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會讓一個人變得勇敢。

    緩過神來之后，她將那一束火紅的玫瑰花輕輕地放在若菡家門口，權(quán)當?shù)跹洹?/br>
    隨后，她摸了摸那扇緊閉的大門，坐到階梯上，笑著說：“我其實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和他離婚了，我背著所有人偷偷去了律師事務(wù)所，去咨詢離婚事宜。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離開他。若菡，這些勇氣都是你帶給我的。”

    她抹去了眼角的濕潤：“我一直記得你推門而入，又翩然離去的身影，你的姿態(tài)漂亮極了。我也想像你那樣……像你那樣活著?！?/br>
    “我原本以為，只要努力，鼓起勇氣去做的話，我也是可以像你一樣的?！?/br>
    “我原本以為這一生還很長，我還有時間去改變這糟糕的一切?！?/br>
    “……如果下輩子能遇見的話，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她在若菡家門口靜靜地坐了許久，久到屁股都有些僵硬了。夜風吹在她光裸的手臂上，帶去些許的涼意，她鼓起勇氣，踮起腳尖，輕手輕腳地往下走。

    她要去檢查一下她的戰(zhàn)果。

    在二樓的拐角處，遠遠就能看到從門縫里透出的光，門沒關(guān)嚴實，想來丈夫應(yīng)該不是清醒著回來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推開門，一眼就看到摔碎在地上的深棕色玻璃瓶——加過料的水，味道一定不怎么好。

    但她并沒有看到她的丈夫，他會去哪兒呢？

    她屏息等了一會兒，臥室的衛(wèi)生間里隱隱傳來響動，她心里“咯噔”一響，心道：糟糕，丈夫喝下去的太少，估計沒有達到她預(yù)想的效果。

    她狠狠咬住下唇，決定過去看一看。她脫下鞋，踮著腳尖，像貓一樣輕巧地走了過去，在衛(wèi)生間門口探頭一看，丈夫虛弱地趴在馬桶上，時不時嘔吐一下，整個衛(wèi)生間都是嘔吐物的腥臭味。

    丈夫四肢癱軟的模樣狼狽又可笑。

    一喝過酒就會狠狠毆打她的丈夫，似乎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虛弱無力過。

    “辛盈？”她聽見丈夫哼哼唧唧地叫她。

    “來啦?！笨粗@樣的丈夫，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心理建設(shè)，便徑直地朝他走了過去。

    “親愛的，很痛苦對不對，”她摸著丈夫的腦袋，聲音溫柔極了，“沒關(guān)系，我送你一程，看在夫妻一場的分上。”說完，她猛地用力，將丈夫的腦袋按進了馬桶內(nèi)的穢物之中……

    丈夫拼命地掙扎起來，她用盡全身力氣按住他，甚至整個人騎到了他身上……等她回過神來，她的丈夫已經(jīng)不動了。

    她猛地退后了幾步，癱軟在地上。腦后有一些漲痛，她伸手摸了摸，一手的濕潤，是她拼盡全力后流下的汗水。

    但這濕潤的觸感，卻叫她想起了昨天晚上——昨天是他們結(jié)婚三周年的紀念日，也是她的忌日。

    丈夫喝過酒之后，又一次打了她。

    但是這一次，她不想忍耐了，她不想要他清醒之后的道歉，所以她反抗了，她嘗試回擊，嘗試防衛(wèi)，但這種行為卻激怒了他，他狠狠地打她推搡她……

    她甚至不記得過程了，只記得結(jié)果是她的腦袋狠狠撞上了桌角，帶來了一陣劇痛。

    她只來得及摸了后腦一把，一手的濕潤……

    力氣漸漸回來之后，她掙扎著站起身來，踉蹌著往門外走，出門前，她看了丈夫最后一眼：“老公，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殺我的，但是你喝醉后打老婆這毛病，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你或許會因為我的死受到懲罰，但你的人生并沒有結(jié)束……”

    “原諒我吧，我只是不希望你再禍害下一個姑娘了?！?/br>
    第83章083

    她攤開手，纖白的手掌干干凈凈,不染一點兒血污,但她的的確確殺了一個人——她曾經(jīng)最最親密的,枕邊人。

    她原本以為復(fù)仇成功之后她會激動,會后怕,會戰(zhàn)栗，會惶恐不安……

    但事實上,此刻的她內(nèi)心非常平和，經(jīng)年累月的憤恨不平、怯懦、不甘，終究被死亡撫平了痕跡，她卸下重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沒有理會丈夫的尸體,她大步離開了衛(wèi)生間，姿勢有些匆忙和狼狽,但從此刻起，她的未來再也沒有以愛為名的毒打和委曲求全的寬恕。

    她哼著歌,在廚房里凈了手,然后挑出了冰箱里最好吃的食材,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夜宵。

    這是她最后一頓飯了。

    在做飯的間隙，她抽時間打掃了一下客廳，清掃了被丈夫摔到地上摔得粉碎的玻璃杯和地面上殘留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