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世界 血月十四行詩 (14) 那時的少年
簡直像是,對神的褻瀆和不敬啊。 只是,她的神色沉肅而清冷,除卻有些特殊的紅眸和蒼白的臉,她就像是個普普通通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帶著應有對死亡的謙卑,靜靜地垂斂著欣長秾黑的睫羽,注視著兩具棺柩被穩(wěn)穩(wěn)置放入,地面之下的xue窟間。 美麗得,過分。 他記得一鏟鏟揮起的土向黑色的棺柩撒填了下去,棺木的表面有著多邊形凸起的表面,光滑的漆色籠著細細雨珠濛濛,一下就沾染上了深色泥土的仆仆,鎬鍬揚起一層潮濕的灰有著沉悶腐朽質的味道。他想,這一層薄薄的棺蓋,就粉絲太平地掩蓋了之下血淋淋撕開的傷口和,死未瞑目的空洞。 算了。 反正,都是死亡,其實怎么死去的,無所謂的吧。 神父正在念著,“Tout va dans un même lieu; tout a été fait de la poussière, et tout retourne à la poussière.”(最后總是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歸于原處。) 她悄然無聲地伸出手,黑色垂曳的袖擺之下,她拉住了他,柔軟的手心整個包裹住了他的手掌。 她輕聲說:“希瑟,別難過?!?/br> 她的手是沒有溫度的,很冷。 他不喜歡被女孩子同情,他不喜歡被任何人同情,他也不難過。 于是,他死死抿著薄唇,默不作聲地掙脫開了她的手。 還有某個下雨天,他坐在門口黑色的長椅間,靜靜地凝望著屋檐外。 一片急遽氤籠了萬物的水色雨簾,粗曠地傾瀉在青石的地面上,廊下的雨濩濩落下筆直湍急的線,噼啪地砸在地上,迸碎成四濺的飛瓊碎玉,飛入廊內,潮冷的雨意有著奇異混合的霧塵升騰起迷茫濕味。 課早就結束了,其他的同齡人也已經(jīng)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了,被來送傘的人接走了。 黑發(fā)的少年孤獨地,望向晦暗鉛灰色的蒼穹和沒完沒了的雨幕無邊,身形筆直微微有些瘦削,在燈下落下傾斜的影,簇簇睫羽下,翡翠般的綠眸寫著自嘲。 他在等,什么呢? 之前父母尚在的時候,都不會有人來接他,之后也不會有,矯情什么,他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 走吧,別等了。 但正當他要步入那傾盆的雨間時,他看見了灰蒙蒙的世界中,一抹清晰艷色的,紅。 那是那個黑發(fā)緋眸的少女,一席深紅的風衣,盈盈撐著一把黑底開滿深紅罌粟花的傘,徐徐穿過那一場瓢潑的雨,笑吟吟地向他走了過來,伸手把手間的另一把傘遞給他:“等久了沒?回家?!?/br> 他的心那一瞬,像是被什么觸碰了一般,有種讓人不知所措的心悸。 復雜得難以分辨的情感,像什么突兀地一頭猛地撞進了他心里,撞得表面冷硬的殼,都皸裂開了錯綜紛紜的一道道罅隙,有奇特的,暖意,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午后,悄然無聲地浸滲入內部。 于是,那些被包裹住,柔軟得不像話的位置都開始戰(zhàn)栗,開始潰不成軍地想要退縮,蜷入更深的角落;少女順直的黑發(fā)末梢?guī)е隄竦某币?,凈瓷一般白皙?yōu)美的長頸間,粉色的櫻花刺青開得葳蕤生香。 少年的手握拳握緊了許久,才松開,卻是緩緩接過了這把傘,轉過臉去,依舊沒好氣的聲音有些輕和,飄。 “你干嘛要來接我,沒事找事?!?/br> 她撇了撇朱唇,慵懶而優(yōu)雅地伸手拂了一下濕了,不舒服地伏貼在雪頸上的黑發(fā):“上次你淋雨病了好久,麻煩的小鬼,生起病要變成小哭包,還不肯喝我的血,最討厭了?!?/br> “我什么時候哭過!” 少年的臉迅速漲紅了,怒瞪她道。 “好好好,你不是小哭包,你沒哭過。走了。” 她懶散的語氣敷衍,艷麗的紅眸含著嫌棄,垂望了他一眼,“磨磨蹭蹭的小鬼,就撐個傘都慢得不行,再不走不等你了?!?/br> “不許叫我小鬼!” 少年憤怒的聲音,隨著檐下雨色的水線落在潮濕的黑石板地上,揚起一片幽幽的,水簾。 急遽的驟雨依舊在下,可撐開的傘像是烏蒙蒙的一片冷色調里寂寥開放的紅薔薇,帶著微微苦澀的,清香。 然后,是那一日。 14歲的少年回來的時候,那個他們在布達佩斯的,光線從來都有些沉郁的古典風格公寓,房門大開著,半弧形高高的雪白房梁結構下,有一件藏青色的女式大衣隨意搭在暗灰的沙發(fā)原木色雕花的扶手上。 那不是,她的東西。 有訪客,還是,敵人? 黑發(fā)的少年碧綠的眸驟然縮了縮,他站在門口謹慎地一動不動,悄然無聲地伸手去探自己的背包,那里面,有他的槍。 可下一瞬,他卻聽見一個陌生而帶著幾分沙啞的女聲說話傳了出來,蓄著薄薄一層怒意: “一個人去挑魔黨勒森魃的群會,朵娜你找死嗎?!?/br> 從門口,可以看見她的房間的門半掩著,從那里傳來的女聲,斥責的語氣和態(tài)度,都似是和她很是熟諳的感覺。 所以,不是敵人? 客廳高窄黑欞分割的哥特式拱頂窗罕見地大開著,正在透風,可空氣中還有殘余著幾絲郁烈的,血腥的氣息未散卻,實木的地上看著已經(jīng)整理過,可黑色的地毯上,依舊有可疑,依稀的深色星點。 她受傷了? 他還沒來得及松懈下來的心,就再次懸緊了起來。 “不是回來了嗎,所以,才不是找死,好端端地咒我做什么?!?/br> 她輕巧的話音聽著依舊帶著那股子慵懶,很無所謂,然后,似是低低嘶了一聲,“哎,麗絲,你輕點?!?/br> “輕你個鬼,挑子彈,我輕輕地每顆幫你挑個半個小時,要不要啊?” 之前陌生的女聲,這個被她叫做麗絲的女人似是含怒冷笑了一聲,然后是聽到什么細小的東西,被重重拋到金屬盤上清脆的一聲撞音。 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房間的一角,一顆帶血的銀子彈被扔到了一只金色托盤間,旁邊還有好幾團滿洇著血的紗布,猩紅的顏色很深,似乎都能聞到,那帶著微微薔薇苦澀味的,鮮血濃郁的氣息。 他的心尖的什么位置,猝不及防地被什么掐了一下,突如起來的又酸又難受的感覺,讓人有些,慌亂。 那,第二更。最近都沒有新寶寶冒出來了。 你們有喜歡的冒個泡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