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想來在暗夜小鎮(zhèn)待的這些年是赫德雅活的最輕松自由的一段日子，似乎對沃特那段未知的感情也不再來打擾他，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繼續(xù)持續(xù)下去，然而這份平靜在此刻被無情終止。

    思緒被強(qiáng)行拉回，黑暗鎖鏈將赫德雅牢牢固定在石壁上無法動彈，他抬起頭看著一步步逼近的沃特，總感覺這畫面似曾相識，似乎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這種情況，他被杰拉德狠揍后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沃特就這么從天而降地突然出現(xiàn)，救了如此狼狽的自己。不同的是現(xiàn)在是反被沃特揍得如此狼狽，過了這么幾百年，算是還了所欠他的那次救命之恩吧，想到著赫德雅輕笑了一聲。

    而沃特走到赫德雅面前便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并未再說什么，但那愈加深邃的雙眼中透出令眾生畏懼與臣服王者之氣讓赫德雅感到無比陌生。此刻他終于明白，那個會溫柔地揉著他腦袋，耐心教他魔法，又時而以捉弄他為樂的沃特從此不見了。眼前站著的是披著魔族外表的沃特，可笑得是他試圖從這個魔族身上找回沃特的影子，找到了又如何，魔族，一個同他永遠(yuǎn)站立在對立面的敵人，以后每次相見就如同這次一般，而身上被那黑暗鎖鏈勒緊的痛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此刻的現(xiàn)實。

    這一眼便是萬年。

    洞里出奇得安靜，落針可聞，誰都不敢打破這安靜，不管是不知黑暗中此刻情況的維恩他們還是生怕殿下怪罪的伊瑞那三人，或者是赫德雅，當(dāng)然，還是有一個卻脫離了這份不敢。

    一聲刺耳的尖叫突然在洞里回蕩，那只幾乎被遺忘的落落獸幼崽，傾盡自己幼小身體內(nèi)的所有力量，高聲尖叫起來，它在呼喚它的母親。沃特第一個意識到情況不妙，想讓伊瑞他們抱起幼崽回到地面上去，但不想那頭成年落落獸到來的如此迅速，大概幼崽感知到母親就在附近才發(fā)出求救般的尖叫。

    一瞬間洞中石頭碎裂，震蕩著不斷滾落，赫德雅心里明白這次真的逃不了了，卻為自己最終葬身于此而感到些許遺憾，頭頂?shù)木奘瘬u動著即將砸落，赫德雅最后看了眼沃特那一臉震驚的臉，緩緩得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想死？沒這么容易，你要死也是得死在我的手里！”沃特看著赫德雅最后居然認(rèn)命地閉上眼便突然來了一肚子氣，“我走了這么久，一路從極北趕來逮你，沒想到你居然急得想去地獄報道？哼，你想得美！”

    耳邊傳來沃特低沉控訴聲，赫德雅立馬睜開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沃特臉龐，嘴角那抹熟悉的笑，讓他又想起那個美好午后坐在窗臺上被陽光融化了的少年，不知不覺將手撫摸上那臉龐，那點(diǎn)點(diǎn)溫度沿著手傳到心中：“沃特，真的是你嗎？”淚水早已迷濕，眼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層模糊。

    之后的事赫德雅記不清了，唯有記得沃特用他那熟悉的語氣溫柔的說：“是的，赫德雅，我回來找你了。”

    赫德雅記得很久以前神父曾對他說過，如果一個人的心無愛，哪怕身處酷暑中也會感到刺骨寒冷，相反如果一個人心中有愛，哪怕身處冰天雪地之中也會感到如沐春風(fēng)，這就是愛，而赫德雅在這極寒的雪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謂幸福的溫暖，原本靜寂地心再一次被觸動，如決堤潰敗，一發(fā)而不可收拾。

    第十二章何以再見

    熟悉的樂曲在耳邊回蕩，四周是人們歡慶的歡聲笑語，赫德雅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這個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夢中的地方，回到了讓他人生出現(xiàn)岔路的那個晚上。杰拉德被麥克拉肯罰去關(guān)了禁閉，沃特不管麥克拉肯一臉的不思議，強(qiáng)行將他帶離了那里，沒了那時的不解與不安，徒有被握的手中傳來暖暖的感覺。

    “沃特……”赫德雅抬頭看著留給自己背影的沃特，帶著他穿過層層人群。

    聽到背后赫德雅叫他，沃特停了下來，回頭不惑地看著他。

    “沃特，答應(yīng)我別走好嗎？”千言萬語僅剩下這么一句話。而沃特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緩緩舉起另一只手輕輕揉了揉沃特的頭發(fā)：“恩，我不走，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逼诖藷o數(shù)日夜的回答，終于在此刻得到，然而已是遲到了兩百年，但這終究還是一場夢。

    赫德雅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昨晚過夜的山洞中，沃特坐在不遠(yuǎn)處，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下午的事后來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反正他知道此刻自己幸福到爆炸。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同沃特重逢的情景但都想不到會是如此，此時此刻赫德雅也不敢相信沃特就這么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有著魔族的所有特征，但從沃特身上赫德雅感覺不到遇見其他魔族的一點(diǎn)恐懼。

    “看夠了嗎？”被沃特的突然出聲下了一跳，赫德雅本能地站了起來迅速得往后退了幾步，如同犯事的小孩被家長抓了個現(xiàn)行。不過赫德雅沒注意腳后的火堆，一腳踩到了木棒，愣愣得倒向火堆。

