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爺也是沒轍，除了白家，再沒人能確保這批貨安然闖過一道道關(guān)卡。他本來想自己接這趟活兒，可他在長江以北的人脈沒白家廣。真要趕上個不開眼的給扣了，賠錢不說，他還得名譽掃地。

    “得！我算看出來了，二爺您才是做買賣的人?！饼垹敼笆志吹?，“這樣，容我兩天功夫，我再去跟主家談?wù)剝r錢?！?/br>
    白翰辰挑眉輕笑。

    “成，那我就多留兩天?！?/br>
    “要下禮拜才回來？”

    接到白翰辰的電話，付聞歌的不滿順著電話線傳到千里之外：“不是說禮拜六就能回來？”

    “談生意難免的，不得給人留個算賬的功夫??？”白翰辰輕聲安撫對方的情緒，“誒，想我沒？”

    “沒有?！备堵劯枥涞鼗貞?yīng)道。他這揣著十萬火急的消息打算當(dāng)面告訴白翰辰，人老人家可好，跟杭州待上癮了要下禮拜才回來！

    “真讓我傷心。”某人故作哀怨?fàn)睢?/br>
    “得了吧，摸著良心說話，你有功夫傷心？是不是又喝酒了？”

    “就跟龍爺在餐廳里喝了兩杯?！?/br>
    “旁邊還有人伺候著是吧？”

    “沒！絕對沒有！”雖然不知付聞歌今天為何醋勁兒如此之大，但白翰辰仍力爭清白，“就有個拉二胡的，還是個瞎老頭兒。”

    “胡說，瞎老頭兒能進那地方？”

    白翰辰住的大華飯店乃是西湖邊最為奢華的建筑，所有者是位猶太人，怎么可能讓拉二胡的駐扎在餐廳里，再怎么說也得是個彈鋼琴的才對。

    “開個玩笑，別較真兒?！卑缀渤秸{(diào)笑道：“誒，聞歌，你要是再不信我，我可就跳西湖去洗脫罪名啦?！?/br>
    付聞歌擠兌他：“長行市了你，去趟杭州都學(xué)會游泳啦?！?/br>
    “沒，不等你教我么?！?/br>
    ——教不了你了。

    付聞歌垂手扣住下腹，輕咬住嘴唇，糾結(jié)片刻還是把話咽回肚子里：“行了，早點睡吧?！?/br>
    “自己多注意身體，念書別念太晚，我很快就回去了啊?！?/br>
    “知道了，啰嗦?！?/br>
    掛上電話，付聞歌低頭掀開手掌看看又扣上，皺眉嘆了口氣——要不明兒還是先去趟醫(yī)院吧，萬一要不是呢？

    轉(zhuǎn)天兒上午只上了一節(jié)課，付聞歌借口家里有事讓陳曉墨他們替自己點下名，溜出學(xué)校跑去醫(yī)院。沒跟那倆人說，實因他不想讓白翰辰以外的人先得到消息。再說就周云飛那咋咋呼呼的性格，讓他知道等于拿個喇叭當(dāng)街嚷嚷，到不了下午全學(xué)校都得知道。

    接診的是位年輕大夫，付聞歌覺著也就白翰辰那歲數(shù)，稍微有點兒不好意思。雖然平時他對別人總說在醫(yī)生面前人和褪了毛的生豬沒區(qū)別，可事情輪到自己頭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徹底拋棄羞恥心。

    大夫注意到他說話支支吾吾，面帶難色。又穿著學(xué)生制服，年紀(jì)輕輕還是一個人來的也沒個家人朋友陪伴，不禁憂心他未婚先孕，恐是不想要這孩子。

    他天天干這個，見多了因一時沖動出問題的。尤其是學(xué)生，當(dāng)場傻眼，更不敢告訴家里，之前還碰上過那種跪下來求他把孩子打了的?？蛇@里是天主教醫(yī)院，不允許墮/胎。醫(yī)生不給解決，那走投無路出了醫(yī)院就跳河的不是沒有。

    也有自己想轍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藥和招兒都敢試，有些身體被毀透了這輩子都沒法再要，嚴(yán)重的還有弄個一尸兩命的。

    檢查完畢，大夫洗好手回來坐到桌邊，柔聲細(xì)氣地說：“情況是這樣，胎兒大約有六七周左右，目前看一切正常?！?/br>
    付聞歌表情一怔，匆匆垂下眼。猜測得到證實，心中既歡喜又焦慮。是跟白翰辰說好放開了試，有就要，沒想到這么快就中了。眼下真的有孩子了，他忽覺心里沒底兒，完全不知道該從何入手——養(yǎng)育生命這件事，遠(yuǎn)比想象的更莊重。

    看他抿著嘴唇眉頭微皺，一點兒高興勁兒都沒有，大夫覺得自己應(yīng)該沒想錯。出于職業(yè)道德與所信仰的教義，他誠心勸道：“同學(xué)，你說你也是學(xué)醫(yī)的，那我就以前輩的身份勸你一句，既來之則安之，遇到困難，只要咬牙堅持一定會守得云開見月明?！?/br>
    “……”付聞歌被他說得莫名其妙，哪跟哪啊就守得云開見月明？

    大夫自顧自地勸著：“如果需要幫助，我可以幫你介紹教堂開設(shè)的庇護所，在那里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能得到妥善的照顧?！?/br>
    “我結(jié)婚了，沒理由不要這孩子?！备堵劯杷闶敲靼琢耍@大夫八成看他穿學(xué)生制服以為是未婚先孕呢。

    大夫趕緊低頭翻看診療記錄，再次確認(rèn)分診護士未標(biāo)注患者已婚。他抬眼望著付聞歌，尷尬道：“護士沒寫，所以我以為……”

    “沒關(guān)系，謝謝您的關(guān)心?！备堵劯枵酒鹕?，向大夫致謝告辭，“我下午還有課，先走了。”

    大夫笑著點點頭：“記得來復(fù)診，一個月一次?！?/br>
    等到白翰辰回家那天，付聞歌把醫(yī)療記錄放到書桌一個顯眼的位置上，期望對方能自己發(fā)現(xiàn)。要他自己說還真說不出口，雖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