管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