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所不知，前幾日我用那顯微鏡試圖找尋您口中的“焦螟”，竟然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天地之間那些微末之蟲無處不在！而患有疫病之人，傷口之處便各有體型獨特的“焦螟”！……”子陽微微狂熱的說道：“……如果我能明白這其中天地至理，想必這自上古以來流傳不休的疫病，便能自我手中解惑！”

    到那時，他必定能如同祖師扁鵲一般，被尊為醫(yī)家之圣！

    明夷沉默一下，提醒道：“酒精涂抹，可使“焦螟”再無生機，若是酒精稀少不得用，前幾年從西域傳來的大蒜擠壓成汁，也可代替，你去了南方以后，記得多多攜帶這些東西。”

    子陽聽后若有所思。

    “……這就是酒精可以防止風(fēng)毒入侵之因？”子陽問道。

    “是?！泵饕奶谷怀姓J(rèn)道。

    “我有一事不明，相識多年，不知娘娘可否如實相告？”子陽問道。

    “子陽但說無妨?！泵饕恼f道。

    眉目清秀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氣，認(rèn)真說道：“娘娘懂得如此多醫(yī)家之術(shù)，究竟是從何處所知？”

    這是困惑了他多年的疑問。

    “這……”

    這還真是個難題，讓明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想了半響，明夷溫和說道：“子陽只當(dāng)我生來知之即可?！?/br>
    子陽略感失望，“相識多年，娘娘也不肯如實告知嗎？”

    明夷微微一笑，再無說話。

    有些事情，注定是不能言說的秘密，當(dāng)然，嬴政是那個意外。

    嬴政隨后也收到了子陽要自請前去南方研究疫病的奏章，為了嘉獎這種行為，在朝堂上很是夸贊了子陽一番，并且頒發(fā)了詔令給南方幾郡的郡守，讓其不得慢待，方便子陽行事！

    等到回宮后，黑袍青年就按耐不住的微微一笑。

    專研疫病如此大事，那子陽去了南方楚地以后實在不必急切，待在荊楚專研個三五十年都可以，免得引誘帝后不肯待在咸陽宮里，隔三差五就往長安跑！

    只可惜那百里風(fēng)似乎還有些用處，暫時無法調(diào)離咸陽！

    在玩忽職守了這么久以后，明夷終于正式接手了咸陽宮的宮務(wù)，開始打理起后宮之事。

    這些事情倒也不難，只是太過繁瑣，畢竟沒有數(shù)量龐大的后妃和公子公主，整個咸陽宮也只住始皇、她還有孩子而已，唯一需要cao心的，就是如何管理數(shù)量龐大的宮女宦官而已。

    嬴政閑聊時說過，上輩子每攻破六國諸侯時，都有舊貴獻(xiàn)上六國的美人珍寶，再加上秦國本地的貴族女子，整個大秦后宮最后積累的宮女，宦官還有妃嬪有萬余之多。

    這輩子，嬴政沒有再納六國女子入后宮，但積累的宦官宮女也有數(shù)千之多，其中大部分都只是空領(lǐng)閑置的吃干飯而已。

    就四個人，哪里需要這么多人服侍！

    拿著記載的書籍，花了幾個月弄明白了咸陽宮里上下運行以后，明夷就開始進(jìn)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首先，如今宮中積累的宦官宮女可以放一半出去，只留下足夠維持秦始皇排場的人數(shù)即可。