    “我說這么多年你有在好好學(xué)習(xí)嘛？怎么感覺還不如以前，連反應(yīng)也遲鈍了?！蔽痔刈プ×撕盏卵诺氖植㈨槃菀焕瓕⑺麚七M(jìn)自己的懷里。

    自己的視野突然顛倒，沃特那張可以稱得上是神作的完美臉龐近在咫尺，他的腦子就這么瞬間當(dāng)機(jī)。曾經(jīng)他還嘲笑奎茲每每提及他那個婆娘時的傻樣，現(xiàn)在想來自己似乎連他還不如，果然愛慕之情是扼殺一個天才的最好武器，況且他連離天才的距離都還是那么遙不可及。

    四目相對，卻默默無言。此時赫德雅的內(nèi)心自然無比糾結(jié)，他完全不知道沃特對他有著是何種感情，說不定現(xiàn)在身為魔族王子的他更有要?dú)⒘俗约旱南敕ǎ匀徊粫獣栽谒x開的這么幾百年自己是如何痛苦地度過的，想到此赫德雅覺得這些年的所謂的痛不欲生完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本就是個不思進(jìn)取的人，會了點(diǎn)三腳貓的法術(shù)當(dāng)個賞金獵人能勉強(qiáng)活下去，也就夠了，自然不能同你相比了，你可是下任魔王最強(qiáng)的繼承者，肩負(fù)起振興魔族打倒人類的重任。”又是如此腔調(diào)，聽得真讓人生氣。赫德雅似乎有激怒這位魔族王子的意圖，故意說著這些會讓沃特生氣的話?？窗?，那皺起的眉頭，赫德雅就知道自己成功得激怒了他，然而此刻心里未有意想中該有的得意，反而有點(diǎn)不敢直視沃特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連赫德雅都感到此時的氣氛有點(diǎn)尷尬，只好推開沃特站起退到了火堆后面。

    “明天你就回去吧，離開雪域，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還好這次碰到的是我。杰拉德他們我已經(jīng)讓我部下把他們送出雪域了。”過了許久，沃特淡淡地說道，“至于你們的任務(wù)，我把落落獸之心給了那個牧師了，其他的我要拿走?！?/br>
    “不行，維恩他們……”

    早就知道赫德雅的想法，沃特立馬打斷了他的問話：“我想你應(yīng)該清楚，維恩是為了幫杰拉德尋找落落獸股骨做他的魔杖，丟了這么危險的東西他們不去找回來還好意思想要用替代品來掩蓋，不給他們點(diǎn)教訓(xùn)不知道以后還會闖下多大的禍！你告訴他們?nèi)绻Хú坑泻蝿幼骶妥屗麄冋抑Z奇校長，他會幫忙的?！?/br>
    為了讓杰拉德有個教訓(xùn)，沃特并沒有告訴赫德雅現(xiàn)在魔杖被諾奇校長保管著，雖然很不愿意幫他們，但考慮到萊克家族目前的實力及地位，說不定以后能有一定制衡作用。

    然而赫德雅卻一臉狐疑地盯著沃特：“果然是你們魔族偷的吧！”

    聽到這小子憋了半天說出這種話，沃特內(nèi)積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伸出手敲了赫德雅的腦袋。“混蛋，你打我干嘛，我有說錯嘛！”捂著腦袋一臉委屈樣，“現(xiàn)場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黑暗系魔法，你們還想狡辯？”

    “蠢貨，魔族的人真要偷還用得著用上魔法？隨便一個心控就做得可以不留痕跡。”沃特?zé)o奈的搖搖頭。

    “不是你們魔族那會是誰？”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腦海中閃過，“難道是莫卡？就我所知只有他會黑暗系魔法，不過不對啊，諾奇校長說他早就被魔法部的人帶走關(guān)押了起來不可能逃脫，總不會魔法部里有內(nèi)鬼把他放了？為什么我們都沒收到消息！”突然腦子混亂起來。

    “對于莫卡你應(yīng)該比誰都了解，他的黑魔法自然是有人傳授，不過就學(xué)了那幾個月連皮毛都算不上，但用于嫁禍就以足夠?！边@話沃特說得有點(diǎn)意味深長。

    “難道說還有這么一幫跟莫卡一樣的人？”思極至此赫德雅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怎么你一個魔族的比我們都了解清楚。”

    “那是因為你笨?！蔽痔貙櫮绲匦α诵?，而對于他手下來說，他們絕不會想到一向不茍言笑的魔族殿下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終于兩人之間的氣氛不用同方才一般尷尬，赫德雅也松了一口氣，話雖如此赫德雅仍不知開口繼續(xù)著別的話題。其實之前赫德雅心里有許多話想要問，但真到了這一刻便一句也問不出。

    火堆中的樹枝燃燒發(fā)出輕微的嗶啵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響，兩個人盯著火堆，各自思索著只有他們自己知曉的心思，好幾次赫德雅想開口要說的什么，結(jié)果最后都放棄了。這缺失的兩百年足矣讓一個人褪去稚嫩變得獨(dú)立成熟。不知不覺遠(yuǎn)方的天空開始露白，天亮便代表分別，現(xiàn)實終究不是夢境，昨夜你答應(yīng)我的永遠(yuǎn)相伴被現(xiàn)實擊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