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世界 血月十四行詩(32)我愛你,和我
隨著她手間一個清亮的響指,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能動了,而他無比眷戀著的,愛戀著的那個女孩早已松開了他,盈盈提著自己的裙裾,以優(yōu)雅而仿佛期待著什么的輕快步履,像一個高貴的公主,轉身一步步迎向那座城堡高高的城門,走了過去。 她黑色的發(fā)在清冷的夜中翾飛,像那一夜黑珍珠泛著孔雀綠的暈彩在書房滾了一地;一時的喧囂和吶喊再次趨于沉寂,寥落的光再度隱匿進無所不在的黑暗中。 巨大的城堡矗立在黑暗中,帶著讓人仰望的,高高在上的無力和渺小感,仿佛,一個沉默而高大的男子靜靜地站在陰影里,等著她,一步步提著裙裾,走向他。 又像,公主最終走回了那個,被玫瑰花枝繚繞得密不透風,連光照入的罅隙都沒有余地的,荒蕪的黑暗城堡,關閉了沉重的門,要再度陷入沉睡。 原來,后來故事的結局,是走進了城堡的少年喚醒了公主,愛上了她,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能,帶走她啊。 “原來,我現(xiàn)在的噩夢,早就不再是那個晚上的血和月,而是,你會離開我啊?!?/br> 直直地凝望著那個纖巧姣好的身影背對著他,一步步優(yōu)雅而灑脫地走遠,他突兀地靜靜展顏笑了,低聲自言自語道。 “確實,是個糟糕至極的,夢魘呢。” 黑發(fā)的男子含笑邁開長腿,從容地只幾步,便追上了她,不由分說地從背后直接伸手,牢牢地禁錮住了她嬌軟的身體,將她整個鎖入自己的懷里。 他親昵而眷戀地埋首在她的后頸間,閉目深深沉醉地呼吸了一口,她發(fā)間的香氣。 “朵娜·梵卓。我站在你身后,等你回頭看見我,已經(jīng)等了,12年了啊。就在我最終如愿以償,你終于,是我的,屬于我了的時候,你又要離開我,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很殘酷嗎。” 他輕聲貼在她耳畔嘆息的呢喃,低柔而幽怨,被溫熱悱惻的呼吸打在耳垂上,他懷里的少女玲瓏的身段僵住了一瞬,似是錯愕地愣了許久,她才輕輕地一牽唇角笑了。 她的聲音平淡又清寂,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太在乎,“不是說我從來都不溫柔,又動不動就要威脅吸干你的血弄死你嗎,這么一無是處又這么兇,有什么,好喜歡的啊?!?/br> “哪里都喜歡,哪里都是,我喜歡的樣子?!?/br> 男子閉著那雙翡翠般碧綠的眼睛,攏緊了她纖柔的腰肢,靜靜地擁住她沒有放手。他的黑發(fā)交織著她順滑同色的長發(fā)無聲地飛揚,夜色秾密地,沉淀下無所不在的包圍。 他想,從那個血和月的夜里,第一次見到,她在月下第一次向他伸出手開始;從那個迷路的男孩最終鼓起勇氣,走入了那座沉沉夜色彌漫的城堡,見到了之中沉睡的,那個絕美的公主的第一眼,就喜歡了啊。 又怎么,會舍得放手,舍得,松手;如果,她注定走不出這座只有黑暗繚繞的城堡,注定要沉睡的話,那沒有關系,他留下來,陪著她一起沉睡好了。 “你已經(jīng)答應過我,忘掉那個男人,只屬于我的,所以,我是不會放手把你還給他的?!?/br> 下一瞬,他輕松地徑直從身后攔腰抱起了少女,垂落的眼神溫柔帶著微微憂傷,也帶著,戲謔。 他笑道:“因為啊,你是個笨蛋。明明怕黑又怕冷,還特別怕一個人怕寂寞,卻總是逞強,裝沒事,裝作強大到什么都不再害怕?!?/br> 所以,黑暗太過荒涼和冷寂,他不會讓她一個人,他會在漆黑的夜色里,抱緊她的。 “你……” 她一瞬間有種突然被揭穿的,不知所措的茫然感,然后暖軟溫柔帶著男子氣息的唇就堵了下來,覆蓋了言語;鋪天蓋地的吻像是傾盆大雨里,有個男子為她,走過了那場潮濕和陰冷的世界,帶著燃燒般的溫暖,擁抱了她逾半世紀的孤獨。 他狹長翡翠般濃郁的眼眸直直地凝望入她,眸色里,有一個男人注視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時,不言而明的迷戀和憐愛,他低頭再親了親她的眉間,唇角間啜的笑意從容。 “娜娜,你經(jīng)常和我說,吸血鬼,死后是什么都沒有的?!?/br> “所以,其實這也是你自己一直害怕的,你自己的一場夢魘,不是嗎。你最害怕的,是最后你走回那座城堡里,卻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人,那個男人,已經(jīng)早就不在了,只剩你一個人留在黑暗里?!?/br> “所以娜娜,別回去了,好嗎。我愛你,和我回家,好嗎。” “我不會,讓你變成怪物的?!?/br> 一張金色的塔羅牌浮現(xiàn)在他攬著她單薄的肩伸展開的手中,被他夾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之間,金質的牌面上流轉著熠熠生輝的,光華燁燁。 他說:“La tour. Cest la volonté de Dieu, de distraire tout le mal.” (高塔。神的意愿,是摧毀一切的,邪惡。) 這張塔羅牌被輕巧拋出的一瞬,欻然化作了一片浩蕩的金白色光芒,如席卷而出的巨幅浪潮,濃郁圣潔的光元素帶著凈化一切邪魍的能量,疾速擴散開;像一顆恒星的消逝和破滅,化作曜目的光明,刺穿照亮了夜所有沉郁,仿佛棲息著無數(shù)鬼魅魍魎的曈曈包圍;像破曉啟明的曦光,一瞬蕩滌盡了吞噬萬物的夜色,終結了漫長似是無窮無盡的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