    其次，往后歷年盡量減少宦官人數(shù)，而以年滿十五歲者宮女充入咸陽宮中，年滿二十五歲以后再放離咸陽宮，回歸家鄉(xiāng)自行生活嫁娶！

    消息傳出以后，不少已經(jīng)頭發(fā)半白的宮女宦官暗中激動落淚。

    原以為要老死在這宮廷之中，哪里想到還有可以回到家鄉(xiāng)的那一天！

    但也有一部分生活無依無靠的宮女宦官想要繼續(xù)留在咸陽宮中服侍，好歹吃穿不愁，明夷也一允諾。

    一時間，咸陽宮中，人人都在感念帝后的恩德，看著不少人暗中歡呼雀躍，明夷心情也很好。

    當(dāng)初答應(yīng)那幾個趙國女孩的事情，她現(xiàn)在終于辦到了。

    如果說一定有誰感到不悅，那就是人在前朝的秦始皇了。

    “自從朕與你相守之后，便再無威儀可言?！辟挥傻膰@息道。

    宮殿不讓修，陵墓要緩緩修，納幾個美人入后宮更是想都別想！

    到如今，更是連幾個服侍的宮女宦官都削減過半。

    上輩子作為始皇帝的大場面，這輩子憑空縮水了一大圈！

    不能裁減更多人，明夷也顯得很是惋惜，柔聲勸解道：“陛下何必失望，還有將近三千人呢，是李斯、王綰等權(quán)貴人家的十倍有余?！?/br>
    這些人咸陽宮里服侍的占據(jù)了六七成，剩余的則分散在了各地，看管行宮、秦王打獵的獵場、祖宗宗廟、雍地服侍太后和長安君……暫時削減不得。

    而且秦始皇的衣食住行都太過耗費了，僅僅是出行的那幾十架馬車和儀仗，就要特意調(diào)出幾百人維護，這些她都沒有改革，已經(jīng)夠顧及到嬴政的心情了。

    黑袍青年沒有說話，以手支頤，依舊譴責(zé)的盯著她。

    明夷無奈，想了想，只好用手捂臉，嚶嚶嚶的委屈道：“妾也不想如此，奈何陛下心懷大志，常想建舉世無雙之奇觀，國庫耗費甚多，唯有節(jié)儉咸陽宮之用度，略盡綿薄之力，好使陛下騰出國庫，可以早日北鑄長城、南建靈渠，奈何如今，如今陛下竟然不理解妾之心意，實在令妾心碎……”

    嬴政“……”

    嬴政立刻上道的拉過美人纖纖玉手，攬在懷中柔聲說道：“美人說的哪里話，只要美人喜歡，朕何事不曾依過你？不過是區(qū)區(qū)宮人宦官而已，便是美人哪日心血來潮，想要看酒池rou林、炮烙之刑，朕也必定無有不應(yīng)！”

    “陛下，妾突然想到一計策，不知陛下可愿一聽？”明夷繼續(xù)嚶嚶說道。

    “美人但講無妨！”嬴政立刻許諾道。

    ……

    大概商紂王和妲己的日常相處模式，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玩過以后，嬴政開始認(rèn)真思索她剛才提出的建議。

    秦國的馳道建造好以后，通常只供帝王出行和官員公務(wù)來往是使用，如果庶民敢為一己私事走馳道，分分鐘都要被教重新做人！

    而愛妻的建議是至此開放給過路商人庶民使用，只是要每隔一段路途就設(shè)置亭長，亭長根據(jù)人頭收取道路使用費，如果以后道路出了問題需要重新修繕，就可以用這筆錢解決。

    而且，上輩子修的馳道數(shù)量眾多，這輩子不用一次性全部都修好，而是先修出幾條作用大、商人需要常常來往的出來收錢，收購了錢以后再修剩下的馳道，好達(dá)成一邊建路、一邊賺錢的修路模式。

    這條計策確實可行，嬴政緩緩提起毛筆，沾染墨水之后，在白紙上寫下，等待將來執(zhí)行。

    白紙的另一端，未來幾十年內(nèi)天下各地要發(fā)生的災(zāi)害，都已根據(jù)年份列好，只等提早防范。

    等到兩個孩子度過了新生兒最有可能發(fā)生意外的那段時期，都已經(jīng)可以獨自站一站，并且喊出幾個音節(jié)后，帝后相攜去了供奉先祖的宗廟，將孩子的名字刻在玉簡之上，以示從此成為趙氏嬴姓的一人。

    寫好之后，嬴政特意手持玉簡，放在了明夷眼前。

    如今男稱氏女稱姓，明朗的日光下，用大篆寫成的趙扶蘇、嬴巽兩個字古樸典雅。

    “陛下讓我看什么？”明夷疑惑道。

    嬴政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格外平靜的說道：“朕之子嗣，自當(dāng)是以嬴姓為稱，名為嬴巽?！?/br>
    將女兒稱呼為姬巽，莫非是沒把他當(dāng)良人看待？

    第171章

    這都是多久以前的隨口一句話了，他居然能記到現(xiàn)在！

    明夷為嬴政的小心眼而驚嘆，忍不住好奇問道：“陛下，假如我想同你“棄妻”會如何？”

    棄妻即是秦時的休書或者是和離。

    高冠黑袍的俊朗男子神色一瞬間寒冷，緊接著又恢復(fù)尋常。

    嬴政仔細(xì)認(rèn)真的望了對面的清麗女子一眼，隨后若有所思，想著她究竟是不是隨口一提。

    久等不到答案的明夷問道：“陛下？”

    沉默幾秒，嬴政平靜說道：“不會有那一日?！?/br>
    如果真有這么一天來臨，他會將她囚禁在咸陽宮當(dāng)中，不得再離開半步。

    姬明夷是他的。

    遠(yuǎn)去南方的子陽在楚地的山川水澤間用顯微鏡專研多日，終于找出了那流傳千年、不知害死多少人的蠱病病源——釘螺。

    準(zhǔn)確點說，是釘螺體內(nèi)一種細(xì)若毫發(fā)的蟲子。

    驛站快馬加鞭的將這道奏章傳來咸陽，嬴政看后很重視，當(dāng)即下令南方楚地郡守需日夜滅螺、不得有誤。

    他沒有忘記過明夷當(dāng)年說過的南方氣候比北方要高，若是墾荒開田之后，所得小麥?zhǔn)卟丝梢砸荒陰资铡?/br>
    而想要南方有大量庶民墾荒開田，最先解決的就是那從有始以來就蔓延不休的疫病毒障！

    “明夷？”嬴政呼喚道。

    正在木桌另一邊伏案寫文的明夷抬起頭來，“嗯？”

    “你曾經(jīng)也說過酒精和蒜水有殺滅“焦螟”之效，不知可否治那蠱蟲??？”嬴政問道。

    “不行……”明夷搖頭，有些艱難地解釋道：“酒精所殺滅之“焦螟”雖然也是蟲子，但是和這種寄居在人體體內(nèi)的血吸蟲大不相同，若想治療蠱蟲之病，還是需想辦法消滅釘螺?！?/br>
    細(xì)菌和寄生蟲是不一樣的！

    嬴政似懂非懂，不甘心的說道：“當(dāng)真不可？”

    若是酒精與蒜水可以滅絕這蔓延南方的疫病，那他就直接下令遷百萬華夏腹地的庶民前往南方了，十年之內(nèi)，就可以使那楚地成為不遜于關(guān)中的沃野之土！

    “當(dāng)真不可，酒精也并非萬能之藥。對了，陛下趕快讓人宣傳一下飲酒不能治病罷。”明夷說道。

    自從酒精這種神藥的美名流傳開以后，不懂其中原理的庶民得病以后，弄不到酒精，就開始想方設(shè)法將酒水弄到手，然后狂飲不止，指望著靠喝酒來治愈疾??！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將酒精摻水以后偷偷賣給別人，被逮捕以后，還振振有詞的說不過是往里面摻些許清水而已，根本不妨事！

    酒精度數(shù)最低也只要75°才能起滅菌效果，這種行為根本就是毀了一整瓶酒精！

    還有無意得到酒精以后無意將銅壺打開，結(jié)果第二天一整瓶酒精揮發(fā)完畢，哭天喊地的說盜賊偷竊的人！

    總之，這些因為無知而犯蠢的人充分說明了開啟民智有多重要！

    嬴政點頭，隨后問道：“在寫何物？”

    明夷筆尖微轉(zhuǎn)，飛快將最后幾個字寫完，然后探手將一摞白紙遞給嬴政。

    “陛下幫我看看，這篇文章是否有太過逆反、讓女子也接受不了之言。”明夷說道。

    嬴政低頭，將那取名為《女論》的長篇文章一頁頁仔細(xì)，隨后訝異的微微挑眉。

    “卑高以陳、貴賤位矣，此乃天下大道，你這滿篇都是胡言亂語、無稽之談?！辟f道。

    他在很平靜的陳述事實。

    這篇文章如果傳揚出去，天下有識之士要么當(dāng)成禍亂之談大肆批評，要么當(dāng)成一狂妄女子的胡言亂語，總之，絕不會正經(jīng)當(dāng)回事。

    明夷冷笑一聲，用手支起下頜，反駁道：“我已經(jīng)寫的夠客氣含蓄了，只說修身治國平天下、掃一室如同掃一城、掃一城如同掃一國，女子也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養(yǎng)家之責(zé)，不能將一己之身全部托付在男子身上……陛下別這么看我！自古以來男尊女卑，不過是因為女子不如男子體健而已！若是有朝一日，天下之人再也不靠體力而靠智慧，我倒要看看……不說這個了，陛下幫我看看這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